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菇的文
琼在上午十时回到了租住的公寓。她一向起得很早,自幼以来伴随着鸡鸣和牛犊骚动的清晨让她在这大城市的日常生活有些不适应——临街公寓听到的喧嚣来自汽车发动机和喇叭,它们比牧羊犬的吠叫更有穿透力。并且她总觉得乡下的晨光更清澈些——颜色像是刚做好的乳酪,仿佛能嗅到牛奶和青草的香气——现在她见到的日出都蒙了一层雾霭,里头包括了太多信息,连尘埃在街上都能照见影子。但大城市里又有另一个好处,没人真正关心另一个人,尤其你们只是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的话。
当然,她的同居者和朋友马可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人的第一印象对你的社会形象至关重要,熟悉的、不离经叛道的样貌能让他人放下戒备,从而易于接下来的交往,而扮演社会形象是有窍门的,他分了几次把自己的意见和购置的女性服饰赠送给琼。琼接受了这份好意,虽然她直觉里面存在这位体面先生暗含的嘲讽,但是不收下的话得到的定然是更加阴阳怪气的回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为什么琼并不和他阐明她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印象如何的原因。
她把在复活节收到一条高定礼裙的前因后果和赫尔蒙德解释之后,她的男友发出意味深长的嗤笑:“别管那个保守派天主教徒的穿衣观念了,你可不知道那家伙抽屉里有一打破洞牛仔裤呢!眼睛只会盯着别人穿他不敢穿的衣服,然后站在所谓道德高地上指责别人,‘你这个年龄还在穿格子衬衫?’,恐怕他的义愤里也有为自己的嫉妒正名的成分在,哈哈!”
这大概是个污蔑,琼没法想象马可穿嬉皮士风格的衣服,不过她一向不掺和到两位男士之间的矛盾中去。她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赫尔蒙德心心念念的周日活动筹备得怎样了。
“没有——任何——问题,除了一个要纠正的,咱们是去约会,只有恋人才会做的事情,和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在定义上就不同,它们可不能共用一个名字!”赫尔蒙德夸张地用手臂在胸口比了个叉。
琼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他俩对约会都没有经验,按照电影和杂志上的描述,这种活动里头包括赠送礼物、散步、看电影、拥抱和亲吻,最后发展为性交,说实话,琼对此毫无兴趣。但鉴于他们交往一年以来共度时光的场所大多是实验室和图书馆,人类天性的喜新厌旧催促着她答应这个“标准意义上的约会”。虽然她的心里有另一半天性在思考着:谁制定的标准?又为什么非得要遵守?就像毕业舞会上没有舞伴的人被判定为失败者?像默认了单身者都想要恋人、恋人都向往着婚姻?
这些思考让她没法做出期待和兴致盎然的样子来,但赫尔蒙德丝毫不介意,他这一个星期兴奋得过头,活像是提前知道了生日礼物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子,数着指头盼着周日的到来。
公寓里头没人,琼有些惊讶,她知道马可在周末会早早出门兼职,赫尔蒙德多半同她一起行动,比如去图书馆阅读或一块写论文,今天她为了向同学借实验室的钥匙而早起,按理来说她的男友应当在屋子里做着模型等她回来,抱怨几句为什么不让他一块去之类的话。她放下背包,还没琢磨出原因来,身后大门就打开了,赫尔蒙德提着好几个包裹站在那儿,他瞧见了琼的背影,动作迅速得像是心虚似的连忙把东西全丢下,露出一个近似傻笑的微笑来:“嘿,琼!”
“赫尔蒙德?你出门了?那些是什么?”琼在与人交往时绝非好奇心旺盛的性格,但对赫尔蒙德?她确信自己不问清楚的话,她的男友说不定会从包里拿出自制的炸弹当礼物送给她。
“嗯,咳,我今天打算穿上和你一起出门的衣服。”赫尔蒙德弯下身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礼品袋,拆开粉紫色的缎带后里面是一条柔软的、印满草莓和覆盆子的粉红色吊带背心裙,除此之外还有袖口和领口缀了蕾丝的泡泡袖衬衫以及刺绣过膝袜,另一个包裹里是亮色的漆皮皮鞋,方口设计,搭扣上有亮晶晶的水钻和蝴蝶结,剩下的配饰包括波点发带和挂了廉价草莓塑料片的项链。以琼的眼光来说,整体不算难看,但浮夸得像是电视剧剧集快结尾时的客串角色,因为没有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的剧情和台词只好把形象塑造得恶俗到刺痛人的眼睛——恶评也是一种评价,对不对?这是赫尔蒙德的一贯风格。
她大概猜到了她男友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比如说穿上女装走到街上,前一句是女声说要买冰淇淋后一句是男声说要巧克力口味之类的恶作剧,她没有理由非得配合,她对观看路人瞠目结舌的表情没有兴趣——
但是她对赫尔蒙德有另一种信任,对方在实验中总能提出跳脱框架的论证方法和思路,总能在冥冥之中和她走到同一条道路,她相信他不是单纯为了恶作剧才这样做的。所以琼淡然地接过那些衣服,在赫尔蒙德拿出假发和美瞳的时候才询问他想要做什么。
“我觉得穿裙子挺有趣的,这当然是假话!”赫尔蒙德直接把棕色的长卷发往头上套,“我只是想尝试一下,谁说穿正装才能表现对约会的重视?我们又不是非得像男人和女人那样才能约会。”
“马可和你说什么了?”琼看不下去他折腾假发的样子,从地上那些袋子里找出发网,让他先去换衣服再戴假发。
“和他没关系。只是我觉得…”赫尔蒙德抱起裙子和衬衫,把它们放在沙发上,准备脱衣服的时候终于想起来门还没有关。他故作潇洒地耸肩,转过身来顺手把门带上:“按照社会规则制定的方式来交往实在是-过-于-无-聊-了!”
“你觉得扮成同性情侣会更有趣吗?”
“才不,我会谎称我是你的妹妹,赫尔蒂娜,一位你在乡下的远亲,对大城市一无所知,倾慕在知名学府念书的姐姐,于是缠着她在周末出游,这个剧本怎么样?”
琼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多此一举。但这样也好,她和女性一起游玩的经历不像男性那样匮乏,在高中时代琼也带着堂妹出门逛街过(虽然她对年轻女孩的爱好一无所知),唯一的难点在于赫尔蒙德不像是对女装有经验的样子。
“我还买了脱毛剂,所以不用担心!”赫尔蒙德翻出一罐喷剂子和剃刀。
“我们两个都不会化妆。”琼指出最大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也是有长得像男孩的女孩的。”赫尔蒙德倒是自信满满。
琼对此并不看好,除了对方的面颊比同龄女孩更粗硬外,发育中少年的骨架也不见得能协调地塞进裙子里。在拆裙子的标签的时候她看见上面写着中码,尽管如此,拉链拉到肋骨的时候还是卡住了,她指挥着对方吸气呼气,折腾了好几分钟才穿上。到了穿鞋的时候又出了点岔子,那双带跟的皮鞋没那么容易驾驭,穿上裙撑后如果不多加留心很容易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等到该在背后系上蝴蝶结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累得够呛。
“你买了袜子,但是没买袜带。”琼蹲在地上,翻捡着散乱的发夹、指甲油和口红等一系列小物件,“为什么还有睫毛夹?”
“我看电影明星在化妆的时候都会用这个。”赫尔蒙德无辜地回答。
琼把口红丢给他,把蜜粉和香水放进绒面小挎包里,里面已经有了手绢、发绳、替换的胸针和一面手镜,她愈发觉得赫尔蒙德找的参照脱离实际,最起码她没见过哪个女同学出门的时候装备齐全得像是要去赴宴。
等到戴上假发、系好发带,赫尔蒙德确实变成了赫尔蒂娜,人们匆匆扫视只能记住穿着粉色草莓连衣裙、有一头棕色头发的矮个形象,修整过眉毛、用粉扑遮盖了肤色、再用口红强调唇形后,不细看也不会叫人怀疑他的性别。他们顶多看上两眼,心想这个姑娘长得一般,倒是挺爱打扮的。
两个人走出公寓后,赫尔蒙德立马挽住了琼的手臂,亲亲密密得像是班里最爱和自己的闺蜜彰显关系好的女学生。琼连裙子都没换,穿着牛仔裤、T恤和运动鞋,背着单肩帆布包,同赫尔蒙德恰好形成朴素与华丽的对比。
“我们先去哪儿?吃午饭?”琼拉了一把赫尔蒙德,免得他被人行道的台阶绊倒。
赫尔蒙德点点头,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餐厅的宣传册来,琼看了一眼,上边的地址距离他们的公寓不算远,价格也比较亲民。她没有反对,维持着和赫尔蒙德手挽着手的状态向着地铁站走去。
一路上赫尔蒙德都沉默寡言,完全不像平时的他。以往他会随机对人群的数量、汽车的轰鸣和建筑的高度嘀咕,结以报复社会的若干方案,即使琼不回应也能自得其乐。琼猜他是为了更好地扮演女性而装作哑巴,所以她也装聋作哑,配合对方上演“在大城市求学的姐姐带着乡下哑巴姑娘妹妹一起逛街”的剧目。
餐厅位于街角,面积不算大,里面的装潢相当符合中产阶级审美,既不高级得过分,又温馨得恰到好处,适合家庭聚会,现在临近午时,有两三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等待着餐点,侍者看起来都年纪不小,精气神却相当健旺。两个人接过菜单后,对方轻声细语地推荐着芦笋烤鸡和蘑菇炖鱼汤,并且表示提供免费的甜点和冰淇淋。
赫尔蒙德欢快地指着布朗宁和桃子派,琼心领神会,加了一客香草冰淇淋,她自己随便要了份牛排,配了沙拉和西柚汁。在等待的时候,邻桌落座了一对情侣,其中的女性摆弄一束花,叫人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钻戒——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这样做的,对方可能才得到一场浪漫的求婚,等男方离开座位去盥洗室的时候,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欣喜地向琼搭话:“嗨,你们是游客吗?”
“不,不算。我在念大学,这是我妹妹,她从家里来看我,我同学推荐了这间餐厅。”
女性友好地向赫尔蒙德点头,而他回以一个灿烂过头的笑容,这显然有些惊吓到了搭讪的人,但作为从外表上来看就受过良好家教的姑娘,她的神色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染上了微不可察的同情,她显然是把赫尔蒙德当作某方面发育有缺陷的孩子了。
“我妹妹她…她的声带因为一场意外做过手术。”琼不那么熟练地粉饰谎言。
“噢,可怜的孩子。”那位女性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赫尔蒙德直到他们离开了那家餐厅才窃笑起来,并且很快演变成没法遮掩的大笑,他们找了个小巷子,直到他笑完,重新整理好假发和妆容,太阳才升上天空的正中。此时百货商场的人流少了许多,于是向来讨厌人群的两个人总算允许自己的双脚走入这充斥着冷气的现代场所。
商场里各色货品琳琅满目,而赫尔蒙德一早有了目标似的直奔自动扶梯,琼跟在后面,想着等会买了东西该怎么提回去 ,她见识过,无论男女,只要开始购物就很难停下来,最后往往买了比预料得多得多的商品。他们在五楼停下,这一层售卖的是女装和箱包,琼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要给你自己买还是给我买?”
赫尔蒙德比了个二,指了指琼又指了指自己。
琼不太相信他能在这样大众的商场里选出合乎他审美的衣服来,赫尔蒙德倒是十分自信,拉着琼直奔铺面最大的一间店铺。琼刚走进去就有些后悔没拉住他,因为对方走向的是一套热裤吊带背心女装。
“你想试试这个?”她把手臂环起,不知该如何阻止男友的异想天开。
赫尔蒙德摇头,几步蹿到人台的背后,从挂着的一堆衣服里提出一件和他身上穿着的裙子款式相似的长裙来,殷勤地凑到琼面前。长裙的下摆和裙面同样有层层蕾丝,颜色是粉紫色的,袖口设计成束口的款式,方便行动,整体来看也不丑,很适合年轻女孩在年轻人的聚会里穿。
琼无言地看了赫尔蒙德好一会。她真觉得男孩们幼稚得可以。这种款式毫无疑问会让某部分人群嫌弃它的俗气,而且和赫尔蒙德身上这条相配到让人怀疑是同一条裙子修改版的程度,尽管它没有草莓的图案,织进纱面里亮闪闪的经纬也足够引人注目,以及它们同样在身后绑着蝴蝶结,琼觉得马可看到了多半会直接问克雷文小姐你的审美被旁边那家伙同化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以为格子衬衫就已经是你们默契的极限了,我估错了你们心有灵犀的程度,是吗?
她叹气之后还是接过衣服,到试衣间里换上。全身镜中出现的女孩素面朝天,扎起的金发有些被肩带压住了,尽管她的五官和神态都和这条甜妹风格的裙子不搭,但归根结底有着年轻作为资本,剩下唯一会叫人感到不和谐的只有脚上的运动鞋。
赫尔蒙德在她旁边鼓掌,绕着她转圈,琼拿他没办法,只好点点头,示意等会就去结账买下它。而赫尔蒙德自己则拿出挑剔数据可信度的劲头,不断从层叠的衣服里取出几件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多是背心裙和半身裙,偶尔有几件吊带裙;还非要看到琼点头或者摇头才愿意继续挑拣。
“不,不,我觉得这条短裙真的不行,它太紧了,你穿上会没法走路的。”琼再次阻止男友毫无穿衣经验地选择不合适的裙子,旁边总算找到机会插话的店员适时表示了多加尝试不是坏事,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它还是太成熟了。
最后他们一共买了五件衣服,付账的时候赫尔蒙德抢先一步递出信用卡,连比带划地示意店员把所有的衣服都装进一个袋子里。仿佛名为购物热情的魔法失效了似的,琼在走出这层商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新购入的五条裙子里有四条是赫尔蒙德的,但他难道还有其他机会能穿上它们吗?
这个疑问很快被下一个念头赶走:琼看到了枪械维修的指示牌,相应的,在它旁边就是“蒙特兄弟枪械商店”,琼没想到能在商场里碰到买枪的机会,她几乎只犹豫了三秒(因为她得花点时间回忆她有没有带持枪证)就做出决定,向着拐角处的店铺走去。
赫尔蒙德看见那个招牌的时候也小小的欢呼了一声,趁着周围没有路人接近的时候嘀咕:“简单、便携,就在你家门口的武器店,说真的,这个国家的安全全靠自己手里的枪来维护,好像还没进入文明社会一样!”
“这没什么不好,还是说你比较相信警察?”
“……噢,什么,琼你也觉得那些警察靠不住?”赫尔蒙德撅起嘴,“明明你说你会在我和马可打起来的时候报警?”
“因为我不能在地板或者墙上留下弹孔来阻止你们,我付不起维修费和罚款。”琼有十分礼貌地解释。
“我可以替你付账单!只要你愿意,包括后续的尸体处理费用,全-部-都不用担心!”
“但是被带到警局去问话会耽误我的课题进展,这事没得商量。”琼翻找着挎包,从夹层里找出驾照和持枪证拿在手里。
进入这间充满现代工业精致造物的店铺,不同于冷气带来的森冷感从被打磨得晶亮的枪管和链条里弥散开来,开放给一般民众的枪械店可供挑选的种类和子弹口径被限制得可怜,但这仍旧不影响里面的每一件商品都能够夺走人的生命的事实。收银台后的店员正在和客人核对账单,他看见两个女孩走了进来也没表现出惊讶。尽管法律规定21岁才能够考取持枪证,有些家长还是更愿意让他们的孩子早点接触到枪械。琼初次摸到父亲的猎枪是由于一场发生在她中学时代罕见的野猪袭击农场事件,她见识了双管猎枪迸发出的火星,那些庞然大物们在泥巴里摔倒、翻滚、哀嚎,那简直像一场战争,虽然她并没有实际射出任何一发子弹,但后来学习用枪时的后座力成功填补了那块缺失的想象。
她说不好自己喜欢用枪的原因,最起码和暴力无关,她不认为持有武器、金钱或是地位就是掌握了权力,但如果非得选一样才能做到想做的事情,她会选枪。
前一年拿到持枪证的时候琼就查阅了本州和学校对持有枪支的规定,所以她看都没看挂在墙上的那些步枪,并且按照子弹口径筛选掉一部分手枪,只专注于两三种手枪的比较,而赫尔蒙德表现得真的像个从来没见过枪的小孩子,在每一层货架前依依不舍地一一抚摸着这些金属块。
店员一开始在评估她,可能是因为后来琼在挑选枪支上表现的专业性让他确认这两位客人不是一时兴起来摸枪的过家家小孩,他询问了琼的学校,然后向她介绍了符合校园持枪规定的型号。
“如果我需要更大的口径呢?”
“那要看你们学校是否允许,而且,你要那么强的火力做什么?”他皱起眉。
“当然是用于防身了,先生,您也听说了我们学校之前的事情。”琼耸耸肩,而赫尔蒙德做出一副担心的表情。
“听说那是学生自己改装的枪,上帝保佑,现在的年轻人竟然还要在学校里玩枪战吗?”店员抱怨了几句,“就因为这类事情,很多家长写抗议信说我们不应该卖枪给你们,但老天爷,那是用钉枪改装的!多不安全!起码我们的枪只要你不对准自己就不会伤害你自己!”
但他还是在琼说明自己住在校外后给了她另外的推荐。琼很快做出决定,填完表,站在柜台前等待对方帮她备齐子弹和打包。她的男友饶有兴致地观察店员拆卸弹仓,看样子对他们刚刚谈的改装手枪有了些想法。
走出百货商场,琼抱着纸盒,阅读着贴在账单后面的保险须知,落后了一蹦一跳的赫尔蒙德老大一段路。而对方并不仅仅在原地等待,还自得其乐地踩着砖块玩,看起来着实沉迷于扮演少不更事的乡下少女。
琼失笑,故意念了清单上的一句:“‘请将枪支放置于保险箱等儿童无法触及的地方,以免造成事故。’我们是不是最好去买个保险箱?”
“难道说你真的会把它放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吗,就像感情冷淡的情侣瞒着对方藏秘密日记那样?”赫尔蒙德露出伪装得拙劣的楚楚可怜表情。
“我不会,但如果你把它弄坏了,得赔我一把。”琼微笑着回答。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会赔你一把更好的!”赫尔蒙德笑嘻嘻地伸手去挽琼的手臂,“晚上我们吃披萨怎么样?上次的打折券还没用完,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新口味?”
“好啊,上次的凤尾虾球也不错,双人餐里是不是可以自选小吃?”
他们对今天的约会都感到满意。但回到公寓后正好撞上回来补觉的同居人就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