莫索里哀的圣职者跑团后日谈
“他在那儿!”带路的船员兴奋地指着左船舷对埃里克说,于是年轻人一下子被足足有两个他那么大的壮实男性拉到栏杆边上,不仅头晕眼花了好一会,还被那一连串夹杂着浓厚北欧口音的英语介绍弄得更加云里雾里,直到同事艾莲娜换下潜水服从餐厅里出来才把这个小伙子解救出来。艾莲娜是埃里克的上司,在这艘大型科考船上担任与外界科考团队的对接工作已经五年,她不仅带来了此次打捞的成果说明,还有两杯淡啤酒和几句传话。埃里克才刚结束为期三个星期的入职培训,只对这艘船和它上面的设备有所了解,所以他搞不明白那句“头儿叫你过去”是在说谁,但当艾莲娜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并且和他一同靠在围栏上的时候,这件事和一大堆新入职的忐忑与兴奋交织的情绪都不再重要了,埃里克为第一次单独接触未来几年的上司感到紧张——更何况艾莲娜的红发在散开后就像被水润湿的玫瑰,是个有着成熟风韵的美人。
“呃,我…我错过了什么吗?他之前想要带我看什么东西?”或许是一条旗鱼?在简单地交谈了几句,聊了聊接下来的工作,靠啤酒缓解情绪之后,埃里克转移了话题。被拉着看向海面的时候他看到了水下有道细长的黑影迅速游过,但他的动态视力没那么优秀,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什么种类的鱼,更何况一条鱼应当不至于让人兴奋得像是在酒吧里看到自己支持的球队中盘反杀那样激动?
“哦……”艾莲娜喝了一口啤酒,“船长。他想带你看看船长,能够不带潜水设备下水百米并且速度快得惊人的潜水能手——他们有没有和你说几年前船长和一条海豚竞速的事情?只不过这项活动被一些好事的小伙子效仿之后,他就很少这样干了,上回还是在南太平洋,打破了他自己的记录。虽然船长说那次是他在海里游泳被什么东西蛰了,我们都猜是水母。”在看到埃里克尴尬地摇头之后,她笑了起来,“别太担心,他们是在欢迎你。要知道海上生活过久了之后是会有点无聊的,我敢保证,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听到许多关于船长和这艘船的故事——包括鬼故事,我第一次在船上度过暴风雨之夜的时候,刚好和威尔森他们一起在监控室轮值,就在他们说完第六个被宝藏诅咒夺去性命的人之后,一道闪电落了下来,我们都看到甲板上有个湿漉漉的人影……哦,天哪,你被吓到了吗?”她眨了眨眼睛,“好吧,我们必须承认这艘船确实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就和忒修斯之船一样,它的每个部分都被维修和更新过,除了‘诺亚号’这个名字之外,你在这上边能找到超过三十岁的东西就只有陈列室里的相册和杂物了。”
埃里克也笑了起来,这时候腼腆的本性又占了上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漂亮姑娘说话,尤其是这时候她的亲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就在不久前他们全家人才在一起庆祝了曾祖母的生日,姐姐也会像这样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冲他眨眼睛。
阳光毫无遮挡地铺撒在蔚蓝的海上,常有人把大海比作蓝宝石,但它还要更为迷人和深邃,白线一般的浪与泡沫在表面点缀出瑰丽的图案,天空只在高处有几缕浮云。这样的天气适合打捞作业,风向和风力处在合适位置,海床的能见度与海水温度都让实验进程缩短,所以他们推迟了午饭时间来迎接提前完成任务归来的打捞员们。尽管谈话都是要以无话可谈结束的,埃里克却难得没有低落和负疚情绪,他跟在艾莲娜身后左顾右盼,就像一只才被接回家的小狗狗那样。
在他们经过后侧甲板时,埃里克看到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赤裸着上身蹲在一堆显然是刚被捞上来的古币、木料和瓷器中间挑挑拣拣。他穿着一条宽松的泳裤,头发上身上的水接连不断往下淌,阳光照过来映得他的眼睛是一种剔透的琥珀色,虽说身上没有肌肉,但整个人身材非常匀称。埃里克注意到他的五官有着明显西班牙血统,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麦色皮肤显然是常年在海上航行的结果,并且有着一张相当不错的、没有被风雨摧残的脸。在艾莲娜招呼了一声“船长!”并开始抱怨对方不先去淋浴且又弄湿了甲板之后,他常年失灵的粉色雷达捕捉到了信号,大声宣告一场暗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吃过午饭,埃里克说服了艾莲娜同意让他自个随便转转而不是继续由她像个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妈妈一样带他向每个人打招呼。现在他才把面试时那个专业严肃又不好说话的霍克小姐的印象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在厨房喂猫、在餐厅里给大家分黄桃派的艾莲娜。
说起船上的猫,埃里克惊讶于诺亚号上竟然有不下五只猫,它们虎视眈眈占据了艾莲娜的周围,并为一块羊肝大打出手,那股子凶猛劲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宠物猫都不同,船猫在人类的航海历史中是被视作船员中的一份子的,它们被培养来抓住污染粮食的老鼠,诺亚号上储备的食物确实在靠它们保障着,虽然船上已经配备了冷库和钢铁的门阀,但老鼠总是能从任何一个缝隙里寻找机会。
最终夺得了那块肉的是一只姗姗来迟的奶牛猫,它凭借着娇小的身材和灵巧走位从三只猫的围追堵截里把肉拖到窗边吃掉,囫囵吞下后还耀武扬威地冲它们打哈欠舔爪子,那一连串动作迅速得埃里克目瞪口呆。现在走在他前面的正是这只猫,它大摇大摆地在甲板上踱步,尾巴扬起,在埃里克想要过去摸摸它时警惕地瞧了他一眼,随后窜向一个方向,转眼就不见了。
埃里克跟过去没有找见它,却看到诺亚号的船长,那个年轻人正蹲在一樽砖红色的瓷罐前捣鼓着什么,埃里克认出那是今天上午从目标船只里打捞出的成果之一,他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上去打个招呼——这会不会打扰别人的工作?他总是在和人相处的时候想得太多,尤其是这个年轻人正全神贯注地和手里的机器做斗争,显然没有注意到他。
“哦,见鬼了!”年轻人短暂地叹了口气,这时候恰好转过头和埃里克对上眼神,“嘿……你?埃里克是吧?我记得你是新来的?你会修相机吗?”
于是埃里克就稀里糊涂开始帮船长修理起了相机(他的工作之一确实是帮助检修船上的实验仪器),据对方所说这是因为“上个星期一场小小的意外导致相机被摔在了地上,他看见能正常开机就以为平安无事了”,谁知道今天怎么折腾也只有指示灯亮着。埃里克把修好的相机递过去之后船长爽快地道了谢,然后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用一种熟稔的态度念起了台词:“下午好,诸位。今天是季风后诺亚号第一次下水打捞,令人高兴的我们有所收获,现在我来带你们看看这次捞上来了什么好东西,你们已经看腻金币了是不是?……”
在对着瓷罐絮絮叨叨念完了显然是出自鉴定人员写下的介绍后,船长啪地一声把相机关掉,看着有点茫然的埃里克耸耸肩,解释道:“这是和一项科普组织合作的活动,我们会在社交网络上放出一些航行和打捞的片段并且介绍捞上来的东西——或者说破烂?毕竟也不能真的给人看一团被海藻和淤泥弄得黑乎乎的玩意,托现代信息传播速度的福,诺亚号在领域内有了不小的知名度,意外之喜是获得了一些科学界和政府方面的赞助……虽然我一直认为他们应该找个专业点的人来做这件事。”他最后嘟囔了一句。
“但是船长,你也知道有不少人是为了看你才点开视频的!看!”路过的威尔森嘻嘻哈哈地给埃里克展示他手机上的油管界面,一排随心所欲的海星、水母、罗非鱼、珊瑚等等海产的毫无吸引力的封面中,某一个视频后的播放量暴增到十万,此后标题从“今天捕获了某某鱼”变成了“船长带你看海底!”和“你绝对不知道我们打捞出什么奇异物品!”这样夸张的风格,而评论区有不少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则是夸赞视频里的船长把鱼往甲板上甩的画面多么强烈地捕获了他们的心……
埃里克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诺亚号的账号点了关注。在上船之前他就被告知了为了减少电磁干扰对实验仪器的影响,诺亚号上的网络信号只在特定的海域得到增强,所以要抓紧时间处理需要联网的事务。这个账号的头像正是那只奶牛猫,除了投稿的视频之外还有许多船上的照片和各地海景,他一张张翻阅过去,回过神来身边的人们已经开始聊别的话题了。埃里克发现自己又毫无所觉地成了谈话中的透明人,但在被突然问到为什么选择来诺亚号上工作的时候,他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在面试时候说的东西又说了一遍:“呃,嗯,哈哈,我在大学时候就以干这一行做目标了。我是说,大海,我喜欢大海,我的家族里有很多人是水手,然后……就是那样,我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就是轮船模型。但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我的曾祖母,她是个狂热的航海迷,曾经拥有一艘自己的船并且驾驶着它横渡大西洋……她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里有很多关于那位传奇的诺丁船长的故事。那真的很吸引人,比如说和其他海盗争夺红宝石、被卷入两个国家的战争还全身而退并且拿到一大笔钱、遇见了会说话活了一千年的鸟儿在它的帮助下穿越了死亡海域什么的……虽然都是老掉牙的童话故事,但我们那儿港口城市的小孩都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谁不想当诺丁船长或者和他一起冒险呢?长大之后我和姐姐还去调查过现实中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咳,就是这样,所以我在军队体检被刷下来之后选择了船舶制造和海洋工程的专业,后来就……我是从老师的推荐那里知道诺亚号的,天哪,这艘船和我听闻的故事里的船有一样的名字!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面试官前面了。”
一口气说完,埃里克不太敢看其他人,生怕被嘲笑这样的想法过于幼稚。但其他人的笑声毫无恶意和阴霾,哦,对啊,这艘船的船长也叫诺丁。埃里克才想起这件事来,他紧张地看那个年轻人,而对方显然毫不在意这样的打趣:“关于那个传奇中的人物,我想,托过去那部电影和一些传记作家的福,全世界热爱海盗传奇的人都听过他的事迹吧?你的版本是流传在美国东部的船员们口中的,我还听过更离谱的记录,说他能呼风唤雨,驾驶着幽灵船在二战的海域上拾捡落水的倒霉鬼并敲诈他们的家人和国家……哎呀,人们的想象可真是多姿多彩,还有人觉得我就是那个船长的转世,要求我出演他电影的主角呢!”
所有人都笑起来。然后威尔森在晚餐时告诉埃里克那件事是真的,那个导演当时在大街上直接扑了上来,被诺丁一拳撂倒,两方人马差点打起来,到最后导演都不死心,纠缠着不要赔偿只要诺丁同意出演角色。埃里克关注了诺丁的推特,出乎意料的,里面除了关于船舶和航海知识的转发与介绍外(并且头像是诺亚号的船首,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就是各种角度的大海——他还以为里面会有更私人的东西,比如自拍——小部分是诺丁与朋友们的聊天。埃里克发现对方有着船舶制造和海洋学两个学位的证书,并且和自己算得上是校友。
最近的一条推文是那只奶牛猫睡在一顶帽子里,诺丁用大写字母和巨大空格表达愤怒的心情,这让埃里克对船长的认同感又多了一层,或许也是因为他发现船长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不苟言笑又崇尚力量的人,反而更像他的同龄人——一个会和猫置气的幼稚鬼。
埃里克翻着相册里的大海,在入睡之前飞快向家里人写了封邮件说明了第一天入职的心情,但邮件发送失败了,他无奈地点击着鼠标,转而使用手机完成这项工作,结果也是同样令人失望的。值班的迈克尔告诉他,在诺亚号上一旦过了九点网络就不能用了,无论他们更换了多少家运营商都是一样。这也是这艘船上的不解之谜之一。
Time line更新于2019 May 3rd PM 8:55
Love_never_ends:祝愿所有人平等地得到一日的食粮。体恤人的人将蒙受恩德,不计较盈亏的人将得到另一份报偿。
Noooooordin:他偷吃了我的晚餐!等着瞧吧!![边上有猫爪印形状的酱汁的空盘子图片][胡须上有褐色斑点的奶牛猫图片]
hdiuwhuibf87465:希望所有人都能去看《论法的精神》……唉……[kindle笔记截图]
Salmon:果然在四月之前签订了协定,接下来贸易形式想必会有新风向了。[转发链接]
Lothart†:锅糊了 今晚带弥安老师出去吃[焦黑的鱼和锅]
Love_never_ends:爱是常怀感激之心。
Noooooordin:[大海的照片][大海的照片][船头的海鸟照片][大海的照片]
Lothart†:上课画老师[一张简笔小人的图画]
Salmon:今年的税率会上调?不看好新能源的发展。[新闻图片]
Ninian:[我要使这三分之一经火,熬炼他们,如熬炼银子,试炼他们,如试炼金子。他们必求告我的名,我必应允他们。我要说,这是我的子民。他们也要说,耶和华是我们的神]。
Lothart†:老师 我应该放弃哪一门课
Noooooordin:这个小混蛋 又一次 把他的肥屁股压在我的帽子上!!!!他今天没有晚餐了!!
hdiuwhuibf87465回复:这是你接生的那只猫吗?它长大了!很可爱XD
Noooooordin回复hdiuwhuibf87465:就是他,你绝对想不到当年小小的一团变成了怎样的混蛋!上次欺负海鸥还差点掉进海里:anger:
Love_never_end回复:要爱你的邻人。
Lothart†:周末了 多买了点食材 东西还都挺新鲜的 尤其是鱼[水盆里在吐泡泡的鱼的照片]
Lothart†:香芋奶茶很好喝[喝了一半的紫色白色分层奶茶的照片]
hdiuwhuibf87465:学校里竟然有松鼠!可惜跑太快了没拍到。
hdiuwhuibf87465:尝试在学校湖边长椅上背书,结果到后来全在听旁边的同校生朗读西语课文了!最后还是回了图书馆……
Salmon:有预感他们要吵到五月中旬,但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转发链接]
Lothart†:抄理论抄到一半发现咖啡没了 是时候向室友提出礼貌的请求了 我保证这个点一定还有没睡觉的并且他们会看到这条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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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 line更新于2017 Sep 17th PM 6:42
Noooooordin:新的船![小型渡轮的图片][购买和改装项目清单]
Noooooordin 回复:将会在下周试航XDDDDD
hdiuwhuibf87465 回复 Noooooordin:看来你有了新的目标?
Noooooordin 回复 hdiuwhuibf87465:一项新的合作要求能击退偷猎分子,所以尝试配备了武器和干扰设备(虽然是已经被淘汰的型号)
Noooooordin 回复 hdiuwhuibf87465:要不要来参观一下?最近我的船会经过亚特兰大港。自从在那里分别之后我们还没有聚会过吧,大家来我的船上开个派对怎么样?
Salmon 回复 Noooooordin :好主意。但建议不要给某人准备鱼。
hdiuwhuibf87465 回复 Noooooordin:我很乐意!!!
hdiuwhuibf87465 回复 Salmon :;_;
Noooooordin 回复 Salmon :那请你们吃烤龙虾?
Lothart† 回复:居然已经一年了……
Lothart† 回复 Noooooordin :可以带家属吗 想要带老师来看海
Noooooordin 回复 Lothart† :没问题!弥安先生能喝酒吗?
Lothart† 回复 Noooooordin :可以喝一点葡萄酒
Time line更新于2017 Sep 25th AM 11:07
Noooooordin:在甲板上烧烤还是第一次,brandy![大量海鲜食材的照片][整箱的白兰地和葡萄酒]
Lothart† 回复:龙虾烤好了 快来
Noooooordin 回复 Lothart† :抱歉我在给贝蒂接生!等会我和弗西斯一起过来,他烤了朗姆酒夹心饼干想请你们尝尝;)
Lothart†:是个好天气 船上的风景果然和岸上有很大不同
hdiuwhuibf87465:海水好蓝![大海的照片]
hdiuwhuibf87465:@Salmon 快来看海龟!
Salmon:今天还安排了潜水的项目?
Noooooordin 回复 :船上只有两套潜水服,但氧气瓶足够多,想玩的话每个人应该都能玩一次。
Lothart†:弥安老师给我们四人拍的时隔一年的合照 [四个年轻人的合照,背景是一艘渡轮]
Time line更新于2017 Sep 25th PM 10:32
hdiuwhuibf87465:真是难忘的一天……最难忘的是看到了刚出生的小猫![很多小小一团的猫仔挤在一个箱子里的照片]
Noooooordin 回复 :我还以为你最难忘的是被贼鸥抢走了潜水眼镜
Lothart† 回复 :我以为你要说中午的事情 真的很抱歉提前离席了
hdiuwhuibf87465 回复 Noooooordin:虽然也很难忘…
hdiuwhuibf87465 回复 Lothart† :弥安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Lothart† 回复 hdiuwhuibf87465:好多了 多谢你们的帮助 只是情绪一时太过激动的缘故 下午他们似乎谈了些什么 老师现在已经睡了
Noooooordin 回复 Lothart†:也许该是我说抱歉?
Lothart† 回复 Noooooordin:……不 老师之前从来没和我说过他认识弗西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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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sythia的个人主页 关注者 13 正在关注1
简介:我曾见天堂之门洞开从孔洞中溢出大洪水和万兽倾泻到地上巨大红色星辰闪烁被击碎的巨人头颅掉落在鲸鱼的眼里唱着祂的歌一切死去和正在死去的都应和直到尽头盘旋盘旋盘旋盘旋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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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sythia:利维坦的尸体[混乱线条和黑红二色构成的木版画]
Forsythia:巨大的眼睛在看着我城市和城市之中的每一块镜子在看着我文明重叠的残骸之上孩童在出生之时老去
Forsythia:太多次毁灭显现永不完结人类过于渺小不能成为墨水和字迹
Forsythia:主啊!你为何连残影都不曾留下!
Forsythia:它们在尖叫……祈祷和欢呼……我又一次记住了歌声,那是亵渎,我必不能将它诉之于口,但歌声在烧熔……直到熔穿头颅。
Forsythia:蚁之书、白银之书,使用同一种修辞,死去得过早,六与九。文字从每一条裂缝溢出,章节需要倒置——用凸肚瓶阅读,在鱼的眼睛里。
Forsythia:[许多倒吊的无脸人被绑缚在向日葵花田中的油画照片]
Forsythia:[用水影和硫气描绘了末日的油画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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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的电脑好像坏了……什么?不,只是电源出了毛病。嘿,你不能因为一次操作失误就认定我不会用它吧。明天?要得这么急让他们自己做不就行了……哎呀我知道他们给钱了……”诺丁一边打电话一边上楼梯,对着正在阅读灯下看书的弗西斯喊了一句“我得用一下你的电脑”,也不等对方点头就走进书房。诺丁不常来这间堆满了各种语言版本书籍和材料的房间,他更喜欢在实践中获得知识,虽然这不意味着他全A的成绩是靠作弊得来的。
最开始这里是弗西斯的房间,诺丁把从遗迹和宝藏中收集到的有关魔法的知识都堆积在他那里,在他们找到方法减轻伤口的疼痛并且多少愈合了一些后,那些魔法书被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货币起源》《期货与金融》之类的书籍,但实际上诺丁只在涉及到船的时候才锱铢必较,后来为了方便对方的行动,卧室被移到楼下,而这里变成了书房。在许多次发现弗西斯因为阅读了新闻熬夜且陷入失神状态后,诺丁把他的电脑搬上楼,并给船上的网络信号发射设置了手动开关(物理),这确实不太方便,但总是要有所取舍的。
唤醒了待机状态的屏幕,诺丁挂了电话,把硬盘接入电脑,熟练地开始处理实验数据和撰写报告。这本来不是他的活,没办法,应该处理这些事情的那个实验助理出了车祸还在医院抢救,而明天他们必须把本年的报告上交给赞助集团——这里的他们指的是与诺丁合作的那个科研团队,诺丁完全是被拉来救急的那个。
“搞定。嗯?那家伙怎么……”诺丁把文件拷贝好,关闭了窗口,正好露出浏览器的页面。他扫了一眼,吓得差点把显示屏掀了。
-Love never ends-
这样的没有月亮的夜里往天上看,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钉子,饱胀、贪婪,排列成,藤蔓和壁画,传递污秽的意图,好一群牛虻。像盛了太多石子而破裂的布,像沼泽地泥浆里冒出的水泡,血从世界无法承受而撕破的地方如注地洒下,起初是红的,之后黑在红中洇开,屠夫肉摊上的牛肉切开之后在陈腐凝结的空气中泛出彩虹色的光泽,肉的纤维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排布,就像这血的纤维。那不是基督的圣伤,在彩虹色柏油滴落的间隙可以看到在历史中留下脚迹的那些身影,我的头颅格格作响,像暴风吹打的木门,它们的名字已经刻在了我的皮肤上我的血液中我的脑髓内侧——请允许我就此打住。只是,千万当心,当心!当心海(它翻腾交缠,时刻处于转化状态,你不会想知道最深处潜藏着多少恶浊)当心你的影子(尤其当白烟冒出的时刻或是它暂时离开你的时刻)当心风和满月和无月的黑暗,当心过密的树林,当心面带笑容黝黑瘦高的男人……当心皮肤和血管的内侧,当心陨石,尤其请当心星辰的排布,缘由是……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硫磺与火将会无差别地降下,幕布之后……是虚空,你习以为常的一切,只不过是巨大恐怖之上的小小燕巢,你看,金雕的黑影也正在上方盘旋。
尤其请当心星辰的排布。
愿主垂怜我们所有人。
羔羊像是带有污秽触手的木桩,由拥有无数滴着黏液巨口的黑云不断产下,红马,黑马,惨绿色马,苍白母马……它们本身即是它们的骑手,刀剑饥荒瘟疫死亡随之而来。“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公正的天平在哪里?“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最后的审判在哪里?活人和死人都仰望上空,等待人子的裁决……您究竟在哪里?我们已经等了您太久……请您从沙漠中走出,请您从墓穴中走出,只有您才有裁决的资格,那些东西带来的只是混乱和无序。抑或是,这份无序才是所有的真实?
愿上帝赐予我平静能接纳我无法改变的事愿上帝赐予我勇气能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事并赐予我智慧让我能分辨这两者的不同
我看到过印着这些的纸,油墨黑得十分庄严,和那位先知在西奈山上得到的石板无异。我看到它们被海水浸湿,贴在甲板上。海在杀死年轻的士兵,我同样年轻的孩子把他们拉上来,他们满身泥泞,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睛也像石板一样空白。诺亚号行进的途中,炮弹时不时落下,泡得鼓胀的尸体时不时浮出,他们只是看着,有时会捂一捂耳朵。没有应许中的迦南,下了方舟,他们会继续在被死遮蔽的大地上行走。
是阿撒托斯?是黄衣的那位?是无数彩色泡沫的集合?还是白须老者的拟态?战争在继续,五岁的小女孩,伊拉克的小女孩,士兵枪杀了她的父母,她沾着血,她张开嘴,没有眼泪她张开嘴露出全部的牙齿表情被恐惧扭曲成一团她的牙齿是刀或者锯子嘴巴黑洞有些时候墙壁并非墙壁木桌也不木桌但在变幻的材质中如果足够专注地去看就可以在舞动的乱线中看出那张脸还有她背后的巨大形体这只不过是两张照片几百条中的一条只要输入字词就能看到集中营的纪录片或是柬埔寨红色时期层叠的头骨如果有人被附体,或是中了操控人心的咒术……您会发怒吗?还是您会悲悯地俯瞰?人类对您而言只不过是渺小的蝼蚁……而您曾在他们之中生活。我不是您,我无法背起全人类的十字架……您哪里也不在,对幻影说话是一桩可笑至极,,,,
我看到过所有的毁灭,从庞贝到培雷,从最初的到最终的,火山灰和黑云,海啸和漫长的极夜,地震,还有那些……空气扭曲变质,石块柔和地滴落,人骨出现第一二三四五七种孔洞,之后水中,长有棘刺的晶体开始游走,该隐没有杀死亚伯,但石片的确刺进人的血肉。人们相互碰撞,肢体的末端可以长出更多的软骨吗?黑山羊,它的角变成三部分,受孕并非一种自然行为,皮肤的张力被败坏,首先是细小的裂缝,之后是泥浆中的水泡和剃刀状的光晕,像熟透的葡萄那样爆裂,卵,大团大团的海藤花,带着筋和血管和粘膜铺满地面,您对此会作出什么评价?人们在您的塑像之下变成空空如也的破皮袋,而洁白的大理石被染得污浊不堪?您提过月亮的背面吗?您食用过含有无形之子的井水?您是否也是个破皮袋、手偶、被线操纵的木头人?底下塞满蠕虫?您的口中说出过的,真的是属于人类的话语吗?我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话……但接下来,合该请求虚无的谅解和宽恕吗?
“我们要为你编上金辫,镶上银钉。”“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要转回,好像羚羊,或像小鹿在比特山上。”很久以前我们念诵过,神学院简朴而严苛,大多数的课程十分枯燥,我的同学们正处在精力旺盛的时期,他们反复地诵读雅歌来寻找一些爱的踪迹,他们的脸会变红,眼睛会更加闪亮,他们品味奶与蜜如同大口吃下匮乏的食粮。我曾经认为这举动并非正道,但之后终于得到了理解。四十一岁,他们走到了人生的大半,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死去,我从来都不是个聪颖的学生。很抱歉,就像我不记得他们的脸那样,我也不再记得您的面容……我还记得爱吗?我原本以为它像水晶,或者金刚石,沉静的水潭,谷中的百合。“它开放并不是为了荣耀人,而是为了荣耀神。”
某些节日前,我们会得到一些奢侈品:牛奶、砂糖、一大块黄油。我会做些饼干,分发给贫困的男女和儿童。他们把我拉到家里,请我喝加了香料的热红酒。我也忘了微醺的感受,也许那会让世界的表皮显得更不平稳更摇摇欲坠你能看到下方的事物匆忙滑过寻找着裂隙,虽然它本身不是一件坏事。几个月前,或许是之后,我收到诺丁制作的饼干,我保留了一块,边缘有些微焦,酥脆而坚硬,似乎能孕育蠕虫,或者水獭。我不小心把它捏碎了,但这无关紧要,当触碰到它,我就能感受到爱暂居的形体。
末日将至!天空将呈现未被搅拌的混浊,硫磺与烈火自上方降落。大地的嗡鸣不再停歇,巨大的兽从地壳下穿出。利维坦将使海水变作熔岩,那沉浸于梦境的拉莱耶之主将醒来与其争战。瘟疫化作千亿个细微的孢子,等待人们将之吸入肺部,它舒展如失水的海草,伸长如红葛,织造罗网,迸出荆棘般的尖刺。无数肉体在污秽的地面上抽搐挣扎,撕开胸膛好让空气进入,蜘蛛般分节的身体,蝙蝠般的翅膀和鸟类的利爪,怪物渐渐聚集,黑云遮蔽了阳光(太阳也在涌动,一团蓬勃的肿瘤)不属于尘世的紫色光线骤然刺入云层,那凝聚了所有非人之恐惧的漆黑形体滑翔而下,生满皱纹的身躯好似一只弓着背的巨猿。
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雹子与火搀着血丟在地上,火烧着的大山落在海里。四活物拥着七角七眼的羔羊(若仔细去看,它们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天地书卷般挪移撕裂。闪闪发光、无法辨识,幽灵般的色彩在原野上漂浮。它所经之处植物纷纷枯死,焦黑的树木结出苦果,地上的一切生物,无论是卵壳中的还是母腹中的,都将显出畸形的姿态,降生的瞬间即宣告自身同母体的死亡,人之子也不曾例外。
一些无法分辨的事物,它们没有身体,在各个不同的角度中缓慢移动着,先是一阵烟雾,之后头颅显现。它们是最好的追猎者,它们将把时空中剩余的生命也带向死亡。
“圣洁真实的主啊,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
于是有白衣赐给他们各人,又有话对他们说:“还要安息片时,等着一同作仆人的和他们的弟兄也像他们被杀,满足了数目。”
这是您默许之事吗?从最初到最终,从阿尔法到欧米伽……您并不存在,时间的终点也像您那样,漆黑、虚无、空无一物。
请去爱吧,争分夺秒地去爱吧,因为神并不存在,你的同胞、你的孩子,你爱着的人们,终将从地上被消灭。这是必定之事。
诺丁快速浏览了博客中的几篇文章,跳过了他无法理解的部分(或许是大部分),悻悻关掉了电脑,脑海里还鲜明地显现博客的背景图片:鲜红天幕下扭曲的教堂废墟,被虫蛀了锈蚀了的黑色十字架,以及密密麻麻用小号字体摘录的《创世纪》,配合着这疯人絮语一样的文字,效果正如学习魔法后那眩晕和呕吐感。难怪最近弗西斯发在推特上的内容变少了……诺丁不知道这样大段的记录对他的精神状态是有益还是有害,也不知道作画、将他见到的幻觉用颜料表现在画布上是一种稳固还是动摇……我应该和他谈谈吗?但说实话这有用吗?就像过去在弗西斯因为恐惧和疯狂颤抖着忍受痛苦的时候,诺丁能做的只有握着对方的手,还有什么东西比语言更软弱吗?
“不……算了,总得做些什么。”诺丁站在门口,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金币让它在指缝间快速跃动着,打定了主意。
“啤酒、玉米片、碳、蛋奶酒、足够的肉和盐……”艾莲娜听着埃里克在副驾驶座上念念有词,噗嗤一声笑了,直到对方的声音小下去,红了脸,委委屈屈地看她。
“哦,哈哈,埃里克,你别那么紧张,我姑妈她们早就把需要的东西买回去了,我们俩只是来增添库存的。”艾莲娜笑得手都有些抖,但她还看着前面覆盖了新鲜积雪的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只是来买东西的吧?”
“难道不是吗?”埃里克迟钝地回答,而后才去猜测:或许、可能、大概并不真的是那样。毕竟到镇上只需要半小时的车程,那为什么艾莲娜的姑妈要非常热情地向他介绍镇上哪些地方好玩,哪家餐馆好吃,就好像默认他俩会在外边待上一整天那样?
蠢货,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约会。
被艾莲娜拉着走进了市集的人群里,埃里克还在心里反省刚才的错误,从昨晚开始就错得离谱!他真的太紧张了,也太在意如何在心上人的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结果一切都搞砸了!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在艾莲娜比较两条羊腿的优劣的时候,埃里克总算停止了内心的哀嚎,发现自己的手被艾莲娜紧紧握着,但周围人来人往没谁在意这个,他不敢去打扰专心的女友,只好东张西望了起来。这个市集的路不宽,还被店铺摆在外边一筐一筐的货物占据了位置,所以显得拥挤不堪。他看到斜对面有花店,旁边就是糖果铺子,附近还有一家卖毛线和棉布的,然后他看见诺丁推着轮椅从这一家店里走了出来,轮椅上的人是弗西斯先生,据说是船长的父亲——但上帝啊,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超过三十岁并且长得一点都不像,尽管他们都挺好看的。在船上,研究员们见到弗西斯先生比见船长容易,前者一般待在资料室里看书,抑或是在鉴定室里工作,后者你只能在他和那只奶牛猫在甲板上吵架的时候看到。顺便,据埃里克观察,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弗西斯先生摸摸猫,又和诺丁谈些什么,最后诺丁一脸不爽地退让了。而那只猫表达歉意的方式是任由诺丁逆着撸一把它的毛。
“嘿,艾莲娜,艾莲娜,那是不是船长?”埃里克转头,拉拉女友的手,示意她往那边看。她看到了那两人正和店主商量着什么,毫不吃惊,只是有点高兴:“是他,看来今年他和弗西斯先生在岸上过圣诞节。我猜他们是才买完东西准备回家了。”
“哦……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提啊?”埃里克疑惑道。
“他们就住在镇子上,之后店主会帮他们把买的东西送到家里的。要是我当时能说服爸爸在镇上买房子,说不定还能和船长当邻居呢!”艾莲娜叹气,把选中的羊腿放在一旁,开始挑选洋葱。
埃里克也点点头,安慰了一下这个追星少女。最开始那时他的恋爱雷达果然又出错了,艾莲娜就和他一样是个航海迷,理所当然也对传说中的诺丁船长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于是这份热情和好感也被寄托了一部分在他们的船长身上,而不是他以为的……暗恋。“我们要不要也买点花回去?”他刚刚看到弗西斯先生的膝头放了一束米黄色的百合,切口整整齐齐,还用金红色的缎带打了个蝴蝶结。
“所以你要送我玫瑰吗?”艾莲娜笑嘻嘻地问他。
当然不,埃里克知道艾莲娜喜欢的是风信子。他接过艾莲娜的手套,帮她一起装起了洋葱,两个人开始讨论起要到哪里去吃午餐的事情。
诺丁把一朵一朵地把百合插进花瓶里,让它们高度一致,顺便盘算着中午的午饭。因为晚餐有烤肉的缘故,午餐的选择就不那么多,他打算做个奶油杂蔬汤,在烤土豆和意面做主食之间犹豫不决,然而直到烤箱的定时器响了,他还在犹豫,只是变成了在南瓜派和水果挞之间二选一。
事实上这些事情只是在拖延他进厨房的脚步,他真的不想看到垃圾桶里失败的蛋糕坯和打发失败的奶油。浪费是可耻的,在海上生活中对食物养成了节俭习惯的船长总觉得往面糊里倒那么多糖就是一种浪费,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家人有一些高兴的情绪,于是一遍又一遍尝试做芝士蛋糕。
厨房里有一本翻得破旧的烹饪书,那是他们第一年在这间屋子过圣诞节的时候弗西斯选给诺丁的礼物。在对方的指导下诺丁学得很快,于是空荡荡的厨房以惊人的速度被塞满了,比如各式各样的古董盘子和造型各异的杯子,功能不同的刀和锅,好几个大冰箱和烤箱烤炉…他们每次过圣诞都会做一大桌子食物,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最初的诺亚号上的那些人偶也需要进食一样——在过去旅途中被新制造出来的那些已经被收藏起来,放在地下室的柜子里。
弗西斯的手愈合得不算特别好,但端出烤盘这种简单动作还是能做到的。烤盘里面的姜饼被装饰得五颜六色,有各种形状,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种类。他觉得他的孩子也会喜欢,所以在诺丁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选择了这种花里胡哨的装饰饼干作为圣诞的甜品。
“走开!去,一边去!去找老爹,别捣乱!”决定了菜谱后诺丁把猫往厨房赶,死活不让它接近装圣诞饰品的箱子。弗西斯忍俊不禁,向着黑白花纹的小猫伸手,把它抱起来。奶牛猫一边张牙舞爪地朝诺丁做鬼脸,一边把头蹭向弗西斯的手腕。诺丁愤愤道:“它就听你的……就不应该把它带回来……”接着打开箱子踮脚把彩灯和饰带往圣诞树上挂,不时询问位置是否对称。
“只要怀着爱去交流,世间万物都是识得这种语言的。它很喜欢你。”弗西斯抚摸着猫的皮毛,对诺丁说。
“你是说连着偷了一个星期我盘子里的肉松的那种喜欢吗?我多爱它啊,到现在还没把它扔进海里去,可这个小混蛋呢,它甚至还要占着我的枕头!”诺丁反驳道。
猫在弗西斯腿上懒洋洋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花了一些时间装饰好室内和室外、打扫干净厨房、又在客厅生起壁炉之后,诺丁拆开了自己的那堆圣诞礼物——一枚手工制作的胸针,一瓶好酒,一条羊绒披肩,一罐晒干了的无花果……来自世界各地零零总总的东西,弗西斯也收到不少礼物——大部分是书,被摆在最上面的是诺丁给他买的《潮流编制技巧》,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太起眼拥有着古怪气氛的材料。猫也有自己的一份,来自肉铺老板赠送的新鲜内脏和鸡蛋。只是弗西斯想打开收音机的时候被诺丁摁住了,不,我真的不愿意在新年时候听到什么你又在哪个发生动乱的地区干了些什么事的消息,他甚至只用一幅沉痛表情就表达了这么复杂的情绪。弗西斯打开收音机开关的手转而安慰性摸了摸诺丁的头发,换来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本来应当是由父母陪着孩子入睡,在他们的床边唱歌、讲故事、哄他们睡觉,但对这对父子来说,情况要反过来。在对方手还不能动弹的时候诺丁会给弗西斯念魔法书,或者别的什么书,会在他因为恐惧和疯狂颤抖不已无法合眼的时候握住他的手,会监督他在合适的时候关上灯——尽管弗西斯的身体不会疲惫也不需要睡眠。以及相当必要的,解开弗西斯的辫子给他梳头,把打结的地方梳开,用水和羊油柔顺,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一般在这个时候他们会聊聊天,比如诺丁过去在海上的生活,被他一笔带过的死亡和受伤,和详尽的冒险与宝藏,海盗们在抢劫后围着篝火开玩笑、赌博、唱歌,以及他遇上的海难和在走私船上偷渡到其他国家的经历。弗西斯认真倾听着,有时候为此抱歉。
但比较啼笑皆非的是,有段时间弗西斯把诺丁看作需要保护的对象,然后在目睹诺丁砍翻了一个假意投降试图刺杀的家伙的时候,他难得表现出了震惊。结果就是,他们又因为关于杀人这件事的态度争辩了起来。
今天他们什么也没聊,弗西斯阅读着一本古旧的童话书,诺丁坐在床边一点点梳顺他的头发。气氛过于安宁平静,以至于弗西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诺丁睡着了。他的孩子靠在床头,梳子已经掉在地上,合上眼后,灯光投射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人偶。弗西斯握住诺丁的手,把它放在床单下面,为了不吵醒他,在心里说:圣诞快乐,我的孩子。
虽然在第二天醒来后,诺丁脖子痛得要命,嘀嘀咕咕地抱怨你怎么不把我叫醒,他和不知何时溜进来的猫大眼瞪小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猫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