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教模拟器paro
(前略)“亲爱的梅丽莎,如我总是与你谈论的那样,事情告一段落了,它变成了波段里的那个零,当局的那些蠢货们从来不这样想,对他们来说事情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工作不会,日程表也不会,这只是短暂的休憩而人生总要为下一次会议做准备。所以他们绝不允许我拿走任何一本笔记,因为‘这很有可能作为未来发生的某个案件的证物’,你可怜的朋友只能在他们那间不知存放了多少碎纸屑和玻璃瓶和有害尘埃的仓库里把需要的材料变成手抄本,只因为局里的辛普勒打字机早在十五年前就缺了零件而那些人一直觉得没有必要去修好它,顺便一提每两年这个分局就得招新的抄写员,并为上一位因为腱鞘炎不得不离职的同事举办送别晚会。他们也不允许我带纸笔之外的东西进去(天杀的无论我解释多少遍上次的失窃和上上次的火灾都与我本人无关),回忆一下不得不在一个半月内读完从十世纪到十七世纪的各国文学史研究的那段日子!更何况这次的许可期限只有两个星期。(请替我问候马尔科)
你能在信的最后一页找到我根据这位【大司教 】的笔记整理的书籍清单,请把它给玛利女士,这里面蕴含了沿着古老时代脉络下的一支杯的教派的历史痕迹,它们可能和你哥哥的研究方向有些重合,但愿这能帮到他们。
言归正传,你在上一封信里提到对这一场灾难(原谅我使用这个不客观的词汇)的外界评价,事实上我们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些残骸、余波与回声,需要弄明白的是,它从哪里来?它的起源、变迁和分支,以及我们都愿意谈论的,最重要的那些遗产。
尽管你可能看过那份尸检报告了,我还是把应当关注的部分重复在下面,尸体样本,只有难以称得上是人体组织的碳化部分遗留在床单上;房间里有焚烧后的臭味,但除了应该被烧的东西外并没有任何损失;以及经过计算肢体没有减少,显然祭品应当另有其人,亦或那不是一场仪式(这就是需要我们讨论的部分了)。
[那可能是一场超过炼钢厂热度和启示录中预言强度的大火,所有残留的黑色物质在触碰后都变成粉尘状。共计三千零四十五克(疑似在搬运过程中丢失产生误差)。亚麻制床单。经过调查它来自查尔斯兄弟的商店,一等品。经过处理后在尸体残骸中发现超量硅元素。“除非这个人是因为吞下一块石头死去的。”]
刨掉那个狂热宗教爱好者的解剖师添加的诱导性修饰词汇,我们得到的就这么多。不算太少,毕竟我们还有其他人的尸体残骸可以分析(参见红色标签的样本清单目录),相似的碳化现象在早已丧失生命力的肉体上出现,但它们究竟是如何燃烧起来的?我很确定这不是熔炉招致的结果。
在详细向你说明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之前,为了让你抓住这一堆谜团的线头,必须要将一个秘密社团的历史加以复习。神秘难以解明,故而关于它的一切都搅起混沌的漩涡。姑且从对司辰和具名者的崇拜来说,牺牲是通往漫宿的途径之一(或许是唯一?可悲的凡人!),献身于此道并不仅仅意味着献上自己,祂们的喜好千奇百怪,所以创立一个社团(以现今的定义判断应当写作教派)是必须的,追随者洒烁如砂石,他们可以制造出各种各样的资源,他们自己也是一些仪式必须的原料。另一种情况则是基于共享和谋杀的结盟,在此不多做赘述。在我们这一重历史中,许多理应发生的事情有了微小的差错,所幸绳结姐妹会以及一系列锚点尚存,借此把握我们所处的时机变得不那么困难。
或许你听说过阿卡西这个词汇,在古老的语言中它指向一项记录,这个概念有时候被等同于全知全能,从卫城图书馆的资料曾表明许多教派将它作为追寻的对象,可以想到的,他们大多是信仰辉光之人。所以曾经存在过的、信仰真血、又自名为阿卡西之民的团体在诸多历史中有些引人注目(你不能肯定那是否来自伟大母亲的又一场计谋)。由于太过古老,连遗迹都消失在地貌变迁后的沙尘里,只有从两个世纪前考古活动刚兴起时的记录中能得到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经由抄录和拓印的语言似乎与伐诃语同出一源,以规整的词句描述了一场被称作【神授】的仪式,从形式上来说与一般的祭献无有不同(但结果似乎比普遍的那些严重得多——霉菌一般的传染性这个形容是否也让你想起了什么?),尽管,他们描述的【神之爱】实际上看来应当是悦人之血的一种。除此之外,在缺损严重的壁画上还描绘了仪式的行进过程,它需求了三重相性,一些精密的采血仪器,并且在画面中重复出现了鎏金和赤红的杯,眼瞳的图案也被多次提起。拓印的图案在《消失的陵墓与聚落》和《马布里勘考实录(1781年版)》中被谈论,原本则流入一名来自大陆北端的收藏家手中。这里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曾经它在南方首都博物馆作为考古历史的证明出展过,一些照片也作为档案保存了下来,其中一张的画面主体可能是他们的祭司或者祭祀对象(过多地强调了大小的差异),而这张原始蒙昧时期的图画不仅与作为研究对象的这个教派的文件中的描述一致,还与我在这位【大司教】的一叠旧画中的某一张存在未知关联,如果你仔细比对,在暗红、玫红、灰色和黑色的笔触里能看到它们具有相同特征(难以分辨的鳞片和翅膀、多重光环、许多红色的眼睛等等),我猜想它们指向的是同一件东西。
然而证据的缺乏让大部分人认为所谓的阿卡西之民从未存在过,只是来自编造或混淆。在神秘学上它是可能存在的,但这一重历史上找不到它的立足点,为了继续讨论,我们首先假定它存在而不是许多人共同的幻觉。它的构成者应当是一些僧侣和学者,以及数量可观的信徒(而不是奴隶),在过去神权至上的时代它与同类们并不相似:记录中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世俗的等级,所有的信徒都被刻画成白衣无脸的人像,辉光则萦绕在接受了【神之爱】的变形了的信徒身旁。如海中章鱼的足腕、突出描摹的大脑、忽大忽小的人像应当是一种象征,但这种象征的符号也不成体系,至于是在时间的打磨下遗失了还是本就不够清晰则不得而知。
这些描述与【至高天研究所】的信徒的口供重合了,虽然那听起来如同疯人的呓语,并且在所有信徒都莫名死亡的现在无法确定可信度。但可以认为【至高天研究所】是继承了历史上早已消亡的【阿卡西之民】的遗赠而发展出的教派,或者说,前者应当是后者的重生(从支离破碎的幻影中)。
与此相关地,我想要谈论它的主事人宇津木德幸(一个来自大陆另一端民族的名字),并非教主,而是取用和改动了另一教派的阶级制度,【大司教】这个称呼也并非自初期就用于指代其人。显而易见的救世主崇拜情结让我在一开始走了弯路。实际他们向往的不是救主降临而是到达至高的境界。(虽然从记录和口供中可以推断,教主【初鸟创】确有其人,但祂不应当存在于此世中)(除非借助仪式的影响,具体手法不明)
“今日我已梦见黑暗森林中的余晖而新生枝芽从死亡中苏生,我踏入此与彼的间隙中,玻璃展馆中陈列无数舒张的皮肤。在步至走廊尽头前,我已醒来。”
我的研究对象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是摘抄自他的《人体解剖学》笔记中的一段文字。追根溯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思想在不显现为文字和语言的时刻是无法捕捉的,所幸上文提到的那个重合让我寻到了路径。感谢图书馆的报刊借阅处让我能找到半个世纪前的一次展览的具体时刻。我不否认这只是个猜想:他是在展览中目见了那张壁画的拓印才获得了一窥神秘的道路的。此后的数个月里,他从大学里退了学,带着微薄的积蓄和数量众多的书籍搬进了一间狭小的储物室(来自公证处的租赁合同证明了这一点),并一边继续自学医学,一边寻找通往漫宿的道路。有许多写满了注解的旧书上印有丽痕书店的藏书章,可惜这家书店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停业了,无法为我的猜想提供支持。粗略来看,这段时间里他掌握了希腊语、拉丁语和梵语,并得到了进入纯白之门的通行权。他像疯了一样收集【阿卡西之民】的资料,不论它们的可信度如何,直到拼凑出一个较为完整的印象(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阅读附录C的整合文件)。
我按照时间顺序重塑幻影。以蛇的指引重返林地后(疑点:此密传从何而来?此时他尚未接触任何神秘),他显然是经历了极为重大的改变,在后期的传教中,被一笔带过的“神启”或许就是代指此事。在一些零散的早期笔记的页面边角——早期的笔记大多都被弃置在那间储物室里,幸好那间房间后续的使用者们没有注意到作为内侧床柱的它们——我得到了一些有如罹患癔症的头脑发烧的病人写下的文字。“在比黑暗更深入的黑暗,穿越向光的树木。许许多多,比蠕虫絮语更多的光芒在呼唤”“我获取了许可。得以攀升更高处的许可。誓言牢不可破。初识的光芒映入脑中。我终将、必将、只有我””从第二日的梦境中醒来时,品尝到甜的滋味。干渴的欲求焦躁嗡鸣,促使我喝下七加仑的水,而干渴永无止境,梦境如约而至。”我必须认定他得到了来自血杯的指引,这些特征,来自感官的形容词和精神上的餍足(尽管我怀疑过也许是其他狂热引起的),更加决定性的证据,也就是至血,他们口称的【神之爱】,很遗憾地被当局捷足先登,或许可以在拍卖会上加以留意(祈祷它没有引起防剿局的注意)。
通过分析焚烧画作后的遗留物,我确定了这些画的完成时间。大部分推定在他初涉神秘不久,只有唯二两张完成在中后期,或许一些被擦掉的记录可以佐证我的猜想:“无名的干渴捕获了我的脑海。我的企图…每当它褪去窃窃私语,遗留下来近似暴力的恐惧盘桓……我必须描绘出它,这是祂的意愿。但总不是需要的颜色。太红了。太红了。太红了。被剥皮的树流出了血。”促使他将颜料铺洒在画布上的那种急于摆脱什么的冲动在我们这些人的精神中多么常见,甚至可以算是一种无法根除的顽疾。这些早期的画作多数是毫无意义的颜料与笔触的堆叠,看不出主题和想法(就我个人的观点,这是这位先生的习惯:矫饰和掩埋任何一块指向牌好让每一个试图理解他的人走到岔路上去),直到不久之后他用合适的颜色和洞察绘出了最初他所见的壁画上的影像。(令人惊惧!不可细观,除非你想挖出自己的眼睛)我不能确定那是具名者还是长生者,也无法确定【初鸟创】这个名字究竟是因其具有的符号含义才被用来指代,还是那的确指向某位存在的名字?一开始,从口供记录中翻阅到教徒们描述的“粉色长发的青年”“难以分辨男女的中性声音”“柔和的气质”“令人神往、信任与爱戴的对象”这种模糊不清的描述时,我列举了数十种营造出“某人的存在”的可能手段,但最终有关一张被寄错了地方的照片的回忆告知了我事实,那就是此人确实出现在我们的身边过。
一位信徒的日记中曾经记录过一件他自己都可能遗忘了的旧事:那幅画曾被挂在【大司教】工作的书房的一角,用一层帷幕和书架遮挡,他听见(准确地说是似乎看见了,但因为过于不可思议而被他自己减轻了印象)宇津木与画像说话,就像许多普通人与他们的朋友说话那样。但据作者回忆,那幅画上的人象是他们平时所见的【初鸟创】而不是这幅画真实的样子。并且“初鸟大人一言不发,站在宇津木大人的身后,和画像里的自己对视,就好像一个人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沉默构造了双面镜的回廊。声音于无尽中逡巡。”后来我又搜集了其他人留下的文字资料,发现也有一两个人记得这副画,但似乎一段时间后它就消失了。顺带一提,我找到这些画作的地方是一个像垃圾堆似的空房间,里面堆积着大量有待处理的文件,夸张到要把进入房间里的人掩埋起来的程度,我觉得——这可能是把一棵树藏进森林的把戏。并且有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几乎所有教徒在提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时都使用了相同的描述:除非必要,他们几乎是不与对方说话的。(……当他们需要制造一种现实存在的幻象时,为何存在像这样逻辑不通的疏漏?)有人提起在午夜的时刻梦见过漫射般的幻觉,在月光下呈现出被玻璃扭曲了般异象、到处都是蜿蜒崎岖空洞的街道上下起了细雪,大司教宇津木德幸和教主初鸟创手挽手一同漫步在图画中,每踏出一步就踩碎了烧焦纸片似的将过去的路途粉碎,直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远去,那个人才从短暂的入迷中挣脱,他写道:我对着盘子里的血发呆。恐惧消退后,一种朦胧的猜测浮现出来。但我不应该记得。但或许那是上个瞬间发生过的事情。
这种近乎信赖的关系持续的时间不短,然后就像所有故事里必然发展的那样偏离了中心。接下来的部分几乎都是未能得到任何佐证的猜测,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有不同的解释,请在下一次的回信中与我谈论此事。
【至高天研究所】的发展与一些教派存在共通,他们基本上使用熟人介绍的方式扩大信徒的数量,吸引的对象有些是喜好神怪力乱的人,有些是被它提供的美好愿景诱惑的人,并且确实得到了证实:接受了【神之爱】的人都获取了长足的健康、活力、智慧以及等等俗人追求之物,而其他人也得到同等的满足。他们的仪式仿造着阿卡西之民的布置,祭献与渴求之物同一,也就是血与肉。现在我们来谈谈它的影响,即与此前所见的杯的使徒们使用的方法的不同之处:“你将欢愉,在被神之爱照耀之处;你将攀登,在被星光指引之时;你将得见,吾等追逐至高之物;唯有不信者不结实,它将从枝头落下。”奉身于血杯者吞噬一切,也被吞噬,而接受了那血的人终究也离不开这种宿命。在【至高天研究所】总部驻地的附近曾有过纷扰地有关异变了的人形怪物的传闻,不过当局宣称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残留的污黑柏油般的血迹。那可能是道路的一种结局,而另一种存在于那位【大司教】的猜想中,接下来的部分来自一些没有烧尽的、疑似狂乱中一些被异质材料涂抹过的笔记碎片(把它们恢复到可以阅读的程度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唯一的工作):
“喜悦吧喜悦吧喜悦吧喜悦吧喜悦吧喜悦吧喜悦吧……为了彻底理解神之爱”“不存在名为永恒的永恒,一切终将逝去而在那之前”“那不是我追寻的”“背离死亡的方向是更为寂静的死亡”“融合”(只有最后一个单词被完全浸透,可能是笔尖折断了)
对于杯的侍奉者们而言,被吞噬和融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而我认为在实践(或是被实践)了【神之爱】后,攀升者将忘却一切——他将改变原本的定义,或许这就是理由(这究竟是因为执着的缘故还是过于执着?)。宇津木最后选择的并不是杯的道路,他应当作为那个开启门扉的人令自身成为了门关。他可能是蛇的信奉者。因为最终的仪式,我猜测,由七道伤疤锁构建。我注意到后期他们的仪式发生了改变,向来由主祭——也就是大司教——负责割出伤口承接至血的环节,变成了由信徒来完成。并且有几次他们互相来往的信件中讨论了那时大司教偶见的衰老和病痛,以及在割开伤口后从对方口中听闻的喃喃自语,他们推测他看见了有关七重门、有重量的冬和剪刀的幻觉。每一道伤疤都推迟疼痛的来临,有时他们中的某一个也见到尚未完成的伤疤开开合合,或者它们游走在大司教的手腕、脖颈、脚踝和腹部,诱惑着见到它们的人去拆开他。他们都觉得这是功业即将达成的征兆。
我认为在他认知到杯的道路终点到走上另一条通路之间有着其他的因素,这是在某一日端详那些画作时候的灵感。最后一张画是在他青年时期的末尾出现的,曾经有油彩在上面附着,但是如今里面空无一物,就像有人作客之后被主人收拾干净的房间,或许他和另一个存在发生过交谈。我试图追溯画的回忆,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连记录本身都被删去了。这反而为我指明了方向,操纵历史的痕迹是某些人的拿手好戏……我向几位游历大陆的朋友打听此人,得到一些传闻:拥有多重相性的、被死亡和时间拒绝之人,时常出现在这一重与那一重历史的交汇处,也有人在纯白之门附近的睿智骑士小屋与他交谈过,他讲了个不太好笑的、有关幼鸟和亲鸟的笑话。(我怀疑此人便是这篇研究的关系人)总之,或许是这位神秘人士指引他寻找到了去往虚界的道路。
是的,我最终得出了匪夷所思的结论:这场仪式的目的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飞升,而是一场逃离,他所赴的不是最初的约,而是主动拥抱死亡。尽管火焰的来由尚且难以确定(那是愤怒么?还是仪式的一部分?),但结果是赤红教堂中的等待者将继续等待下去,直到具名者的永恒的断裂到来时,他们将在漫宿与辉光之下、也是超越了那两处的寒冷之地重逢。或许,若有一日我能与悼歌诗人交谈,我会通过询问他是否见过那些被所有者丢弃的记忆,来确认这些猜想的正确性。
愿我们得见辉光。
你的朋友 W·H 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