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关于恨。
同时萨麦尔也从对方的表情里吞下了终于能反将一军的志得意满,艾利克斯瞪大了眼睛,狂暴而无用地挥舞着手臂,完全忘记自己的一条胳膊被铁拷锁着,另一条连抬起来都费劲。而萨麦尔也不想给他更多机会,轻而无声地摸起那柄被丢到床单上的刀,提起又刺下,再简单不过了,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好。刀刃就像肢体的延展,准确地落在预定的位置,那里没有碍事的骨头,刺中肉的感觉好像金属的薄片被什么动物咬紧,这时候他往下用力,同时把刀尖向上挑,没能成功,受到的阻碍无异于用钝刀子划烂一床被水浸湿的棉被。于是他又把握住的刀柄转了个九十度,或者一百八十度,或者三百六十度,总之,左摇右晃,抽出来又插进去,他不太喜欢干这种细碎的折磨人的活,但对方是艾利克斯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艾利克斯感觉得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现在像烧了起来,情绪作为燃料在身体内部熊熊燃烧,让人有点怀疑是不是这具身体剩余的生命力都用来点火了。他厉声大喊着萨麦尔的名字,扭动着颤抖着,弄不明白自己是想先揍他一顿还是先擦掉唇齿相依的触感。但无论他想怎么做,被限制住了的双手都动弹不得。然后过于激烈的疼痛漏电似的在锁骨上方的位置持续宣告着有什么事发生了,他从中抽丝剥茧,惊恐发现他没法再感觉到右手的存在。
“啊、啊啊啊啊!”有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弄得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半红彤彤的,刀落下在他身体上发出的声音很恶心,咕叽咕叽的的响声让他想起女人在厨房的铁盆里搅合肉类和灌香肠,他毫不怀疑萨麦尔会继续砍下去直到他的锁骨断掉。
血腥气刺激了他们两个人,新鲜的带点金属气的甜味留存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不用几分钟就会腐败成为更难闻的味道,但从艾利克斯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源源不断。萨麦尔难以自制地笑着,用力扯掉对方身上的衬衫,露出一具皮包骨头的躯体来。构成胸腔的骨头在皮肤下凸起,就像被一层薄雪掩埋后仍存在锋利阴影的的岩石。他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描摹着骨骼的走向和上边的凹凸,这完全与爱抚无关,他揉捏和挤压的手法像在超市挑选熟度合适的水果。萨麦尔有过性经验,知道怎样在这时候取悦伴侣,让自己和对方都获得一个美好的夜晚,但他为什么要给艾利克斯带来快乐?他更想要直接用指甲划开皮肤,从伤口伸进手指搅弄、抠挖出什么东西来,玻璃碎片就很不错,或者一截带锈的铁丝,最好伤口开得足够大,能多几根手指进去,他会试着去掰断对方的肋骨。
向下看,艾利克斯的腹部可悲的松垮、干瘪、像被几根杆子撑起来徒有其表的一层布,萨麦尔把手掌贴在上面,有些用力地按下去,想象内脏在里面蠕动,只要剪开皮层和腹膜,就能把那些活生生的肉团扯出来,手插进肉与肉的缝隙里,分开纠缠在一起的肠子,像从一锅尚有余温的汤里捞出煮过了头缠结在一起的香芹。萨麦尔的手继续向下,扯开薄薄的裤子,他不记得自己在安全屋里准备的是什么样的衣物,但毫无疑问,艾利克斯没有找到贴身的那一件。他看到对方耻部的毛发有些稀疏,阴茎如一条死蛆软塌塌地藏在阴影里,他能感觉到自己双腿与对方接触到的部分在他的目光下移的时候猛然施力,并伴随着一句满含警告和愤怒的叫喊。
“为什么要害羞,亲爱的?”萨麦尔缓缓低下头,把脸贴在艾利克斯的下腹部,故意让呼吸吹拂在皮肤上,眼睛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仍然分毫不差地捕捉着对方的目光,“我们不是早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吗?”他低声笑着,手沿着骨盆凸起的趋势向下,贴在对方大腿内侧,故意用指甲尖去搔刮,“你的一切妈妈都知道,为什么要害羞、要拒绝妈妈?你不能够这样做。”
“萨麦尔……闭嘴……萨麦尔!你疯了!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艾利克斯甚至没有更多的注意力在自己说了什么上,他刚才一直在喊萨麦尔的名字,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不能够从那个女人活着并且正在意图重复过去那件事的幻视中脱离出来,他得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萨麦尔,不是她,要不然他可能会昏过去来逃避这一切。
但越是强调着这两者的区别,坐在身上的那个人影越是模糊不清,之前刻意忽略的细节此时像是特意被挑选出来作为论据好驳倒自己的自欺欺人。再怎么移开视线,仍能看到长长的黑发藤蔓般盘踞在石像似的身躯上,白色裙摆散开着,间隔着温热的人的腿和腰肢。它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柔软、滑腻、仿佛动物的胃壁,有着将人包裹着吞下去的吸引力。而最令他恐惧的,是在长发之下那张迷狂与得偿所愿的喜悦交杂着、亟待毁灭他也毁灭自己的脸,萨麦尔怎么会做出这种表情?他应当是憎恨着、嫉妒着、恶毒地诅咒着自己才对,现在他到哪里去了?难道在这里的真的是那个女人吗?就像被幽灵取代了生者的位置那样,她回到人间来了吗?!
“萨麦尔……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到要……替她把那件事做完吗?!”听到自己的声音几近颤抖,艾利克斯心想到,多么可悲,居然要靠喊对方的名字来确认梦魇的真伪,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疯得太厉害的缘故,“你不是说觉得恶心?恶心得你当时都吐了出来?你现在真能继续下去?!”
贴在他腹部的那张面孔缓慢而深地埋没了下去,艾利克斯能感觉到对方在笑,笑得浑身都在颤抖,温热的吐息湿润地粘在那个缺少骨骼作为防御的地方,让人错觉下一秒他就会像野狗啃食弃尸那样咬穿皮肉、拖出内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你居然还敢提?是啊,艾利克斯,看到你叫我恶心得做什么的兴致都没有。但妈妈想要,不是吗?她想要用你来实现愿望,所以我要帮她,我一直是她的好孩子……所以那时候我没进房间里去,被打搅的话妈妈会不高兴的。你让她不高兴。这件事让我们都不高兴。不过没关系,让我们把没做完的补上吧。”萨麦尔轻轻地用自己的声音回答,“这样你就会感觉到当年我曾拥有的痛苦了。”
“你要用这个办法来报复我……说得好像你硬得起来似的。”艾利克斯尖刻地嘲笑道,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足以对双方的状况了如指掌,他们现在对彼此都没有一丁点欲望,两具有温度的肉体被无形的东西压着紧靠在一起,用目光和语言针锋相对,用刀刃对抗着另一方坚硬的骨骼。
“你提醒我了。”萨麦尔张口咬了一口对方的肉,用幼狼在磨牙似的力度轻刮着,然后诡谲地笑着起身,“我得去做些准备,好歹别在一半的时候吐出来。”
在他离开房间后,艾利克斯疯狂地拉扯着手铐,但哪怕手上已经被金属环擦出了大块血痕,也没能把自己从这道束缚里解脱出一丝一毫。那把插进他身体里的刀被萨麦尔丢弃在床头,可另一只手接受到大脑的指令也只是小指微微颤抖了几下,不然还有切下拇指来逃离现下情状的选项,这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在想法出现的时候就宣告破灭,艾利克斯怀疑对方是早有打算。萨麦尔去而复返的速度太快,他不禁因为对方无声出现在门口的影子颤抖,他又看到白色的女人的幽灵进入房间。
萨麦尔把拿来的几个针剂盒丢在桌上,拆开一包一次性注射器,从容吸出好几种液体,摇晃着混匀了粉末和溶剂的安瓿,手法娴熟地把配置出的溶液推进了手腕上的静脉。蜡烛还剩下许多,明晃晃地为他照亮静脉点的位置,他微合着眼睛,直接把用完了的注射器一扔,然后抓起一管润滑油和几包安全套,轻而易举地按住艾利克斯想要踢击的腿,翻身压了上去。
“萨麦尔……你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吧?”艾利克斯用剩下还能动弹的手臂撑着向后挪,咬着牙,不知道是支撑着的力量不够还是恐惧使他牙关相互磕碰,“没有必要……!你想的话我会道歉!停下!停下来!”
“亲爱的,我想要的又不是这个。而且就像我们都知道的,这只是一种补偿,是对妈妈的敬献和爱,”萨麦尔把安全套洒在艾利克斯身上,恢复了沉静又温和的语调,“你会在这个过程里感到痛苦、反胃、焦躁、受到侵犯……这就是意义所在。至于别的,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啊——不过你要是感到快乐的话,那也很不错。你会记得,和妈妈结合是快乐、安全、被爱着的……爱丽丝,我亲爱的,你最讨厌这个对不对?就像你总是否认妈妈爱你一样,就好像你不承认整件事就完全不存在了一样,你明明……那个时候射精了。”
“闭嘴!”艾利克斯许久没有这样愤怒过,气都快喘不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可以如此轻巧地提起那件事,“你有病?当年因为这个半夜要掐死我的人难道不是你?现在你又在干什么?!”
他看到萨麦尔在笑,那笑容又变回了饱含嘲弄和恶意的弧度:“你不是明白吗,艾利克斯,这是报复。”昏黄烛火下,他捏起一枚安全套,用牙齿咬着撕开了包装,“我现在也很想掐死你……但是,亲爱的,妈妈更重要。我要先替妈妈实现愿望。”
“你要真把自己当成她,怎么不先把自己给阉了?”艾利克斯讽刺道。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爱’她了。”萨麦尔意有所指地回答,艾利克斯怔愣了一秒,想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恶心得胃部一阵阵翻涌。
“你还对着镜子自渎吗?”他面色难看地问,连想象那副场景都觉得每一根神经在颤抖。
“是啊,是啊,我会看着妈妈,妈妈也看着我,她爱我……她会夸奖我,她吻我,抚摸我,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水银……”萨麦尔迷离地微笑,挤出包装袋里的液体淋在手上,“在她的注视和鼓励下,我一次比一次更爱她,我们确立了独一无二的联系,这就是她爱我的证明!艾利克斯,你现在明白了吗,无论你怎么挑拨和撒谎,妈妈都会爱我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回应生出无药可救的感慨,艾利克斯放弃和他对话的想法,专注于用下肢力量把这个人掀翻,可他的膝盖被牢牢压实,萨麦尔的手指沾上滑腻腻的冰冷液体,毒蛇一般探向他的大腿。他被这触感激得反射性用力,然后立刻被掐住膝窝往上抬。
“别挣扎太过,还是说你更想连腿也一起被砍断?我倒是很乐意你选这个。”萨麦尔的动作称不上有多温和,手指像是刺入对方身体的另一把刀,相当粗暴地往内部探入,“亲爱的,你的身体相当紧,你在紧张吗?最好别这样,你不配合的话,我只好在你肚子上开一个洞,那儿没那么多阻碍。”
“萨麦尔、萨麦尔!”艾利克斯的声音再也没有之前的无力和疲乏,哪怕刚才被砍断了手筋也没发出如此不成调的惨叫,“操你、不!该死的,你就不能清醒点!?”
他看到女人的面孔在靠近,伴随着甜且轻柔的香气,女人身上香波和香氛的气味几乎与她的体味融为一体,像好几层丝绸裹了上来。女人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痴狂地吻着艾利克斯的脸,她没有喝酒,但神色比醉酒的人还要癫狂,远超凝望着心爱之人的执着,简直如同饥饿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能吃到一口饱饭一样。她真的在艾利克斯的嘴上咬了一口,含着那块肉研磨舔舐着,然后伸进了舌头,不断品尝着碰到的每一处,比孩子舔水果罐头都更仔细。她的身体柔软得像一团云,温暖又厚重,同时压制包裹得令人窒息。艾利克斯那时候还是少年,少年的身体受到这样的挑逗与浇了油的木柴落下火星无异,更何况她还将手紧贴着他的阴茎,用手掌描摹,用手指抚弄,哪怕艾利克斯喘息着射精,她也只是继续用沾满了浊液的指尖继续挑逗着。
亲爱的,亲爱的,女人不愿意松开他,用胸部挤压着、用双腿纠缠着、甜蜜蜜地在他耳边絮语,我们什么时候再要一个孩子呢?我想要怀上你的孩子,这样你就不会再离开我了。她用被弄脏了的那只手勾画着艾利克斯的五官,轻点着他颈侧的血管和胸部的肋骨,兴奋地嗅着艾利克斯身上的味道。她对这具躯体垂涎欲滴,从内到外,每一个吻都像是吸吮,要隔着皮肤吃到里边的血一样留下紫红的痕迹,她想一点不剩地把他吃下去,任何骨髓、皮肤、指甲都不会留下。艾利克斯凌乱地呼吸和颤抖,带着哭腔摇头:“妈妈,妈妈,不要这样,求你了,妈妈……”高潮过后的脸既茫然又羞耻,他应该反抗的,用语言和拳脚,再不济用牙齿推拒,可他面对女人时软弱无力,他被抱住的时候脑子像是黄油在锅里融化,只能任由女人摆布。
女人像是清醒了,又像是疯癫得过了头,她咯咯地笑,在艾利克斯的唇上落下长吻,乖孩子,妈妈的爱丽丝,你会听话的,过来,也吻我。她让艾利克斯的脸靠在自己胸口,在他的嘴唇碰到自己皮肤的时候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她离开房间后,艾利克斯感觉自己身上黏腻得像刚从蜜水里出来,潮湿的感觉不知道是来自自己还是女人的汗水,他闻到甜腻得腐败的花的香气在房间里盘旋不去,就好像他自己被埋在用尸体做肥培育出的花圃里一样。
这件事让他崩溃了整整一天,他在浴室里待到手脚被泡得发白皱缩后,依旧无法摆脱妈妈的气息。他换掉床单和被套,着了魔似的用消毒水擦拭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但到了夜幕降临时,就连床铺的触感都在低声细语白日发生的一切。他恐惧得战栗,因为某个事实无需再昭示——他无法摆脱女人的影响,或许事情真的将按照女人许愿的那样进行下去。只能杀了她,只有杀了她,这个泥沼才不复存在,他才有可能逃离那个未来。
着了魔似的,他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女人的死状,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办法。啊,原来我在主动地想要谋杀一个人,巨大的月亮挤满了整个窗户,剔透的光芒如同灌入房间的水,分割出了阴影所在,艾利克斯看着苍白的月亮,惊觉一层枷锁在此刻被这过于明亮的月光砸开:他早就对女人满怀杀意,只是此前被规训出的服从和恐惧缠绕着他,让他连思考这件事都不敢,但现在时候到了。想明白之后,艾利克斯终于合上双眼,像扔掉一件不合身的外套一样把自己扔进了睡意里。
然后他猛然惊醒,早有预料似的双手握住萨麦尔的手腕。他们对视着,一个孩子冷静得可怕,另一个满脸狰狞。嫉妒和怨恨构成了萨麦尔阴云密布的表情,他的杀意从未如此沉重且完全地展现出来,以往总是在讨巧卖乖的间隙里表达一下对艾利克斯的不满,而现在这生了尖刺的暴戾完全盛开,像是突然爆炸的热水瓶。房间里的黑暗在月光下褪去,萨麦尔赤着脚,穿着宽松的睡衣,房门开着一条小缝,艾利克斯能想象出对方是怎么轻悄悄地从自己的床上下来,用铁片打开上了锁的门,像个幽灵一样从门缝里溜进来的。他的手很凉,但身体有热度也有重量,就像上午他投向床上二人的视线一样。妈妈没注意到另一个孩子在偷窥,而艾利克斯看到萨麦尔的影子在门后一直没有消失,像午后蔷薇树丛被阳光投射了之鳞片爪在墙壁上。
“萨麦尔,我们做个交易吧。”艾利克斯掰着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俯身下来的少年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铁了心地要把这人送上死路。
“即使你、杀了我,妈妈也不会、属于你。”
萨麦尔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从这个人那往常般死寂的躯壳中一点点被揪出了痛苦的神色,但艾利克斯继续着诱惑和诅咒:“她爱着那个人,就算、我死了,她…也不会停止妄想,所以她不会,全部属于你……”
“哦,是吗。”萨麦尔刻毒地说道:“但你死了,陪在妈妈身边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她总会看到我的。”
“……想要她,只看到你,除了杀了她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杀了她,才能…拥有她。”艾利克斯断断续续说着。
萨麦尔理解他的意思,也知道这不过是对方争取生机的技俩,但他无可救药地心动了。他不懂爱和恨的定义,名词释义在他的世界里无关紧要,但此刻他只觉得困扰许久的疑问被清楚明白地表达了出来。他瞪着艾利克斯那张讨人厌的脸,月光下它泛着死尸一样的青白,让人感觉刚才它说的话不过是听者的幻觉。
“成交。”到了最后一刻萨麦尔才松开手,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艾利克斯急促地呼吸,许久,他还维持着坐在对方身上的姿势,而艾利克斯也依旧将视线投向他的脸庞。
“你想怎么做?噢,不,算了,时间太晚了,好孩子该睡觉了。这件事情还是得放在在太阳底下说……”终于其中一个先做出让步,萨麦尔慢慢起身,离开了艾利克斯的床,但他还站在床头没有动,视线凝固在艾利克斯脖子上的淤痕上,“你会处理好的吧?”
“…我会的,晚安。”艾利克斯低声回答他。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合作,密谋谋杀不需要太多试探,就像有时候他们的配合不需要交流,在妈妈眼前,任何语言都有可能露出破绽。
“萨麦尔,萨麦尔……!”艾利克斯在回忆里大叫,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啊,他现在竟然要依靠这个人的名字来摆脱过去,而将他拖入噩梦的人充耳不闻,打量着艾利克斯的表情,手指数次屈伸后撤出。他做的前戏很潦草,毕竟他们之间存在的不是你情我愿的性交,而是一场强奸和复仇。施虐欲在很大程度上顶替了性欲的位置,穿着裙装、扮演着妈妈的角色又让他感觉与妈妈融为了一体,和在镜子前手淫获得的快感一样,萨麦尔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熟悉的想象里热了起来。我在完成妈妈的愿望,我和妈妈在一起,更加深刻地……
“亲爱的……”他像个抱怨丈夫不够热情的妻子那样呼唤道,“让我们开始吧。”
脱下内裤后萨麦尔捏破安全套顶端的空泡,从容地掀起裙摆,露出自己饱胀的阴茎来把东西套在上面,如果可以他其实想要艾利克斯看着这一幕,但显然对方完全陷入癔症中,目光涣散,神色失常。他想起了什么呢?萨麦尔猜得到,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对方受到多大的打击他就想痛快地笑出来。
一开始谁都不好受,即使艾利克斯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绷紧肌肉,身体受到入侵自然地反抗也让萨麦尔喘了一口气,只是紧,就像粗糙的凿子卡在了岩壁里,动弹不得。他继续突入,无视受到的阻碍,死死抓住艾利克斯的胯部,一心一意地刺入。而艾利克斯被外物侵入身体的触感唤回了心神,比利刃要更有存在感,他没法形容,觉得自己快要被分成两半的恐怖来源于看不见那玩意有多大。他试图挣扎,肩颈部受到的伤又让他不好过起来,而且萨麦尔的动作太粗暴了,他有点想吐。
直到到了不能再深入的地步,艾利克斯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不知道是由于疼痛还是蜡烛熄灭了许多的缘故,他看到的人影在晃动,没有声音,只有喘息,然后埋入体内的物体往外移动,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又重新插了进来。艾利克斯感觉内脏都被顶到,它们的挪动使他发出无力的呻吟。他看到女人的脸,汗津津的,蓝色眼睛在盯着自己,红润的唇呼出暧昧又温暖的香气,裙摆凌乱,两侧用系带绑着的开口也散开了。身体交叠处感受到的对方的肉体光滑而紧致,同过去的触感略有差别,而在身体里动作的东西又那样坚硬,他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好像女人在用什么道具探索他的身体一样。不,不能这样想,那是萨麦尔,但萨麦尔不也是女人手里的玩具吗?女人的幽灵难道不正在操控着对方身体吗?艾利克斯闭上眼睛,把感受到的疼痛想象成正在被殴打、被折断手指和踢打腹部,在呼吸的间隙里默数。
萨麦尔逐渐找到了感觉,然后他发现身下的人安静了下来,不再在每一次冲撞时发出声响,这让他感觉在操一个人形飞机杯。我想要的可不是这个,你就不能配合一点吗?!短促的想法掠过脑海,他把唇贴近对方的脸,故意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着:“爱丽丝,妈妈的好孩子,你不专心?告诉妈妈,你在想什么?”与此同时,他抓起丢在枕边的刀,再次向那个流血的伤口狠狠刺入,“说啊,说啊,告诉妈妈,说啊!我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呃…啊……”艾利克斯痛得浑身颤抖,他睁开眼,刚好看到那张脸出现在视线中,狂热的、执着的笑立刻混淆了他的认知,“对不起,我……我没有,对不起,妈妈,请您不要……不要这样……”他恳求道,但萨麦尔的动作没有停止,无论是上方还是下方,都持续插入着这具身体,“好痛,妈妈,不要打我,我好害怕,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会听话,不要打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萨麦尔挺动着,快感扭曲了他的笑声,简直是乐不可支地继续着动作,“啊啊,亲爱的,你认错得太迟了,太迟了!你得接受惩罚。”他又一次地把唇贴在对方唇上,同样毫无温柔可言,恶狠狠地吞食着能够吞下的一切,几乎要咬掉艾利克斯的舌头,“你怎么配呢……求饶是好孩子才能做的事情,爱丽丝,你可不是个好孩子。”
“萨麦尔……”艾利克斯神志不清地地喊着他的名字,微微扭头躲避着那个吻。但这试图挽回理智的做法被萨麦尔扇了一个巴掌,他用力揪着拧着艾利克斯的乳头,一口咬在了那道已经被砍得破破烂烂的伤口上,伤口流了太多血,已经把艾利克斯一侧的头发弄得凝结在一起。萨麦尔用舌头舔着被金属开垦出来的缝隙,细细地用牙齿研磨,然后从伤口上咬了一块肉下来吞进了肚子里。
艾利克斯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反射性紧缩,萨麦尔也粗喘了一下,动作的频率加快了不少,之前他没用润滑剂,尽管艾利克斯的身体渐渐适应了,出入间仍然有不小的阻碍,他觉得可能是安全套的型号选小了的缘故,紧胀得他难受。萨麦尔也有些脑袋发昏,习惯性地向下摸到对方的臀部,用一个更狂放的姿势操了进去。
射精之后萨麦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啧了一声,握住自己的阴茎退了出来,相当随性地褪下安全套丢在了床上。艾利克斯微合着双眼,仍然视线虚浮地望着半空,他始终没获得快感,下身软垂,双腿之间一片红痕,大腿根部有好几道血痂。
“……真够无聊的,萨麦尔。”过了好几分钟,艾利克斯声音嘶哑地说,语气好像恢复到了之前疲倦而冷漠的状态,但他们俩都知道没有这回事。
“哈,你以为我很想这样做吗?”萨麦尔嗤笑,把一些微湿的头发挽到耳后,他现在看起来就和准备开工的妓女一样,神态诠释着情色和尚未满足的欲求为何物,“听到你喊妈妈差点让我没忍住揍你一顿。”
艾利克斯听到他这样说,确认了自己确实在刚才喊出了那个单词,表情明显地阴沉了下去。他不能想象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会这样称呼那个女人,他也再次确认自己面对过去时有多么软弱,比起被对方引诱和玩弄,这个事实让他更痛苦。
蜡烛已经没剩几根,外头正是雨势猛烈的时候,雨丝飘荡进房间,不断降低着这里的温度。艾利克斯的四肢都没法移动,疼痛和酸胀感积蓄在身体里,他很想睡一觉,希望萨麦尔快点滚出去,但毫无疑问这件事不在他的掌控内,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
萨麦尔没等到对方的回应,蓄势待发的嘲讽落了个空,不太满意地拍拍艾利克斯的脸:“你觉得这样就结束了?”
“什么?”艾利克斯恼怒而疲倦地瞪他,然后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和在黯淡光线下被什么东西顶起的裙子的弧度,愣了愣,扯平了嘴角:“你还要来一次?”
“可别,要不是药的作用,我中途早就被你弄得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你怎么觉得我对你这张脸能硬起来?”
“艾利克斯,”萨麦尔语调上扬,“让我们继续说妈妈的事吧,你见过妈妈高潮的表情吗?那个时候妈妈高潮了吗?她吻你了?她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一边问,一边扯开裙摆,右手捋着自己的阴茎,“是像这样笑着吗?讲给我听,她会不会抿着唇,闭上眼?”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玩问答游戏?”艾利克斯反问。
“最开始不是我们在互相帮助吗?”萨麦尔恬不知耻地说道,“最开始,在那个下午,你不是也爽到了?”
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性高潮时候的事情。妈妈对他们的管教很严格,关于性的部分,她就像任何一个严格古板家庭的家长应有的那样,认为在孩子成年前都不需要了解;而关于人体生理知识方面,他们知道得又太多。所以孩子们对亲吻和爱抚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子宫和阴道、睾丸和阴茎。但身体的发育是无可避免的,他们把晨勃当作一种感冒来处理,热了就泡冷水,冷了就用热敷。
那天艾利克斯和萨麦尔溜出去买热狗吃,他们首先翻垃圾桶,找到一些能卖钱的金属,换成硬币后就在公园里吃掉,再用喷泉里的水洗干净痕迹,这场冒险熟练后甚至不需要半个钟头就能结束。就在艾利克斯吃完、萨麦尔还在兴致勃勃品尝芥末酱的时候,他们注意到一个男人在看着他们,在公园树荫的角落里,距离不远但很难被发现。他们看到男人的手握住那个器官,手指动作着,表情很奇怪,像是对着肉垂涎欲滴的狗。看到他们转过了头,男人甚至动作得更快了,最后像是触电了似的颤抖着,同时有液体撒尿一样飞溅在草地上。
你觉得那个男人是在做什么?回家之后,萨麦尔在往常他们讲故事的时候提问了,一手按在童话书的书页上,一手撑着下巴思考。他们翻书查阅这动作到底有什么含义,当然,童话里不会讲恋童癖,也不会讲猥亵,所以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他最后可能是在射精。艾利克斯提出推测,就像有时候被杀的人会做出来的一样。
但他还活着,这很不可思议吧?萨麦尔说,而且他好像挺快乐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试一试?这句话甚至不用说出来,他们俩模模糊糊地知道这种好奇,所以在确定了妈妈不在家之后,他们自然地换了宽松的衣服,各自尝试了起来。
到最后怎么变成两个人凑在一起,互相抚慰着对方好似也无需更多理由,他人的手指和动作总是陌生的,而自己的一切都太过熟悉了。艾利克斯和萨麦尔挤在一张扶手椅上,把他们俩的阴茎贴在一起,当一个人动作的时候总是会牵扯到另一个,而互相磨蹭又带着点竞争的意思,新奇的感受让他们乐此不疲。
“也就只有那一次。”艾利克斯回答他,“而且这两件事根本没关系。”
萨麦尔用女人的笑声喘息着,表情看起来过于沉溺和放荡,艾利克斯看到他熟练地拨弄着上端,用长长的红色指甲摩擦着流出液体的小孔,一直刺激到它膨胀得像是要流血一样。在不久前他就是用这件东西插进这具身体的,艾利克斯想,真奇怪,只要看到它就不觉得恐怖了,可能就和刀枪之类的武器一样,它们是暴露在外的危险,而女人的身体像是黑洞,他对此一无所知。就像魔术的秘密被知道了之后,魔术就失去了魔力。所以他反而能够静静地看着萨麦尔自慰,并且一点儿都没想起那个女人。
“怎么……艾利克斯,你太久没硬过,已经不知道那玩意长什么样了吗?”萨麦尔把喘息和嘲讽一起吐出去,“你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人做过吧?”
明知故问,他不可能不知道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艾利克斯对萨麦尔的挑衅不予理睬,他本来就对这件事有不小的阴影。别说接近了,看到和妈妈相似的身体都会感到不适,而且赤裸的人体在经历过教育后在他们眼里和任何肉类并无两样,艾利克斯倒是更难理解萨麦尔为什么能和别人上床。
“妈妈……啊,妈妈……”萨麦尔呻吟着,闭着眼睛,那张脸既沉浸在欲望中,又有着相当单纯的祈愿,“我好高兴……艾利克斯,妈妈夸我做得好,在我操她的时候,她会拥抱我……她抱过你吗?和你一起射出来了吗?”
他哆嗦着,第二次到达高潮,露出比前一次更满足的笑容,精液射出的弧度让几滴液体都落到艾利克斯脸上。艾利克斯注视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和上身被血、唾液和精液斑驳着,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而萨麦尔恍惚地笑着,做出拥抱谁的动作,而后两只手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到脱力了似的倒伏在艾利克斯身上。蜡烛全部熄灭了,窗外的雨哗啦啦下着,他们俩的呼吸声一轻一重,既不合拍,也不互相干扰,只是各自持续着。
“你真是恶心透顶,萨麦尔。”艾利克斯对着把头搭他颈窝处的人说,作为回应,那人又咬了一口他的伤口,闷闷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