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魔鬼在行恶,在月光疏漏了的阴影里,男人翻弄一条死鱼那样挖出女子的眼球,鲜红的血被惨白的月光映得分明。眼球牵扯出几条经络与血管,枝子挂着果实般从尸体的眼眶里生出许许多多脓包状的眼睛来。魔鬼只带走了那一对最成熟完整的,留下凄惨的死尸和枯萎腐败了的血肉。一盏又一盏路灯熄灭,月亮拖曳出男人歪歪扭扭的影子,魔鬼在他带来的黑暗里行走,从不知道上帝和天堂,他的罐子里装着的是死者亲属的泪水,浸泡着被夺去生命的仇怨,眼球反射诅咒与怨愤的光。但魔鬼自以为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在意的东西,是物质世界作为养料结出的果实。
他被迫跟着魔鬼,看他从死人身上扒下衣物和财物:一双质地良好的手套,一双不合脚的鞋,一件磨损得看不出来源的外套…魔鬼没有白日,也几乎不记得进食,好像那几罐收藏品就可以填饱肚子——然而魔鬼的欲望是永不填满的沟壑。一位路过神父的眼睛落入了魔鬼的视线中,没有词汇可以形容其中的美丽与神秘,天堂、黄金、凝固的阳光、堆叠的文字与书卷……不,那是宛如满溢细碎纹路玻璃般的眼睛,诸多影像水一般从中流淌,无一能留存其中。每条纹路都是由一种魔鬼从不知晓的情感构筑的,后来他知道那是对人的爱。那样坚固和宏大,令魔鬼生出迫切的占有欲,直觉是可以用来填补自身空洞的东西,只要拥有了那双眼睛,万事万物都能够理解,仿佛可以将世界微缩在小小的眼球中。
然后便是他最痛苦、后悔的一幕,面对魔鬼的袭击,神父不逃跑也不喊叫,而是用难解的语言为地上的人祷告。魔鬼将神父按倒在地,用粗制的小刀挖出了对方的左眼。对他来说那再容易不过,被眼睑包裹在内的晶状体用刀尖从内眼角撬起,插入得够深才能割断所有神经和肌腱,魔鬼掌握这项技术只用了两三个祭品,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先从背后割断猎物的喉咙。他想要的是保存了幸福光景的眼睛,所以尽量不让自己被摄入其中。但这次他在神父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不是镜中的躯壳,而是被塑造出的人的模样。
他永远都记得被宽恕的那个时刻,无穷无尽的懊悔与悲痛令他动弹不得,温暖的情感从心脏涌出流淌在四肢百骸,冲刷着重建着这罪恶的躯体,他感到畏惧、害怕、浑身赤裸,从出生起就背负原罪是人类的共通点,被逐出伊甸后神要人在荒野上同野兽为伍,又派遣自己的独生子来替人背负十字架……不信的人因此猜度神的喜怒无常。为何是我呢?为何我得以被原谅和救赎呢?那悔恨过于沉重了,主啊,您为何不用烈火惩罚,而是用清水施洗?
海伯神父替他“洗礼”后,跟随他到收藏着罪恶证明的小屋中带走了魔鬼的遗物。他因此感到担忧,和一丝不够清晰的如释重负,神父的半张脸被鲜血覆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在注视他的时候毫无改变与动摇,正如神造的奇迹不会因为人的行为和时间的打磨失色。他们共谋谎言,制造了一个名叫弥安的青年,说他是有勇气的好人,救下了被“摄影师”袭击的神父,神的居所于是向他敞开。
在学习、祈祷和忏悔的时候,他总是注意到神父已经被义眼充满的眼眶。双目空洞的死者的眼睛不时重叠在上面,即使过往的罪恶已经被拭去,他还是不时因此颤抖,一个活证据!一只眼睛在控诉他,另一只在宽恕他!而更叫人心神俱裂的是,他仍怀有罪恶的想法,他想要彻底毁灭魔鬼的踪迹,或是再度拥有那隐含了一个世界的球体,急不可耐的毁灭冲动和占有欲望被那张半是死者半是圣人的脸庞诱发,他不敢去看,不敢接受主给他的试炼,他害怕无法度过这个试探而让那位神父失望。
这样软弱又自私的想法困扰着新生的好人,他向海伯神父忏悔自己的罪行,模糊地描述他与生俱来的杀戮冲动,因为对魔鬼来说只有流血的时刻才是存在的,寄居在这具身体上的其他时候神创造的世界对他毫无意义。他惶恐,全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疑惑和畏惧向这位引路人倾诉,请求着指引,就像他跟随着神父学习行善时的表情和用词、记诵祷告时的动作和姿态、如何得体地应对各种阶层的人们,用一条条指引编织一套行之有效的规范,来操控着自己度过一日又一日的晨昏。神父在忏悔室的另一端,葡萄木的网栏后是昏暗的墙壁。他跪在柔软的跪垫上,已然不知自己是在向洞穴中的先知寻求答案,还是对着天主指定的符号拆解己身。神父的语调平和而坚固,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因为神造人是照自己形象造的。这圣经上的语句一下子叫他明白了,如一记重锤,脑中的魔鬼似是尖啸或是狂笑起来,遮蔽了他的神智,以至于神父握住了他的手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许多劝解,连指尖都欢喜着颤抖,只听见了神父最后一句宛若叹息的祝福:“……所以求你救我脱离作孽的人和喜爱流人血的人。”
他抬眼,看到对方的手掌,以及在后方更远处钉在墙上的十字架,木制的十字架究竟是因为缺少光亮还是被血浸染了千年才呈现出如凝固一般的黑?人子耶稣的像不在此处。
书籍上的文字并不仅仅描写了最初被钉上十字架的人,他学习、通读希伯来语作为工具,知晓了历史上诸多拖曳着铁链、赤脚走过烧红的碳块、走向断头台和绞架的圣人,靠禁食和鞭打来驱逐体内的罪孽以靠近天国的教派,还有残酷尖锐的苦修带、带倒刺四散开的皮鞭、彻夜不眠以求圣灵降临的修行方式……戒斋多日后,他在一个毫无标签的夜晚效仿前人行事,用刀割开了手臂,伤口把握得不好,血急切涌出,弄脏了一片地板和镜子,但那些被斥为不净的体液奔涌而出的时候魔鬼难得停止窃窃私语。于是他终于安心祷告。这果然是治愈灵魂的良药,是主赞许的,他为此感到欣慰和安宁,因为他使自己流血而不致他人流血。他感谢主的仁慈和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他不是在赎罪,或用痛苦洗清自己的罪孽,而是在斗争、惩罚和驱逐那个与生俱来的魔鬼。
然而每每洗去溅射到手上血斑时,他都无可避免地看到镜子和镜子里的脸,一双空虚丑恶的眼睛里呈现出了亵渎景象:他所尊敬的海伯神父血肉模糊地靠坐在讲经台下,洁白的桌布裹尸布一般缠绕在身上,双手被利刃割开,皮肤七零八落,像是被碾碎了, 又用乱七八糟的线角缝起来。烛台上的七支蜡烛照亮了地面、祭台、圣像上惊人地多的漆黑的污浊,所有雕像的眼睛都被血涂抹,所有画像都被划破,熠熠生辉的金饰蒙上黯淡的尘土,唯一在这烛光下剔透明亮的,是海伯神父被挖出滚落在地上餐盘旁的琥珀色眼球。那新鲜被掘开、闪着湿润水光右眼的血洞旁是已经萎缩了肌肉的骷髅一样的凹陷,海伯神父的神情在昏暗的环境下像是蒙了数百年灰尘似的塑像,分辨不出是似笑非笑还是温和宁静。那已经是一具青白面色的死尸,深刻得几乎要整个切断脖颈的伤口横亘在领口上方。他被镜子里的幻觉吓了一跳,恍惚手中冰凉的触感是自己握住的刀,直到身体已经无法更加靠近,他的眼睛贴在镜面上,被刺激出不少眼泪,然后视线一阵模糊——等他触及火焰般闪躲开后,呈现在镜子中的是魔鬼扭曲挣扎、宛如亟待猎物血肉的豺狼般的笑容。
他为自己的丑恶羞愧,为这妄想中表现出的疯狂与嗜虐心惊胆颤,并且无法再次否认自己所拥有的罪恶。他看见了这奇形怪状的灵魂,感受到在这具身体里奔涌的狂热而贪婪的血液,交织的负罪感和欲望未能得到满足的焦躁感化作一种冲动,他深深地扣住自己的脸,想要把它撕扯下来,让这副皮囊中的魔鬼在主的光芒下无处可逃,然而很快它们又反转成另一种冲动,想要剐去这展现出魔鬼的诱惑的眼睛,阻止自己经受不住考验而再度行恶的可能。
他没能做完。当刀尖挑断神经、割下肌肉、将柔软的眼球挑出后,宛若烧红的铁钩刺入脑髓的疼痛令他剩余的左眼视野一阵阵发黑,温热滑腻的液体溢满右手,他颤抖得再也握不住刀柄,跌倒在地上。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从身下地面升起,盘卷在手足上,涌入敞开的伤口,像是一条条锁链,将他的意识向深深处拖曳,陷入一个漫长的噩梦中。
在病床上他不停祷告,发了癔症般用高热的词句向任何存在或者不存在于床边的东西忏悔。纷杂的人声嗡鸣,有说他被附了身的,有怀疑是可怖的杀人犯潜入了学院的,有认为他是得到了启示的,而他只听见了鸽子振翅的声音。海伯神父前来的时候,恍惚间所有声音都停止了,轻微的焦灼促使他在不甚清晰的模糊中紧紧盯着神父,等待对方开口说些什么,无论是斥责,还是劝解。但令人心碎的,神父轻轻触碰了他手上的伤口,什么也没有说。那一瞬间他几乎发狂似的想要恳求和质询,然而一切在他瞥见那永恒不变的眼睛后戛然而止。自己的卑劣、愚蠢、迷茫和懦弱在金色的缝隙中浅薄得一闪而逝,流淌干净。他不敢再看,低下了头。
日常在持续,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神让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他梦见自己结束一天的修习和行善后在规定的时间洗漱、读书、祈祷,在规定的时刻前入眠。日复一日,梦境中的梦境里他赤脚走在被正午的太阳烤得焦热的砂地上,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有许多前人的脚印被蝎子和蛇填满,他只能远远避开。脚底被沙砾下的石子割破,像是走在烧热的炭火上,却被催促般无法停止,饥饿绞着他的腹肠,干渴攥着他的喉咙,但沙漠中生长的蓬草有倒刺,划破了他的手掌。天空中晕开的叫人昏厥的太阳毫无怜悯,连空气都被高温剥夺得一干二净。
远处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山丘,煞风景的灰黄色岩石堆积着,被浮沙擦拭。他走近,嗅到浓重的腥臭味,山丘顶端捆扎得粗糙的十字架斜斜用三块巨石固定,上面绑着一具惨不忍睹的新鲜尸体。他看见破碎的亚麻布堪堪遮盖住了纵横着红亮鞭伤的躯干,尸体双手手腕被钉在十字架上,粗大的铁钉爬满铁锈和蛆虫,它们在伤口里钻来钻去,挤出了剩余的鲜血和脓液,吸引了几只苍蝇在旁边飞舞。沙漠里的动物不会放过这样一顿美食,所以尸体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昆虫,它的肚腹被什么东西咬穿,内里的脏器流了出来,但似乎已经被吃空只剩下干瘪的皮肉,地上有着残余的零碎正被蚂蚁带走。那具尸体头上有被绑缚过荆棘的痕迹,他本以为是那个加利利人,但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驱走了,他对这个悲惨死去的人有印象——看那空洞洞的眼眶、那被死亡扭曲过仍旧神秘而悲悯的笑容!他的老师终于还是献身于此,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带领着纯洁的羔羊们前往天国,留下他独自在尘世的地狱里徘徊。
他跪在砂地上,裸露的岩石刺破他的皮肤,叫喊声被空虚的炎热稀释,被抛下的恐慌和焦躁让他茫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滴落的泪水很快消失不见,他的一切发泄都是徒劳。有秃鹫开始在天空盘旋,互相啄食着、争抢着一段小肠,这凶恶的鸟儿在他的面前将喙探入尸体的空洞中,寻找着变色了的腐肉。猛禽的眼睛注视着他,太阳变冷之后它们都飞走了,一片黑色的羽毛落在他手中冰冷、糜烂、被啃食过的肉块上,他咽了一口唾沫,吞下了梗在喉咙里圆形的柔软物体。
“……主啊!主啊!”拂晓尚未到来,他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跌跌撞撞摸到十字架,跪在床边祈祷。藤鞭不难制取,在前一日的夜晚就已经洗净浸泡在盐水中,他打开床柜取出一瓶药油,褪下衣物将它倾倒在背上,开始背诵悔罪经,每念一句就挥舞鞭子鞭挞着自己,疼痛叠加着变成一片血肉模糊,这场刑罚一直持续到所有的忏悔都化作喃喃的“有罪”为止。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愿全能的天主降福我们,保护我们免于灾祸,引领我们到达永生。阿们。”
晨祷时他在诵经的众人之中,看到海伯神父无神的左眼,反胃一般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网住了脑髓,魔鬼如何把那永恒的美丽凝固在刀尖上,如何撬出一颗完整圆润的珍珠,如何割断肌腱和神经,细微的触感就像刀刃成为身体的延伸般清晰,清晰得像用手指感知和触碰了那柔软又坚硬的色彩……微微的眩晕感动摇了回忆,他想到应当忏悔、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用言语和行为,但像一一历数着收藏品那样检出那份记忆的思绪,是在反省还是回味?作恶就如流血,在他的身上留下疼痛与伤痕,欢愉与烙印,他的灵魂和身体都被打上标签,好让守门人能一眼认出此人应当去往何处。
他应当去往何处?追随着老师的脚步在贫民窟布施、传道时,受了惠的人们的笑容和对主虔诚的祈祷在他们的眼睛里勾勒出美妙的图景,这让他喜悦,但这和过去见猎心喜的喜悦有何不同?他只知这一种喜悦。他行善,却畏惧见到他们眼中被重新唤起的生命的色彩,并将其视作一重又一重考验,于是即使行走在光明中,身后的阴影却越演越烈。直到那一日海伯神父与他在港口分别,他的老师照样温和地告诉他,从此之后这义人将要离开莫索里哀,舍弃主和主给他的道路,他不再是主的牧人。
“那您要去哪里呢?您所踏足的不都是主的国度吗?您弃绝的不是正确的方向吗?您带来的不是拯救和主的旨意吗?这座岛上的人们难道不值得您停留吗?究竟是什么样的魔鬼引诱您、唆使您走向黑暗……”他难以置信,失礼地向着他的老师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提出疑问,“您留下吧!请您留下!您若是离开了——”愚昧的罪人应当循着谁的指引、跟随谁的背影呢?!
海伯神父对他的失态似乎早有预料:“我已不能再做你的指引了,仁慈的天主如何看顾我,也将如何看顾你。弥安,你会成为一个比我更称职的神父,你的心要如金子受到试炼,灵魂要被坚固,主的光辉将从你的手照亮他人。”
然后他的灯塔湮没在无休无止的海潮中,就好似从来那都是一个虚幻的倒影。
他无法理解。但海伯神父最后的话语宛如严丝合缝齿轮的最后一枚,魔鬼被囚禁在空心的躯壳中,习以为常地用伤痕和烙铁堵塞住任何流溢出罪恶欲望的缝隙,用教会的条条框框作为牵引驱动着完成日常生活。伤口总会愈合,魔鬼的低语却从未停止,他学会与之共处,在腿上绑缚苦修带时时提醒自己要警醒、要拒绝那欲求,许多次昏厥后近乎死亡的平静让他选择对修女的恶作剧听之任之——或许终有一日自己会受到告发,若上绞刑架之前就是这样如履薄冰的平静,他反倒要感激天主给予这份安宁。
麻醉剂令人上瘾,毕竟如何能在虚空中点燃火焰呢?在贫民窟中,他已不会再因善行的美丽而动摇,在忏悔室里也不会再因虔诚的笃信而躁动,他依旧渴求着残酷的暴行和流血,但终于它们扭曲成了对疼痛的依赖,不必再伤人。
然后主的试炼降临了。仿佛有圣灵牵着他的视线与那个孩子四目相对,多么相似啊!他的心情就像是第一次取出被凝固在他人眼中的幸福的雀跃,抑或是每一次见到海伯神父微笑着的右眼和毫无情感的左眼的恐惧,慈悲与审判在那个孩子的眼睛里完美的糅合,像是十字的形状向他昭示着命运。他隐约有所察觉,是主将这个孩子带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必须让这孩子走上主规定的道路。
因为这孩子多像许数年前被他杀死的虔诚教民一家的遗孤啊……偶然的在某次晚祷后,他的养子在入睡前告解般说起了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他被惊醒,领悟了自己某些时刻被唤起的既视感不止来源于曾作为领路人的老师,还有更久远前曾被自己多次欣赏的祈祷图景。那两对眼球中对天主那本源般的虔诚重现在养子的眼中,他受到惊吓,被蜡烛烫伤了手,从而更清晰地辨别出这曲折的道路来。那孩子会向我复仇吗?那会是我应得的惩罚和命运吗?一个新的活证人,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一个重新被唤起的诱惑!他逃走了,畏惧着在这孩子脸上看到死人的眼睛,躲进自己的房间里用鞭子和烙铁加固魔鬼的牢笼。
但魔鬼久违地在他心里大声嘲笑,那声音震耳欲聋:多么伪善,多么懦弱,可怜虫!这些年你有因行善得到快乐吗,有因忏悔得到安宁吗?你收养了这孩子,是在赎罪,还是期盼得到解脱?若是真心忏悔,为何不向教会自首;若是等待神的决意,为何不将真相告知?因为你需要做个好人,你——你这个依靠惯性和指令生活的发条人偶!
绝不叫魔鬼的话扰乱你心智,你的口不可说出亵渎的话语,你的心要相信主对此早有安排……他把赤红的烙铁按在身前,令疼痛剥夺所有神智,跌倒在地上,手指痉挛地抓挠着,血涂花了地板,弄脏了他脱下的外套。
“……我罪、我罪、我重罪。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