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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利安讨厌旧米德加的夜班巡逻工作。一方面它令人毛骨悚然,另一方面,这儿也从没发生过有趣的事。这两样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本来应该成为一个拿着电击棒的神罗警卫(枪口再也不对着一般民众了,现在的神罗是另一种公司,所有的培训视频都这样说),但现在他唯一用得上它的时候就是驱赶流浪猫的时候。
老实说,他觉得挺糟的。糟糕到那只猫现在活得好好的,和他的妻子一起在房子里的火炉前烤火,舒坦得喵呜喵呜叫。多里安叫那只猫斯塔勒(万人迷),觉得这名字挺好玩的,但他的妻子叫它泡勃(puffball,一种真菌的名字)什么的。管它呢。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漫无尽头又无所事事的绕着旧神罗塔和街道的废墟打转,尽力抑制住打呵欠的冲动。有时候他会想象假如在过去做这份工作会是什么光景。那时候枪是真家伙,所有人都知道别招惹神罗以及神罗的相关人士。多里安站直了,瞄准昏暗角落的阴影,假装他是个有着魔晄眼的混蛋特种兵。
“举起手来,小子,”他这样说,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声叫他脸红了一瞬,放下了枪。多里安连恐吓猫都会心感愧疚,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随手杀人?
叹了口气,多里安继续绕圈,决定再转会就回去享用妻子为他准备的晚餐。或许还能看几章书。旧米德加光源稀少,但仍有几盏聚光灯不时地扫射着四周。有时你能找到一些总是能被光照到的地方。普通人在这种光线下可能没法读书,但多里安的阅读速度很慢,所以那种光线刚刚好。
他原路返回塔那边,看到了有什么在阴影中移动。一个人影在黑暗里阔步行进,他睁大了眼,瞥见了如瀑般的银色长发在偶尔洒下的光线里照射出的反光。
“嘿,”多里安喊道,清了清喉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有威严一点,“嘿,你知道你现在不应该在那儿……所以,你明白吗?”这句话和那时候他对猫说的话极其相似。
人影停了下来。多里安摸索着枪,第一个开关是信号灯,它能立即向总部汇报有异状发生。很快他们会在无线电里要求多里安汇报情况,不过由于上次他这样做是为了一只猫,要是他们意识到他就是上次那个值班的人,多里安也不确定他们要多久才会处理这件事。
多里安将手电光移向了人影的位置,但那里已经空了。
眨了眨眼,多里安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什么。他放下了武器。到时他们询问发信的原因时自己该怎么回答?转了个头,他发现自己直接对上了一双发光的、狭长的绿色眼眸。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并且——那、那人背了一柄剑?
多里安还没得及按下枪上的报警按钮,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就伸了过来,皮革包裹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
神罗电力公司的新总部看起来和从前毫不相似。它更加明亮和现代化,由钢铁支撑、玻璃装饰成一座复杂的巨大不规则建筑。这儿没有秘密的地下实验室,没有人迹罕至的楼层,也没有可供特权阶级安坐和眺望领土的、远离普通人的顶层公寓。
据说路法斯·神罗的办公室就在这巨大建筑的中心,和其他人一样,用玻璃封闭着。春日里明亮的阳光被玻璃反射,克劳德·斯特莱夫觉得这是一个战略上的错误:一无所有地身处这个用玻璃隔绝了周围人群的角落。
也许这样说对他不公平。克劳德和路法斯,总体来讲,在经历了那场毁灭了旧神罗塔的地底危机之后,搁置了他们的分歧。即使是现在,将近六个年头过去了,那些废墟依旧可循其迹,残存至今;在明亮的天空下,一具残缺不全的骸骨影影绰绰。
克劳德思索着路法斯是不是想要在他父亲帝国的阴影下建立一个新神罗。他是否将那些阴翳作为对自己的警告,一个心比天高招致了什么下场的提醒。话又说回来,路法斯可能更多只会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对路法斯而言很难说到底是哪一个。
克劳德走了进去,把护目镜往上推。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管你怎么说这家公司——它都为居民们提供稳定了的工作岗位,在地底军团几乎摧毁了这座新兴城市后,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米德加的重建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似乎人们还在犹豫是否要相信人身安全这种东西。克劳德无法责备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发觉自己也无法再相信任何事物。相对平稳与繁荣的六年也没能够改变什么。
他径直穿过繁忙的神罗大厦中心,走向了占地不小的信息询问台,那是一座闪闪发亮的半圆形木台,里边站着超过六名微笑着的神罗雇员。
路法斯不蠢。这地方看似可以自由闲逛,可你要是想拜访任何高管的话,还是得有人陪同。
“嗨,有什么需要吗?”
克劳德为这声音眨了眨眼,看向了一名脸上穿了几个孔的年轻蓝发女子。她戴着一条由尖锐饰物围成的项链,身着饰有骷髅的网状T恤,但她的笑容温和且友好。啊,没错,克劳德想到。神罗的另一个倡议。公司鼓励员工有自己的个性,你时常在电视上见到的招揽手段:神罗电力—这是你的公司,或者类似的话…
“我找路法斯。”克劳德说。他对不必称呼这个男人为神罗总裁有一种荒谬的欢喜,虽然这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了。
那个女孩微笑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嗨,一位斯特莱夫先生想要见总裁。”女孩与他对视,立刻红了脸,察觉到自己拨电话前对方甚至没有报上名字。这意味着她认出了他。
克劳德并不介意被认出来,就像他也不介意人们因为第一眼就认出他来而道歉。女孩尴尬地结巴着道歉时克劳德也只不过点点头说道:“没关系。”因为他早就学到了,每当他想让别人不那么尴尬时,总会事与愿违。
蒂法说如果他想要不引人注目的话,就得把头发剪了——克劳德曾经试过一次,在很久之前,他还是个孩子,还在尼布尔海姆的时候。当然,他没找理发师,那些像是陆行鸟幼崽羽毛似的、翘起来的不规则头发仍然顽固地留存着。这个发型在一个二十八岁男性的脑袋上甚至比在十二岁的孩子头上更滑稽。所以他也就不去管它了。
几分钟后,熟悉的、身穿黑色西装的金发女子出现在他身边。神罗保留着几样传统,塔克斯他们那沉闷的装束和路法斯标志性的白与黑就是其中之二。曾经,神罗的人个个西装革履,塔克斯可以轻易混入。现在,相对于色彩缤纷的装饰和新奇的个人主义,他们鹤立鸡群。这大概是有意为之。
“斯特莱夫,”埃琳娜说道,向他点头示意。她的短发很时髦,很衬她娇小精致的脸庞。尽管外表很有欺骗性,她却是个如斗牛犬般顽固、如响尾蛇般狠毒的女人。自从她开始和蒂法约会,相比其他塔克斯,克劳德对她的了解更多。克劳德不喜欢她谋生的手段,但只要蒂法高兴,他就会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
他对埃琳娜有足够的好感,和他对其他伙伴一样,尤其是相较于她的同事来说。这可能是当初路法斯让埃琳娜来护送他的原因。
“埃琳娜。”他给了一个轻微的回应,跟着她绕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看她把ID卡放在一个小巧而规整的、不过腰部高度的扫描仪面板上。附近没有立即打开的门,他思考着这张卡打开了什么锁。不过他没问。
路法斯的办公室在建筑群的中心,离入口还有一段距离。四周的人数明显减少,这让克劳德觉得大部分开放的区域只是单纯的作秀。在他们走在路上时候这想法令他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觉得路法斯远离人群的做法无可厚非,因为他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
“路法斯几分钟后到”埃琳娜说,示意他进入办公室,“需要饮料吗?”
克劳德摇头,微笑道:“我知道最好别找你要咖啡,埃琳娜。”
她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换了别人,我会踹说这话的人的膝盖。不是说我喜欢你到能放过你的地步,因为我还是会给他们别的东西。你这家伙太蠢,想不到这话会得罪我。”
克劳德朝她眨眼,察觉自己的笑容更轻松了一点:“人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了解我。”
埃琳娜短促地笑了一下,向他点头,走到了外面,顺手关上了门。
克劳德想知道门是否锁上了,不过他怀疑没有。他也怀疑围住这间办公室的材料是不是货真价实的玻璃,于是他用指关节轻轻敲打它的表面。它可能是防弹的。话说回来,路法斯说不定真的爱他的霰弹枪,又或者不是,因为他可能不得不用枪打开一条离开这里的路。神罗的新研究所在可持续利用和再生材料上获得了巨大进步,克劳德注意到无论那该死的是什么,它都可以在上边挂照片。
路法斯选的照片很有意思。其中一张,看得克劳德嘴角直抽:那是在降临之日不久后举行的授勋仪式,自己正和总裁握手。其他的就更有意思了,比如有一张就是幼年的路法斯和一位女性,毫无疑问那是他的母亲。路法斯更多遗传到了母亲的相貌,虽然克劳德已经不太记得老神罗的样貌了。这儿没有他的照片,而且克劳德也不觉得会有。
其他都是风景照,比如流星塑像和当前城市的蓝图。克劳德双手插进口袋。他不喜欢待在这个被玻璃或是其他东西封闭起来的空间里,这让他觉得自己正被展览。
踱步到路法斯的办公桌旁,桌上也有一些照片。路法斯和塔克斯们在五台人的餐馆,每一个人都在,甚至包括了冲着镜头微笑的曾。另一张被放在相框里的照片,出乎意料,是雷诺懒散地摊在阳光海岸的沙滩椅上,穿着塔克斯的制服,手里拿着热带饮料,另一只手作出射击的手势正对着镜头,夸张地使着眼色笑着。
克劳德伸手拿起了那张照片,凑近看。雷诺看起来——或许实际上并不年轻了,但是那率真的样子令克劳德推测照片摄于陨石坠落之前。那表情里少了些什么,没有因眼睁睁看着世界即将毁灭而变得冷硬。
路法斯和这个塔克斯的关系并不算什么机密,但是他们当然不会在“官方”的意义上承认这个,所以在路法斯的桌子上看到这张照片还是有些奇特的。话说回来,十年内两次面对星球毁灭的危机,可能会让会让一个人在承认对其他人的好感时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克劳德也不确定,因为要让他习惯表达感情,可能需要的不仅是世界末日。
“我想这是他上班摸鱼时拍的,”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我留着它是为了提醒自己别把他派到旅游胜地去,不然我得赔一大笔钱。”克劳德尴尬得面红耳赤。他马上把相片放回原位,从路法斯的书桌前退后一步,面对着来人。
路法斯还是老样子,一贯的优雅,金发一丝不乱、西装一尘不染,线条简洁明快。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他的五官也变得更加锐利,那种近乎漂亮的天使般的面容,使他成为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被路法斯·神罗所吸引的事实不止一次令克劳德感到气馁,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看上不应该看上的人。这同时叫他感到棘手和跃跃欲试。
“你有快递?”他粗鲁地问道,看向别处,猜测路法斯在“为什么当他俩共处一室的时候,他总是准备破坏什么东西的样子”的问题上知道的是不是比他所预料得多。
“不。”路法斯摇头,同时克劳德发觉对方始终站在办公室门口附近。
“你说你有工作给我,虽然,或者说,雷诺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克劳德试图放松姿态,他已经厌倦了对他来说拯救世界要比与一个吸引他注意的人对话来得轻松这一事实。“需要我去和怪物、幽灵或者其他什么的战斗吗?”
路法斯清了清喉咙:“其实…”
克劳德盯着他,纠缠不休的吸引力在他意识到这个人背后的公司后瞬间消失,不管这是不是对方的原因,对方都对这个世界曾遭受的危机负有间接责任。两次。“你耍我。”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路法斯向他保证道,平静的声音另一个意义上地体现了可怕之处。“但是我觉得我得提前通知你,在你发飙之前。”
在路法斯那礼貌且官方的措辞中,“发飙”可能意味着克劳德会暴怒。他感到了背上剑沉重的重量,即使神罗总裁也不会叫他在进入房间前解除武装。大多数人在安全和礼貌中更倾向前者。
“路法斯,你做了什么?”克劳德问道。
“什么也没做。”路法斯说,那双瞪得太大的眼睛毫无可信度。
“带着霰弹枪跳楼的人可别做这副表情。”克劳德这样说,那恼人而闪耀的吸引力又回来了,但克劳德还是忍不住。这像是扎克斯会做的事情,哪怕那姿态里含蓄的傲慢——总有人会追随我的那种——完全属于路法斯·神罗。
路法斯给了克劳德一个细微的、被愉悦了的微笑。“我有吗?”
克劳德怒视他:“到底是什么?你越是含糊过去就越会惹毛我。”
“这听起来像是威胁,克劳德,假如你是那种会迁怒无关者的人的话。”
克劳德龇牙。“还好周围没有。”
“是的。”路法斯说,笑得更灿烂了,“还好没有。走吧,克劳德。直接给你看比解释容易多了。”
“我会因为那个发疯?是不是?”克劳德说,放弃了争论跟着路法斯走向门口。
“或许。”路法斯礼貌地等待着对方先离开,但克劳德并不乐意其他人跟在自己后面,所以他在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路法斯翻了个白眼:“你的怀疑毫无必要,斯特莱夫。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因为想要陷害你或者在你背后开枪。”
克劳德又一次恼火地瞪着他:“第一,我不怕你,神罗,我小心谨慎是因为我不相信你。第二,上一次你向我求助的时候——”克劳德停顿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了他的脑海,“告诉我这件事不是有关于…他。”
他们都不必解释“他”是谁。
我不会成为回忆。
路法斯的手落在了克劳德的肩上,将克劳德四散的思绪带回现实。“你会吓到我的员工,”他说,“在我们有更多的私人空间之前,请克制你自己。”
克劳德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向路法斯点头,跟着对方离开了办公室,沿着走廊走向洗手间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门。
路法斯用钥匙卡打开门,示意克劳德进去。
“我们要去哪?”克劳德问,“我对希瓦发誓,路法斯,如果你允许某种实验室存在…”
当他们走近一条巨大的地下隧道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路法斯。”
“不是你想的那样,”路法斯说。白色的西装和铂金色的头发让他在灰暗的石头上格外醒目。“这只是交通通道,仅此而已。我们修建总部的时候需要一种既能把材料运进运出工地,又不会堵塞交通的方法。那是三年前的事,记得吗,那时的高速公路还没有现在这么健全。”
“高速公路的基础设施到现在也很糟糕。”克劳德说。。
“没错,请回想一下三年前的情况。”他指了指一道巨大的车库门,“那扇门通向一个斜坡,斜坡外面就是盖恩斯伯勒大道。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把它打开,你可以亲眼看看。”
克劳德都忘了他们以艾丽丝的名字命名了一条街道。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在交通报告中永垂不朽。她的教堂已经修复,现在已经成为了米德加为数不多能带给人们安全感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圣地,哪怕仅仅是为了让它不被破坏或是摧毁,克劳德也希望它能一直保持下去。人类的记性出了名的差。
“这不重要,”他说,“只要快点告诉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你还记得我们从哪里得来材料供应我们修建新神罗总部吗?”
“我知道你在电视上说的那些,”克劳德回答,“不过我不清楚那是不是事实。”
路法斯的笑容燧石边缘般锋利:“说到狡猾,你对我的评价比我应得的还要高。”
“唔,”克劳德说,“你告诉所有人你从米德加得到建筑材料。”神罗非常重视保护这个几乎被他们间接摧毁的星球,虽然是委婉的,不为人所知的;他们倡议回收利用再转换所有的废弃材料和垃圾来用于修建边缘城。
“我们是那样做的。”路法斯扬起眉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如此坚定地将我想象成我父亲,斯特莱夫,但这很累人。”
“别对我打感情牌,神罗,”克劳德说,“你知道我有理由认为你就是个人渣。”
“哦,我没说我不是,”路法斯再次露出鲨鱼般的笑容赞同道,“但是我不像父亲那样有统治世界的野心。我可以向你保证。”
“那也不会让我在晚上睡个好觉。”克劳德说,“你为什么要确保你的办公室可以看到塔的残骸?”
路法斯停下脚步:“理由和我把我关心的人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一样。”
“什么理由?”
路法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自制力,克劳德。平衡。我眺望那座旧塔,然后铭记你建造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分崩离析,接着看着桌子记住我不希望它分崩离析的原因。我父亲从他的办公室里看到的只是天空,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越爬越高,直到最后坠落。”
克劳德眨眨眼。他不习惯路法斯的坦诚,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了对方。“你明白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不是吗?”
“当然。”路法斯瞟了他一眼,“这不能减少你对我的不信任,但我能理解。”
克劳德真心实意地笑了:“我想,这是件好事。”
路法斯回以微笑,接着把手机举到耳边:“我们准备好了。”
克劳德顿了顿脚步,尽可能地收敛自己的紧张和对进入隧道的畏惧。
几分钟后,马达声打碎了宁静,前灯划破了黑暗。这辆车是标准的军用吉普,车上是熟悉的身着皱巴巴西服的身影。雷诺的头发在黑暗的隧道里显得更耀眼了。不过,他的表情也很相配。
“哟,斯特莱夫。”雷诺附身打开了门,紧接着路法斯爬进了吉普车里。雷诺没说任何别的话的事实叫人不安。显然,在这段短暂旅程最后等待的东西不会叫人愉快。
他无视掉路法斯伸出的手,躬身进入吉普车的后座。在车驶入隧道时无人交谈,前灯只照出了前路的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吉普车停了下来。克劳德睁开眼,当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肾上腺素和恐惧带来的疼痛击中了他。毫无疑问,无论如何试图避开,他都不可能远离这个地方。
旧神罗塔的地下部分损毁得没比地上好到哪去,沉重的承重部分被地底军团摧毁。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碎玻璃、碎石瓦砾和翻倒的家具在幽暗中投射出不祥的阴影。昔日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单独的房间,它们曾经是牢房,大部分的门都被扯掉了或者整个不见了。
克劳德的手指抽搐着,跟着雷诺和路法斯,在杂乱无章的废墟中穿梭,一路深入从前的实验室。那儿有一部分已经被清理干净,地板上的玻璃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牢房里不仅有一扇铁门,还有类似新神罗总部的门锁。
克劳德的手一直握着剑柄。雷诺随意地后退了退,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克劳德的头部,这意味着门背后不管是什么都有可能让克劳德想把剑抵上路法斯的脖子。。
“克劳德,”路法斯在键盘上输入密码时停顿了一下说,“我需要你明白—”
“给我打开那扇门,路法斯。”克劳德说。他憎恨这个地方,憎恨那些非人的耳语,憎恨他能够听到它们。
路法斯和雷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终于打开了门。
瞥到那银发的第一眼,克劳德立马就举起剑对准路法斯。
“路法斯,你这蠢货,”克劳德咆哮道,无视了那个人,拔出剑,立刻朝隔开他和宿敌的玻璃走去。
“站好了,克劳德,”雷诺拉长了腔调,一手握住电棍一手拿着手枪,两样都瞄准了克劳德。路法斯带着霰弹枪,但克劳德现在愤怒得懒得去思考这家伙把武器藏到了哪里。俩人都用武器瞄准了克劳德的脑袋。塔克斯开枪只会为了杀人。
“看着他,克劳德。”路法斯说,用下颔示意他走到窗前,“他没有武器。”
克劳德怒视着玻璃后的人,等待着那诡谲的笑,那该死的笑容和该下地狱去的声音,那是他的梦魇——
萨菲罗斯盯着他,但那惯常的傲慢被取代了,表现出的是…疑惑?
“你有十秒,路法斯。”克劳德说,武器依旧保持举起的姿态,“用十秒来向我解释这他妈的发生了什么,在我走进去把那个杂种送回生命之流之前。”
路法斯既不会浪费机会,也不会低估作为对手的克劳德;在其他情况下,克劳德可能真的会很欣赏他。“几天前的晚上我们收到了一个负责巡逻旧米德加的警卫的警报。他听起来非常慌张,说自己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一级特种兵萨菲罗斯的人。我们,当然,一开始表示怀疑—特别是查阅了这个警卫的记录之后,他曾经因为一只流浪猫发出警报——”
克劳德挑眉,不为所动:“还有五秒钟。好好珍惜。”
路法斯叹了口气。“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我们发现…”他顿了顿,透过玻璃看了看,听起来隐约有些好笑,“你能想到他找我们要的第一样东西是情况报告吗?”
“路法斯。”
“他不记得任何事情,克劳德。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在于米德加苏醒之前,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和一级特种兵扎克斯·菲尔一起去尼布尔海姆。”
克劳德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苦涩极了,嘶哑地回响着。
路法斯继续说,目光锐利地盯着克劳德的脸:“当我们解释清楚事实之后,他自愿解除了所有武器并且被我们监禁。”
克劳德给了他同样悲伤的笑容,转向了隔离墙,靠近了一些,仍未放下剑。萨菲罗斯回望着他,那一丝困惑逐渐被冷酷而警惕的视线取代。
他的眼神是正常的。克劳德觉察到。这个发现并不足以令他放下武器。“所以你信他说了实话?”
“当然不是。”路法斯哼了一声,“但已经足够让我批准对他的囚禁。”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克劳德问道,“哪一种证据已经充足到战胜你那该死的常识,路法斯?”
“其一,他见到你的反应。”路法斯说到,仿佛在讨论一桩商业并购案。
在克劳德告诉路法斯他到底有多蠢之前,萨菲罗斯开口了,他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带着一贯的影响力。那声音,那克劳德不时在睡眠和清醒的间隙听到的声音,梦境中的昏暗之地,那里的一切都被隐藏起来,不见天日。
那声音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路法斯。甚至萨菲罗斯那淬了毒一般的眼睛也转向了年轻的神罗总裁。“我猜不管他是谁,他应该不是我的粉丝俱乐部成员吧?”
“你不认识这个人吗?”路法斯问道。
萨菲罗斯转向克劳德。克劳德僵住了。
好久不见,克劳德。
当他们相互研究的时候,一道细微的褶皱袭上了萨菲罗斯的眉头。他歪了歪头,一些头发掉进了眼睛里,他伸出一只手将它们拂出视野。
在所有他们面对彼此的时刻,在每一次他们相互厮杀的战斗中,克劳德从未、从来没有见过萨菲罗斯把头发拨开。他的头发似乎从未遮住过脸,就好像它们训练有素,不会做出这种事一样。
他的目光逗留在克劳德的剑上,克劳德注意到兴味从他的脸上掠过。感兴趣,但并未真正认出剑或者是人。
萨菲罗斯的目光移到克劳德的头发上。当他开口的时候,用了一种缓慢和犹豫的、克劳德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的语气:“你是那个列兵。我记得你是扎克斯·菲尔的朋友。”
克劳德还记得自己跪在雨水中,扎克斯的血凝固在头发上,扎克斯把剑柄压在自己颤抖的手中,然后对方松开了手指。
“扎克斯死了。”克劳德说,清楚无比,语气平板,在用剑捅穿隔离窗、把它送进萨菲罗斯心脏之前。
虽然最后神罗的工程师更甚一筹;在克劳德的剑击中玻璃时隔离墙只是产生了裂缝,但那个灾星仍毫发无伤。
“打开门。”克劳德说。那几个字从口中说出重若千钧,第一时间他只想得到这个。“我要杀了他。”
“不,”路法斯极其轻柔地说,“至少,在我决定最好的行动方案之前不行,你觉得他说谎了吗?”
“他是萨菲罗斯。”
“是的,我知道,克劳德。但是根据我的研究,萨菲罗斯不会说谎—”
“你的研究?”克劳德绕着他走了一圈,给了雷诺一个警告的目光,“在我有机会骂他之前,别对我开枪。”
“行。”雷诺说,足够赞同,武器仍然瞄准着克劳德的脑袋,显示出了堪称典范的职业素养,“也给我来一句‘你就是个白痴’,好吗?”
“你的评价将被记录在案,雷诺。”路法斯说,声音暗含警告。他的眼睛并没有从克劳德的脸上移开。“很多次。而且没错,斯特莱夫,我的研究。我花了几天时间去翻记录来解释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园丁并不只是把出现在花园里的植物砍倒,克劳德,除非他知道它们是什么。”
“这可算不上你最好的隐喻,社长。”雷诺说道,“你甚至都不照顾家里的植物。”
“路法斯,它就像是杂草,假如你不清除的话它会杀死其他所有的植物。”
“所以你不就是那个除草机,斯特莱夫?”雷诺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我不懂什么见鬼的花园,但是我只是觉得这里被忽视了。”
“重点是,”克劳德继续道,提高了音量,“你知道他做得到,哪怕你考虑了一秒钟—”
“我杀了他?”
萨菲罗斯的声音定住了克劳德。回过头,萨菲罗斯正看着他。
“没错。”克劳德说,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某种意义上确实。
萨菲罗斯仅仅点了个头。“我明白了。”他移开目光,将脸隐藏在垂落的头发之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克劳德调转了脚步,离开了这个房间。他确信假如他在这里多待秒,这儿就要发生流血事故了。
Lazarus是《圣经·约翰福音》中记载的人物,他病危时没等到耶稣的救治就死了,但耶稣一口断定他将复活,四天后拉撒路果然从山洞里走出来,证明了耶稣的神迹。
萨菲罗斯目送那个年轻人离开房间,留下神罗和塔克斯皱着眉站在原地。他忍住禁闭室踱步以度量它长度的冲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缓解头痛。头痛还有隐约的胃疼,这种反胃感暗示了严重的缺水症状。
米德加和神罗塔的状况告诉萨菲罗斯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缺失的记忆和遇见的人表现出的反应则令他明白,他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对此负责。所以他自愿放弃了武器和抵抗,希望他们的押送能少一点…暴力。鉴于城市现今的状况,可能也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神罗和那个塔克斯都看起来很好,衣食无忧,干净整洁。
甚至那个穿着特种兵制服的愤怒年轻男子也是——哪怕萨菲罗斯到现在都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字——并没有营养不良的表现。这意味着他们至少应该提供维持生命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而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这充分说明了他们的意图和他们对近期事件的看法。
他们无法信任他,因为他曾经隐藏了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无论询问多少次,他们就是不愿意告诉他准确的日期,甚至距离被派遣去尼布尔海姆已经过了多久的原因。
如果路法斯的外表镌刻了时光的痕迹,那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年。萨菲罗斯上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大孩子。那时候对方的脸庞更柔和,没有现在那么棱角分明。而且也更具有少年的心态。路法斯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的的变化,这可以说是一种成长。透过玻璃所见的人和萨菲罗斯记忆里那个阴沉的年轻人只有少许相似。
“你确定你不认识他?”
路法斯·神罗的声音也不像他的父亲。老神罗——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因为萨菲罗斯知道那个男人不是那种乐意颐养天年的人——总是提高声调来下达命令。萨菲罗斯突然在路法斯的身上看到了强烈的曾的既视感。并非身形,而是在举止上的相似,从他放松的肢体语言上;甚至当他举枪对准别人脑袋的时候,那种毫不受动摇的冷酷感。他的声音,沉着又威严的语调,都鲜明地表现了塔克斯的影响力。
哈,曾。一个精明的策略,在路法斯当上总裁之前先让他成为塔克斯。
“不,我肯定认识他。”萨菲罗斯说,冷静回答后忍不住抿紧唇。他侧过头,将这个瞬间藏进了覆面的头发后边。被置于玻璃观察窗之后提醒了他不愉快的童年。
萨菲罗斯摇头,把那份回忆赶走。“能允许我知道他的名字吗,路法斯?”他意识到自己自然地犯了个错误,“神罗总裁。我道歉,这需要一段时间来习惯这所有的…改变。”
路法斯喷了下鼻息。“你的社交辞令不错。他们还说你不擅长外交呢。”
他从没认真社交过。这不过是尝试简单地观察礼仪规定,尽管他的耐心在被缺乏尊重的时候很容易被消耗殆尽。“那他们有没有说过去几年我可能去了哪里?”
路法斯的笑容变得尖锐。萨菲罗斯想知道,路法斯是否意识到他接受塔克斯的教导就像是穿上了一件制服,像是他拜访萨菲罗斯的房间的时候经常穿的那件黑白制服一样鲜明。
“我知道你现在疑惑万分。但是我现在还得问你几个问题来解除怀疑。我保证,到时候你会知晓一切。”
萨菲罗斯点头,手指握紧,指甲陷入了皮质手套里。他不想要求他们提供水。他受过强化,远比这更恶劣的情况也忍受过来了。如果这是路法斯的刑讯手段,那么就这样吧。
路法斯又和那个塔克斯交谈了几句,那个有着红色直发的高个男人,萨菲罗斯记得那人的名字是雷诺。很明显对方是组织的高层之一,因为路法斯去哪都带着他。萨菲罗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即使听力受到强化,玻璃的阻隔异常可恨地让偷听变得困难。他自然地起身,将手背在身后,抗拒着缺水带来的头晕眼花。
“我们会在几个小时后回来,在此期间,请尽量休息。”路法斯的举措可以说是尽善尽美;如果他是在享受着萨菲罗斯的境况的话,这可不是个能被察觉的暗示。“你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
“你确定不知道刚才离开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毫不意外地路法斯又一次询问了有关那个愤怒的男子的问题。显然对方希望得到某种答案,并且因萨菲罗斯给他的回答而失望。萨菲罗斯思考着路法斯到底想听到什么回答。
他扬起下颌,简洁且吝啬字句:“我将又一次重复我的回答。不。我不知道刚刚那个人的名字。他可能是一级特种兵扎克斯·菲尔的那个步兵朋友,但是扎克斯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所以无法从中缩小范围。”
“你渴吗?”
萨菲罗斯居然笑了。“无意冒犯,神罗总裁,我得提醒你我熟知各种军方的审讯手段和刑讯策略,包括知觉剥夺和限制食物与水。”
他没有说出这是在自己的特种兵训练开始前从宝条那儿学到的。
“如果我用那种手段呢?”
“这丝毫不可能改变我的回答。”
“或许几小时后你会改变想法,”路法斯随口说道,“走吧,雷诺。”
萨菲罗斯看着他们离开,几分钟后光源随之熄灭。他被留在黑暗中,除了标准行军床和卫生间之外他在这个房间里辨认不出任何东西。他嘲笑了起来。太外行了。
萨菲罗斯仰面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合上眼,手指绕着背后的头发,轻轻地拉扯着,带着某种韵律,直到放松下来,将意志与身体渴求进食和睡眠的需求分开。
这是他从宝条那学会的另一件事,尽管大部分出于需要。孩提时代,宝条的处理总是让他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无法把意志独立于身体。这个秘诀能让他放松。这是为什么每一次宝条打算剪掉他的头发的时候,萨菲罗斯都像是个野兽一样反抗的其中一个理由。因为除了这个拉扯头发环绕手指的习惯,没有什么能让他快速放松下来。
曾经,在某些特别痛苦的侵入性手术后,萨菲罗斯缓慢地唤醒颤抖的躯体,发现自己仍不自觉地做着这个动作,头发缠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宝条就在那儿,理所当然,总是一手拿着记录板,一手拿着笔。但是他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萨菲罗斯,而这让萨菲罗斯花了点时间最后才辨认出,那是一种痛苦的神情。
宝条眨眼,皱了皱眉头,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像往常一样潦草地喃喃自语着走开了。这是唯一一次萨菲罗斯在宝条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但在那之后宝条再没有对他的头发多说一个字。此后萨菲罗斯便十分注意观察,想要知道同样蓄长发的宝条是否也有这个习惯。不过宝条总是把头发扎成马尾,从不打理,所以萨菲罗斯没能从观察中得出结论。
在成长过程中,萨菲罗斯听到过一些传闻,谣言说宝条是他的父亲。宝条是个杰出的科学家,尽管他对宝条无比鄙夷,但在意志和智慧上萨菲罗斯也承对方的才能。
仅有一次地,他同宝条当面对质这个问题,用询问任务指令的那种语气问:“你真是我的父亲吗?”
宝条漠然的凝视他,眼神冷冷:“是什么让你询问我这种事情?有谁告诉你这传言,孩子?盖斯特?还是谁?”
萨菲罗斯因宝条超出了安全限制范围的愤怒而欣喜,以后他就可以好好想想,而不至于以魔晄浴结束。“所有人。”他说,相较于一个青春期男孩的郁闷,这不过是个事实。他可以开始列举名字,但宝条不会让他说完,他只会暴怒,然后有一些人就会消失。要么萨菲罗斯会在魔晄水槽里再一次看到他们,漂浮着,大睁着恐惧的眼睛,注视着他。
但奇怪地,这个回答似乎是正确的,因为宝条立即冷静下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刺耳的笑着,说:“那是因为我缔造了你,萨菲罗斯。这就是他们那么说的理由。随你怎么想我,但我假设创造者和父亲等同,嗯?”
那不一样,但是萨菲罗斯没有说。那时他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该想什么时候不该说。
萨菲罗斯的手指稍稍用力了一些。如果你想放松下来,想起宝条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坚定地告诉自己。他知道宝条死了,因为第一晚偶遇的那个警卫在他询问宝条的下落的时候尽可能地回答了他。萨菲罗斯不确定自己如何做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那个人打过交道了。
他专注于拉扯自己的头发,直到意识再次飘忽,直到不再感受到从皮衣上渗出寒意、饥饿侵扰着身体,或者嘴已变得干燥肿胀。
于是他思考起扎克斯的事情。希冀这能激起关于事件发生的记忆,思索假如归根结底是自己杀死了扎克斯,肯定自己确实从克劳德那蓝色天空一般明亮的眼睛得到了憎恶的—
克劳德。
萨菲罗斯睁开眼睛。
克劳德循着破败的道路离开神罗塔,在荒芜的街道上站了一会,目光寻觅着建筑残余的部分。初次来到这里,怀着成为特种兵来证明自己的渴望,自己是否凝视着这座塔,却只看见了承诺了未来荣耀的光辉?
如果的确如此,那真是太难以想象了。这座塔和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都被毁坏、失去了光泽,并且无法被修缮。注视着这座废墟,克劳德眼中映出的尽是火焰与硝烟,死亡与毁灭。毫无荣耀可言。或许它们从未存在过。
他转过方向,向着空荡的街道走去,漫无目的。当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教堂前也毫不惊讶。过去的黑暗纠缠着叫人无法呼吸时,他总是来这里。
艾丽丝的教堂算得上是圣殿。人们不明白是什么治愈了星痕,但知道这是星球的赠礼,降临于此处。人们将此地视作忏悔之地,带来奉献和安静的感激之言。一方面,克劳德为此欣喜,因为他知道艾丽丝会高兴的;她总是对所有人都怀抱怜悯。
另一方面,克劳德也因这儿再也不是那个他能够逃避所有人,独自思索的安静处所而生气。现在,他得出5gil的门票钱。
教堂门口有个年轻女孩在卖花。克劳德买了一朵,含糊地道谢后,谢绝了进去将花朵置入水中的习俗,轻嗅着,从它的气味中寻求一些安慰,然而一无所获。
柔软的花瓣触碰着脸颊。萨菲罗斯的归来所代表了什么?为何你没有告知我?一个声音这样说道,你令他们失望,这就是你不能再听见他们的原因,但克劳德无视了这番话。
一个老妇人蹲在教堂旁的小巷里,衣衫褴褛,小声咕哝着。米德加常常作为一些不幸的短命之人的居所,特别是在贫民窟。没有贫民窟,这儿就不再是米德加,无人在意此事。
克劳德与老妇人目光相接。她点了点头,克劳德无言地将花朵赠予她。
她接过花,嘟哝着一些话,听起来像是:“要离开迷宫不止一条道路。”
克劳德眨眨眼,感到迷惑,想知道他有没有听错。老妇人已经年迈,豁口的牙使得理解她的话语不那么容易。“嘿?”没有人曾指责过他的口才。
老妇人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然后她尖叫着要克劳德给她钱,而不是花,并朝他扔石头。克劳德见到的最后一幕是她想把花吃下去,接着厌恶地把它吐在地上。
假如这是一个征兆,或者别的什么,艾丽丝,你可别那么拐弯抹角,因为我完全不明白。
像往常一样,没有回答。
克劳德回到艾治的时候,第七天堂已经开门了,只不过有些空荡。里面坐着几个客人,显然为了喝酒,来多早都行。克劳德没法责备他们,毕竟他也已经经历了一天。
蒂法在吧台后冲他挥了挥手,微笑着。克劳德发现了她眼睛周围紧张的线条,那些曾长久盘踞在她心头的悲伤最后终于开始消散。对他来说不可想象的是这是由于埃琳娜,但无法否认的是,蒂法确实因为那个女人重拾了笑容。
克劳德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关于萨菲罗斯的事情。
我好像想起来了,你和特种兵扎克斯·菲尔相处得很不错。
不止一次地,自尼布尔海姆后每当他们面对彼此,萨菲罗斯总是会提起扎克斯。
假如他没有说谎呢?背叛的声音在脑海里低语。假如他没有说谎,假如这是一个令他成为在尼布尔海姆发疯之前的那个人的机会呢?
扎克斯会让他去尝试,克劳德知道。扎克斯不会放弃任何人——如果他那样做了,克劳德就不会在这里。扎克斯曾用挥舞的大剑和一个张扬的笑容面对枪林弹雨,他是克劳德所遇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在刚加入神罗的时候萨菲罗斯可能是他的英雄,但不久后这个荣誉就归于扎克斯。
扎克斯,现在已经死了—已经死去十年了。他不在这儿,在北方大空洞里。当天空混沌之时,他没有站在在旧神罗大厦的顶端。他不知道萨菲罗斯变成了哪种怪物,可怕、优雅而强大,那种恐怖的美丽因愤怒而扭曲。
如果尼布尔海姆足以让扎克斯告诉克劳德这就是结束,那么假如他知晓了如今残留的一切,他会说些什么呢?
克劳德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想向蒂法解释自己去了哪里。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懦夫,但他也厌倦了一直做一个厄运的预兆,一只只会唱着挽歌的不详乌鸦。
他面对房间小梳妆台上镜子里的自己。魔晄光芒下的眼睛晦暗无比,因精疲力尽而眼窝青黑,发型看起来比平常更滑稽。
所以我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报丧的陆行鸟,他想到,自嘲地笑笑。
萨菲罗斯也曾看起来十分疲倦。在他们所有不可能的相遇中,除了疯狂之外,克劳德从没从萨菲罗斯那儿看出别的东西。
皱了皱眉头,他用手呼噜了两把头发,移开了目光。镜像不可能给予任何回答。
克劳德告诫自己得去见蒂法,但身体却躺在了床上。凝视着房间,内心斗争着为什么不告诉蒂法萨菲罗斯的事情,为什么他没有——在斗争的半途中,他睡了过去。
梦中心神不定,淡淡迷雾宛如魔晄水槽。克劳德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无梦的酣眠了。
几个小时后,他被蒂法怒吼着“克劳德·斯特莱夫!”摇醒。
“我准备告诉你的!”克劳德说,坐了起来,镇定心神。在视界的边际,埃琳娜靠在走廊边诡笑着。
很好。
蒂法发出失望的声音:“啊哈,你确实。”
“真的!”克劳德摇头,试图找回气势。“我,嗯,我在考虑…怎么和你说,然后我睡着了。”听起来很荒谬,可那是事实。
蒂法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一点也不温柔。“蠢货,你要到什么时候才相信我不用你保护了?克劳德,我们都不是十岁的孩子了。”她举起手,像是要梳理他的头发,但他本能地向后缩,所以蒂法在最后一秒放弃了。
“蒂法,”他说,却无法将自己此时的情绪诉之于口;他有多歉疚没告诉她,他有多疲倦于作为那个让她看起来像是现在这样的人,垂头丧气,十分失望。
这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马上她就直起了身子,又抬起下巴怒视着他:“我知道,克劳德,我知道,我只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希望知道萨菲罗斯回来的消息?”
听到那个词的时候寒意窜上克劳德的脊背。他朝埃琳娜射出一道眼刀。“首先,或许我知道有别的人会告诉你。”
“哦,别把锅给我,克劳德。”埃琳娜说,“我当然告诉她了。她是我的女朋友,那男人是个潜在的威胁。我不必惶惶不安,也不必小睡两个小时,以便弄清楚她应该知道这件事。”
克劳德张开嘴,但她说到了点子上。“那都是路法斯的错,”他说,“他压根不觉得那人是个威胁。”
“的确,”埃琳娜说,“为什么你觉得路法斯会乐意让你知道萨菲罗斯被监禁起来了?如果不是认为萨菲罗斯不需要在某个时候被打倒的话,他根本不会把你扯进来。”
“如果?”蒂法的声音满是怀疑,“如果?”
“是的,路法斯觉得那是个不错的监管理由。”
克劳德给了埃琳娜一个暗沉的眼神。“他不是不小心告诉你这些的,是吗?”
埃琳娜耸肩:“总裁有自己的理由。”
“哪一个?”蒂法问道,站了起来,绕着她的女朋友转了个圈,手放在她的臀部。
“无可奉告。”埃琳娜说。
“那意味着你觉得他们蠢透了,不是吗?”
在蒂法直白的声明中,埃琳娜铁面无私的表情动摇了一点:“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蒂法。”
“根本就不应该有什么决定权。”蒂法说出克劳德完全赞同的结论。同时他也很高兴蒂法看起来对路法斯满腔怒火,而不是把矛头对准自己。
“他想见你,”埃琳娜告诉克劳德,像是拥有读心术。“我是说神罗总裁。”
“我猜也是。”克劳德冷笑,“告诉他除非是要我去打倒萨菲罗斯,则我没兴趣。”
“我会转达的。”埃琳娜答应道,然后看向她的女友:“蒂芙,让我去换身衣服?我们二十分钟后见。”
蒂法点头,在埃琳娜离开后他们都保持了沉默。克劳德为可预见的接下来的谈话在心里鼓劲,这无疑是一个涉及到他的感受的谈话。
操。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克劳德?”
“我不想让你失望。”
“你没有让我失望。”她倾过身来,与他额头相抵,“我只是希望你和我谈谈,而不是一直…和我说话。”
“那你还不如希望我是另外一个人呢。”克劳德说,接着她笑了起来,即使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因为埃琳娜,它变得更短更紧身了)然后严肃地注视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说,“去看看路法斯想要干什么,我猜。或许是杀掉萨菲罗斯。”
克劳德凝视着窗外,路灯因工作而颤抖着。数量不是很多,与米德加以前街道的明亮程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能源供应比以前更紧张了。“这不正是我应该做的吗?”
蒂法跟在他身后,温柔地将手抚摸他的背,这一次他没有躲开。“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他的。但是为了某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杀掉对方…这不是会令我们成为和他一样糟糕的人吗?”
“可是失去记忆和完全没有做过不是同一件事。”克劳德指出,转头看向她,在她眼中寻找答案,“除此之外,也不能肯定他在失忆这个问题上有没有说谎。”
她点头。“我不是说你不应该杀了他。我只是不耐烦与幽灵战斗了。它们从未离开,但是我们一直在战斗,一次又一次,哪怕那不再是威胁。”
那个在艾丽丝的教堂前遇到的老妇人所说的话语在克劳德的脑海中回响。要离开迷宫不止有一条道路。
窗外,一盏路灯跃起了明亮的光芒。这也是个预兆,或者是不寻常的时间上的偶然。无论哪个,它都令克劳德向深处思索。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蒂法静静地关上门离开。
除了食物和水,他们还给他带来了一份报纸。
萨菲罗斯坐在窄小的床上,强忍着大口喝水的冲动,啜饮着它们。同时他也忍住了吞食一同被送来的新鲜水果、汤和面包的冲动。从经验上来看,做其他事只会让他生病。
此外,他还因最终得知了现在的日期而震惊。距离他被通知和扎克斯·菲尔组队、在特种兵楼层会合、到尼布尔海姆执行任务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了。米德加剩下的地方被称作“艾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有预感自己迟早会知道的。
萨菲罗斯读完了整份报纸,主要是出于无聊。他尝试填字游戏,在没有笔的情况下完成这项任务确实很困难。尽管如此,这还是让他的脑子有事可干,专注于解决逻辑问题,一个值得欢迎的喘息机会。
第二天,路法斯和他的两个塔克斯给萨菲罗斯带来了一大堆阅读材料;还有一张小写字桌椅、一个空笔记本和各式各样的笔(这些东西的出现让萨菲罗斯看了一眼被丢到一边的报纸,叹了口气),以及充足的食物和水。
路法斯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双向通信装置。“等你看完这些材料,并……理解了上面的信息时,你得联系我,以便我们安排把你送到一个更舒适的地方。你必须明白,除非你想在这间黑暗的牢房里腐烂,否则就必须联系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明白了吗?”
“明白。”
路法斯点了点头。“很好。”他站起身,默默地注视了萨菲罗斯许久。
萨菲罗斯也静静地回看他,最后扬起一边的眉毛,无言地询问。
“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从以前就是。”路法斯说,他的语气出奇地坦率,不再是那个口齿伶俐、言辞凿凿的政客了,“我总是把你看作一个…嗯。对我来说你并非人类,我知道那个是因为你不应该被那样看待。无论如何,我对我父亲的公司对你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萨菲罗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不能成为借口,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萨菲罗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并不是特别理解,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目送路法斯和其他人离开。
独自一人后,他转身,注视着小书桌和上面的资料。他所有缺失的记忆正等待着被发现。
他拉开椅子时莫名的不安笼罩了他,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他想要拿起笔继续填字游戏而不是阅读,但他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他人对自己过去十年的了解多于他本人这件事已然令他厌倦。
而且,路法斯的某只哈巴狗拿走了那张写了字谜答案的纸。理所当然。
他失却的十年的信息都被各种文件夹装载,每一个都用名字或事件打上标签,比如尼布尔海姆事件、深渊部队和终极武器。它们听起来就像是安吉尔失眠时候会看的深夜电影的标题。
(怪异电影怎么就能帮你入睡了?萨菲罗斯曾有一次问过安吉尔,那时候对方躺在沙发上,神游地看一部在凌晨两点放映的电影。
我不知道。安吉尔这样说,带着一点笑容。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在最后好人总是能赢吧。)
还有一些书,标题写着《魔晄兴起——一家小公司是如何统治世界的——塔与磨难——神罗在西方霸权的衰落》,以及萨菲罗斯会喜欢的,《反应堆阴翳——神罗如何策划五台战争,以及世界上最强大公司的其他黑暗真相》。
这些书似乎是供普通大众阅读的,而其他书籍则更注重学术性。这些书的标题包括:《红、银、黑—五台战争中的色彩宣传》、《白银精英—特种兵粉丝俱乐部及其目的分析》和《神罗的特种兵们—基因恐怖主义、对外冲突和仇外心理研究》。
这些标题让他翻了个白眼,但从这些出版物中得到的信息表明,神罗——至少是萨菲罗斯所知道的神罗——现在是可以研究、审视和拆解的。他所熟悉的世界已经成为历史。
萨菲罗斯把这些文件分成两类:一种从尼布尔海姆和他遗失的过去有关,另一种则能够印证他过去记忆的一切。他分类之后就开始了阅读。
他把所有内容都看了一遍,然后打开给他的笔记本,写下了自己的第一反应。
他皱着眉头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不可接受。他的笔法也受到了手抖的影响,尽管字本身很容易读。
我是个失败品。
萨菲罗斯知道那些被标记为失败的标本的下场,宝条让他亲眼目睹他们被还原成原材料,没有麻醉,伴随着惨叫。
当时,他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在看活着的东西,看到有灵魂和意识的人类与动物,在宝条疯狂的、天才的祭坛上被屠杀。
宝条,他的父亲就在那里,白纸黑字,还有相关的 DNA 结果,几乎没有出错的余地。还有照片,萨菲罗斯花了很多时间研究;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看不出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至少在身体上。除了轮廓和面部结构略微相似之外,他似乎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大部分身体特征。
他的母亲。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一位科学家,她嫁给了宝条——尽管着看起来毫无可信度。萨菲罗斯盯着她的照片,直到眼睛刺痛到不得不眨一下。她的头发很长,就像他的头发一样,鬓角也有同样的角度,导致头发在额头两侧翘起。她的五官很精致,他在自己的五官上也看到了这种精致;她的嘴形,她鼻子的倾斜度。这就是他的母亲,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她的名字。
就连他的父亲也从未把他当作实验室的实验品之外的东西看待。
萨菲罗斯还记得宝条有时会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光芒,脸上的表情介于痴迷和崇敬之间,这让他不禁怀疑,对宝条来说,他作为造物是不是比作为儿子更好。
文件夹里还有几张照片,是他母亲和父亲的(太奇怪了,他怎么会有父母,人类的父母,就像其他人一样),不过只有一张是他们两个人的合影。起初,他觉得这是一张相当无聊的照片,拍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场景,就好像有人走进房间,一抬头就拍了一张照片。
但仔细一看,萨菲罗斯发现宝条——他惊讶地发现胡宝条正在抽烟——并没有看着镜头,而是在看露克蕾西娅。在这张年轻的宝条的照片中,他们的相似之处更加明显。宝条要么在诡笑,要么在嘲笑,这很难分辨。
萨菲罗斯的目光又被露克蕾西娅吸引住了。她正低着头,但他能看到她在笑,那是一种微微的、矜持的微笑,和他自己的微笑一模一样。她的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缠绕在马尾辫上,马尾辫被拉过肩膀。他可以看到她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
她在卷头发。
萨菲罗斯翻开照片。有人在背面写了 L: 3 mos.萨菲罗斯认识这个笔迹。他在成长过程中经常看到这种笔迹,在写字板上,在文件里,在实验室周围胡乱贴着的纸条上。
这张照片里,他的母亲怀着三个月大的他。
宝条拍这张照片是为了记录妻子怀孕的过程?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还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是个实验品?
这不重要,他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们是把你培育成了武器的科学家。神罗是你唯一所知的父亲和母亲。不要为了让你觉得自己更像一个人类,而让这些人成为别的东西。
路法斯·神罗的话在他脑海中短暂回响。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人类。
萨菲罗斯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材料上,直到他能够手不抖地读完它们,笔迹也没有因为他的念头而陡然紧张起来。在那之后他才开始在文件中做笔记。
他做的第一个更正是他的出生日期,他的出生日期曾被列为未知。他知道日期,但不知道年份,还是杰内西斯发现并告诉了他——通过一个惊喜的生日派对。安吉尔给萨菲罗斯做了一个蛋糕。萨菲罗斯对那个晚上记忆犹新,无论是蛋糕还是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再也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但无论如何,他都记得这个日子。
他想到杰内西斯可能是编的;事实上,他也没法想象宝条会留下一份涉及这些信息的文件,而杰内西斯当初就是这样声称自己知道这个日期的。但萨菲罗斯没有再次更改文件上的修正。那个日期就很好。
另一份是关于他性史的推测,推测他要么是无性恋,要么是受药物影响而性欲减退。这让他眉毛一挑,用笔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在空白处写道:我只是谨慎处理与这类事情有关的事务。
有人提到他与杰内西斯·拉普索道斯和安吉尔·修雷是朋友,而这两个人自己也被指出 “有恋情”。萨菲罗斯的参与既没有被提及,也没有被猜测,他更喜欢这种方式。结果也并不重要,哪怕双方都有承诺或保证,他们两人还是选择了对方而不是他。
档案里有他们三人的照片,各种各样组合的照片。有些是普通的军装照,有些则更私人一些。其中一张是他和杰内西斯的合影,他们穿着便装,看起来不在米德加。这一次,杰内西斯居然没有面露嘲讽,而是面带微笑。他搂着萨菲罗斯的肩膀。
照片里萨菲罗斯自己没有笑,但他轻微的靠向杰内西斯,肩膀放松地承接着对方手臂的重量。
有萨菲罗斯戴着新年帽子的照片,照片上的他面带微笑,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醉。这张照片被贴在了杰内西斯的制服柜子里,萨菲罗斯很讨厌这样,但他从来不想让杰内西斯抱怨的机会。萨菲罗斯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上边缘残留的胶带,想知道剩下的胶带是否还粘在金属储物柜上—然后他才想起根本就没有什么储物柜,神罗特种兵的楼层已经和塔楼的其他部分一起被摧毁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他现在居住的这个阴暗的地下牢房。
还有一张他和安吉尔在 神罗活动上的合影,两人都穿着西装。萨菲罗斯看起来很不自在,他在这种场合总是这样。安吉尔拢着黑眉,半威胁地看着摄影师,但他脸上微微的笑容告诉萨菲罗斯,摄影师一定是某个人。
安吉尔手里拿着啤酒。萨菲罗斯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红酒。他拿着杰内西斯的酒,以便拍照。
他们三人的合影只有一张。萨菲罗斯不记得是谁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很清楚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安吉尔把它装进相框,放在他的公寓里。
以防万一,我得向别人证明你确实懂得微笑,萨菲。
安吉尔叛逃时,一定有人把照片从相框里拿了出来。一想到有人翻遍了安吉尔的公寓,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东西放到文件柜里,或者把安吉尔的植物扔进垃圾箱—安吉尔执行任务时,他和杰内西斯总是忘记给植物浇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萨菲罗斯啪地一声关上了文件。这不重要。在他失去记忆之前,那段生活就已经结束了。
在填补记忆空白的那类报告里,他没有做太多的记录。他倒是注意到,杰内西斯在得知自己劣化后,回到巴诺拉,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许多镇民。这与萨菲罗斯自己在尼布尔海姆的暴力行为的相似之处——他惊讶地注意到,尼贝尔海姆严格来说也是他的家乡——无可避免。萨菲罗斯认为,整理这些资料的档案管理员没有提到这种相似性,是他的失职。
他在空白处记下了这一点。
当他阅读每一份详细描述他妄尊自大的报告时(这句话令人不快,因为他显然两次几近成功地终结了世界——这告诉他,他的行为虽然确实很宏伟,但并不是妄想),他注意到有一个名字不断重复出现,与他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仿佛两者无法分开存在。
克劳德·斯特莱夫。
这个有着一双特种兵眼睛的愤怒年轻人,作为客人在宝条的魔晄水箱里待了四年,之后和一等兵扎克斯·菲尔在一起。扎克斯,为了成为他一直想成为的英雄,在军队面前奋不顾身,救了克劳德的命。而克劳德,从魔晄的昏迷中醒来后以为自己就是扎克斯。
克劳德也来自尼布尔海姆。萨菲罗斯曾在怒火中烧毁了这座城市。之后,神罗宣布,一等兵萨菲罗斯和扎克·菲尔在尼布尔海姆的反应堆爆炸时,为拯救市民而殉职。内部备忘录称,士兵克劳德·斯特莱夫在行动中失踪。
他们曾经想为萨菲罗斯和他的 一等兵同伴举行一次公祭活动,但从未实现。萨菲罗斯回到神罗杀死总裁的时候,这些计划可能还留在某个委员会那里。
不客气,路法斯。他没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不过他确实注意到了自己留下剑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这倒不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太戏剧化了——他召唤了一颗流星,反驳他的戏剧化倾向似乎毫无意义——而是因为这让他自己手无寸铁。
他试图毁灭世界的动机令人困惑,据他所知,这与那个叫杰诺娃的生物的欲望有关。她不是萨菲罗斯的母亲,但萨菲罗斯的血液中确实含有她的细胞。那么多的细胞,以至于当他看到培养槽里标本的照片时…
我看起来更像她,而不是我生物学上的父母。
这张照片让他感到不安,不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相似,还因为他确信自己应该感觉到什么,即使他不确定。这让他感到沮丧,就像记忆中的沉闷回声,就像在经历多年后试图回想疼痛的感觉。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听从这个怪物的命令,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失败后他都会回来。
我失败了。不止一次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痛恨,痛恨这“失败了”的念头。
萨菲罗斯最后的笔记是:我有没有可能只是杰诺娃的萨菲罗斯克隆体,在她被毁灭后,迷失了方向,没有目标地游荡?
这个想法困扰着他,但这不应该。毕竟,他现在是什么?一家已不复存在的公司制造的武器,用来打一场多年前就已结束的战争?即使他不是克隆人,他也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除非我的是为了毁灭我所触碰的一切。很戏剧化,但很难否认他在破坏方面的天赋。因为他,米德加变成了一片废墟,一个小镇因他而灰飞烟灭,最后一个活着的古代人被他送回了生命之流。
艾莉丝。扎克斯的卖花少女,萨菲罗斯对他的热情半信半疑。艾莉丝,在萨菲罗斯的记忆中,她是一个被裹在粉色包袱里的小东西,被伊凡娜紧紧地抱在怀里。加斯特教授和他的妻子,他们曾经对他很好。萨菲罗斯杀了他们的女儿,因为她挡了他的路。
而且是当着克劳德·斯特里夫的面。至少萨菲罗斯现在能理解那个年轻人的愤怒了。如果说萨菲罗斯的命运是成为毁灭之火,那么克劳德的命运似乎就是在一切被烧毁的时候作为见证人。
不仅仅是见证。他是那个当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把你送回黑暗中的人。或者说,当你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时。萨菲罗斯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惊愕地听到 “啪”的一声脆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湿漉漉的东西突然溅到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一看,手中的钢笔被折成了两截。
萨菲罗斯站起来,在小水槽里洗了洗手。肥皂很刺鼻,洗掉了大部分墨水,但他的皮肤上仍有轻微的污渍,在特定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相信我戏剧化的举动大多是巧合?
萨菲罗斯的眼睛扫视着天花板,增强的感官聆听着电器设备发出的高亢呜咽声。路法斯说他们会放他走,但萨菲罗斯一刻也没有信过。他们唱的曲子可能与他所熟悉的神罗公司不一样,但他们演奏的乐器还是一样的。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功课,”萨菲罗斯找到摄像头的可能位置后说道,举起裂开的塑料钢笔。“这是唯一的牺牲品。”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床上,仰面躺下,手指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发。当然,他会按照指示使用无线电,但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萨菲罗斯想起了他的母亲,想起了她和宝条照片上的样子。他还记得宝条发现他扯自己头发时脸上的古怪表情,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那一刻,他让宝条想起了露克蕾西娅。
为什么你想让我成为愤怒女神的儿子,而不是她的儿子?是因为她离开了你吗?是因为她爱上了别人吗?你甚至在乎她到注意到了这一点?
宝条对另一个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吗?或者宝条制造萨菲罗斯,并把他直接送入杰诺娃冰冷的怀抱,只是为了确定他是否能做到?
还有他的母亲——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她是个什么样的科学家?她的论文是一篇关于毁灭世界的武器和恶魔的理论论文,她的痴迷导致了她导师的死亡。她是个什么样的母亲,生了孩子却无视孩子的存在,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实验上,把恶魔的灵魂与她无能为力的爱人的灵魂结合在一起?
他父亲有上帝情结,他母亲对自己的行为后果压根不在乎,那他们的儿子表现出完全相同的倾向,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萨菲罗斯不清楚是什么让他如此彻底地屈服于杰诺娃的影响,但他的行为似乎不是出于理性,而是….情绪。对他来说,这样失去自我控制是不可想象的。
杰诺娃诱惑了他,他明白,她给了他一些东西,来让他相信他是她的儿子,他被选中来听从她的命令。她在黑暗中对他说了什么秘密的承诺?
我想用火焰吞没世界,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是神,还是仅仅因为我想看着它燃烧?
“不,”克劳德双手环胸,“想都别想。”
他又回到了路法斯那光彩照人的办公室,这一次,那位满面笑容的神罗雇员通知人把他送上来的时候,他看起来不耐烦又毫无礼貌。这次的塔克斯是鲁德,谨言慎行的家伙。这倒正合克劳德的心意。
路法斯穿着他惯常的装束,坐在办公桌后面签文件,心不在焉。他示意克劳德坐下,但克劳德选择站着。
“我得说我很惊讶听到你这么说,克劳德。”路法斯用他礼貌的腔调说道。这让克劳德很想给他肋骨几下。
“真的吗?你很惊讶我说不?” 克劳德狠狠地瞪了路法斯一眼,“也许你也没那么算无遗策。”
路法斯看起来不在意克劳德的讽刺,但他一向高深莫测,难以试探出深浅,“我还以为你会更生气 我叫别人代替你去看守萨菲罗斯。”
“那你就是个蠢货。”
路法斯白皙的眉毛挑了挑。“克劳德,我不是说我们要一直让他活着,只是暂时这样处理。直到我们能确定真相是什么,以及他是不是真的记得。”
“是啊,这两样我都听到了。”克劳德抢话道,“我没听到的是为什么。”
路法斯冰冷浅淡的眼睛盯住他:“我不欠你理由。”
克劳德瞪大眼:“你在开玩笑吧。”
“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对方好整以暇,“如果你没在这拒绝我的话。”然后停顿了一下,“但也有可能不会。”
“那当我没来过。”克劳德转身离去。
“他记得你的名字。”
克劳德扭过身看他:“什么?”
“他说他想起来了你叫克劳德,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克劳德嗤笑了一声:“好吧。”
路法斯靠在椅背上,手指堆成尖锥顶在下巴下面。他看起来就像漫画里的最终Boss,克劳德觉得,这样的比较也不太离谱。“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他暂时失忆了。”
“因为那就是你想要的。” 路法斯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这么操蛋地想留下萨菲罗斯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法斯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克劳德。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我只是想给你……一个监视你宿敌的机会。我不会杀他,至少不会马上杀他,所以你想说服我也没用。我需要的是有人在希伦(Healen)看着他,直到我们搞清楚他有没有撒谎,然后我们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说得那么轻巧。克劳德猛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太阳穴开始跳动,“如果他撒谎呢?”
“那就把他留下来。”路法斯轻松地说,“我知道他有多危险。”
你要是知道,我们就不会有这场谈话了。“嗯哼。”
“所以你还要说不吗?我很抱歉这个决定吓了你一跳,但我也很忙的。”
克劳德眯起眼睛,他有种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两分钟前我就说过了。”
“好吧,那我通知埃琳娜做好去希伦的准备。”
克劳德眨了眨眼:“埃琳娜?你让埃琳娜去?”
“你对我怎么调遣塔克斯有意见吗?”
毫无疑问。克劳德咬紧牙关:“为什么是她?”
路法斯露出一个柴郡猫式的微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感谢你同意见面,”他伸出自己的手,“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
克劳德无视了他伸出的手,怒视着他:“为什么是埃琳娜,路法斯?”
“你知道的,克劳德。”路法斯放下手臂,“我得放你离开、等你出去之后才能让你想通,但我觉得那太浪费你的时间了。我说过,我是个大忙人。”
“哈?”克劳德皱眉,他没见过像路法斯这样拐弯抹角的人。这一定是政客的狡猾之处。
“要是你不去,埃琳娜会替你去。”路法斯顿了顿,克劳德还在怒视着他,最后路法斯叹了口气说:“你觉得蒂法会高兴吗,克劳德?”
“大概不会。”克劳德说,“路法斯,你是个该死的混账,你有自知之明吧?”
路法斯点了点头。“以前就有人这么说过。听我说,克劳德,要是你走出了这扇门,我就把埃琳娜送到希伦去。而且如果蒂法说她想去陪埃琳娜,我也会同意。”
“埃琳娜不会同意的,”克劳德断然拒绝,“我了解她。”
“她可以试着阻止蒂法,但你觉得这有用吗?虽然,我不像你那么了解她,但我觉得不会。要是她不在,酒吧会怎么样?我知道蒂法很在乎她的酒吧。我觉得她在希伦的时候你可以打理酒吧。但不得不说,克劳德,你的社交能力十分一般。你和萨菲罗斯在一起都比和普通人在一起更好。”
“我恨你。”克劳德说。
“看得出来。” 路法斯并不特别在意。“我又没有在和你交朋友,克劳德。”
“你是想指使我。”
“是的,”路法斯说,“的确如此。因为你是最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
克劳德危险地压低了声音:“我不是你的塔克斯,路法斯。”
“如果你是,克劳德,”路法斯同样低沉地回应,“我用不着指使你。你只要带着我的命令离开我的办公室就行了。”
克劳德向前走了一步。路法斯寸步不让。“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虚张声势?”
“那时候我一边开枪一边从楼上跳下去,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虚张声势的人吗?”
“那只证明你是个傻瓜。”克劳德说。老实说,他听到路法斯这么做的时候,觉得这家伙可真混蛋。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改主意了?”
克劳德幅度很小地摇头,那已经近似点头。
路法斯看起来有些满意:“我就知道你会的。”
克劳德并不一定从所有错误中吸取教训,但他偶尔也会试着不重蹈覆辙。
这一次,他没有为是否要告诉蒂法关于萨菲罗斯的事而苦恼。他知道自己必须告诉她,他不可能就这样消失——尤其是当她知道萨菲罗斯还活着的时候。她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所以,克劳德决定告诉蒂法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去,这才是最负责任的做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说萨菲罗斯已经夺走了你太多的幸福,我不会让他再夺走你的幸福之类的,蒂法可能会想打他。
真的,归根结底,他说的任何话都会让她想打他。在回第七天堂的路上,克劳德心情很低落。他知道自己在做她讨厌的事情,也就是试图保护她,但事情不仅仅是这样,对吧?
他是唯一能打败萨菲罗斯的人。派其他人去只会延长这场不可避免的抗争,并让克劳德在抗争结束后又多了一个悼念的对象。
我累透了。为什么他就不能老实待在他该去的地方?
克劳德觉得蒂法不一定会反对他那想要除掉萨菲罗斯的计划,但她大概不会喜欢他是因为路法斯要送埃琳娜去的威胁而同意的事实。以他对蒂法的了解,她也许更愿意这样——她也一块去,帮忙杀掉萨菲罗斯。
这个想法让克劳德血都冷了。
在尼布尔海姆的时候你就没能杀她,那现在你也做不到的。我不会让你这样做。
出于某种原因,克劳德和萨菲罗斯的生命像是挂毯上的丝线一样交织缠绕成结,无法分开。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就这样吧。但他拒绝让他的朋友们与他们两人纠缠在一起。他们应该被释放,自由地拥有别的生活。
克劳德不太明白挂毯是怎么编织出来的。一个微小的声音指出,你把线剪断了,它不就掉到地上没用了吗?你还能再用它吗?他是什么,一根松垮的线吗?糟糕的比喻。比起他,文森特更喜欢这些比喻。
皱着眉,克劳德发动芬里尔的引擎,开得更快了。最重要的是,他要去希伦,再一次把萨菲罗斯送回地狱。希望这一次,这个混蛋能乖乖待在那里。
但首先,他必须告诉蒂法。他下定了决心。不会动摇,不会撒谎,也不会逃跑。
他要做的……就是留下一张字条。
蒂法,
路法斯要把萨菲罗斯转移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并且弄清楚他的失忆是不是真的。他叫我去那里看管他。不管怎样我都会杀了他,至少这样我就不用在星球上到处追杀他了。
别为我担心,这几乎是我唯一擅长的事了。
克劳德
他站在冰冷的房间里,看着培养槽,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悬浮在绿色的液体中。铭牌被灰尘覆盖,他看不清上面的字母。
我的儿子。*那东西说。*释放我,让我们从那些想要毁灭我们的人手中夺回这个星球….
他不认识这个声音,但它呼唤着他内心的某物,某种确实存在的东西。啊,听到这个声音——这个无穷无尽、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他是多么欣喜。
直视我的名字,知晓我的存在。
灰尘从铭牌上落下,露出刻在黄铜上的字母。
杰-诺-娃
母亲,萨菲罗斯低声道,语带敬畏。
那时她说着归属和命运,向他许诺,你将是那个把他们都抛在身后的人,你将拔擢,你将是我的,而他们将被我们的愤怒之火焚烧。
萨菲罗斯双手放在培养槽上,紧闭着双眼。他们要燃烧……他的血液在体内歌唱。
他擦掉培养槽上的灰尘,那个刹那他看见一双闪烁的红眼,一张冷峻美丽的脸,被环绕的翅膀遮住——
——然后是另一张脸,那个有着和他一样头发的女人,熟悉又陌生的五官上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我很抱歉,她哭泣着,他的内心无动于衷,但她的声音却传到了他不知道的空虚之处。我的儿子,我真的很抱歉。
在她身后,有什么的阴影正在升起。
对你来说她什么都不是。她生育了你,而后再无更多。她如此虚弱。她选择了自己的水晶坟墓,那就让她去吧。
我梦见过你,那女人说。她有着温柔的、悲伤的眼眸。你毁灭了世界。
即使她知道你的命运所在,另一个存在这么说道。那声音宏大而渺远,像一颗星星。
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悔恨。我很抱歉,萨菲罗斯。
她在黑暗中呼喊的不是你的名字,另一个存在说。她渴望另一个人。但我呼唤的是你的名字,我呼唤的是你。忘了她。跟我来吧,燃烧吧。
那两道身影合为一体,他无法再分辨出它们中的任何一个。
别做白日梦了,孩子。小心点。宝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刻。他的身影在阴影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有母亲?萨菲罗斯问。
我说过了,她的名字是杰诺娃。
她的名字是露克蕾西亚,萨菲罗斯说道。
忘了那个名字。这就是我为什么从不告诉你。她太弱小了。你的母亲是杰诺娃。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用红色的眼睛窥视着。那是宝条的造物们。为什么你从不用对待儿子的方式对我?
因为,孩子,你是更好的东西。
萨菲罗斯回头看向培养槽,露克莱西娅的脸在杰诺娃那美丽冰冷的脸庞后消逝。她不是我的母亲。
露克莱西娅的声音满是愧疚——那并非他的名字。文森特——
宝条在笑。
杰诺娃露出与他自己别无二致的笑容。地狱正在她眼中起舞。
萨菲罗斯猛然惊醒,令人不安的梦境同他为了被转移出米德加尔而自愿服用的睡眠魔法一起消逝了。即使没有魔法扰乱他的精神功能,他也从来都不擅长记梦。
坐起身来,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简陋的房间。床边有一扇打开的通向天井的玻璃门,正吹来怡人的新鲜空气。萨菲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树林和生长植物的气息瞬间占据了他的感官。这让他想起了一向喜欢植物的安吉尔。
他坐了起来,忽略了头晕和轻微的头痛,开始耐心而缓慢地探索房间。一扇门通向衣橱,衣橱里的衣服或是挂在衣架上,或是整齐地堆放在内嵌的柜子里。它们的颜色都很单调,只有简单的纯色,没有图案或条纹。大部分都是黑色、灰色或白色。显然,神罗决心保持它们的配色方案。
房间里的另一扇门通向浴室,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立即去洗了个淋浴。浴室比他以前用过的要豪华得多,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控制方式。当他转动了几个水龙头后,不止一个淋浴喷头开始急速出水时,他吓得跳了起来。
当花洒开足马力并喷洒出令人愉悦的蒸汽时,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但自己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有点脏,头发也乱糟糟的,但除此之外,这就是他。不止一个人说他漂亮,但对萨菲罗斯来说,这向来毫无意义。
杰内西斯,有着闪亮的眼睛和表情丰富的嘴,他很漂亮。安吉尔,线条分明,棱角分明……也许用英俊这个词更合适。萨菲罗斯总觉得自己的五官太不正常,太不寻常,所以不那么好看。令人难忘是因为它们的奇特,仅此而已。
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漂亮吗?他们有同样的嘴,同样的头发。他看自己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看到宝条脸上突出的骨骼结构,但他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他的皮肤、眼睛,甚至头发的颜色——似乎都不是来自他们。那是杰诺娃的印记吗?他的五官是否被她的细胞扭曲成了与她自己相似的五官?
是宝条让他变成这样的吗?
一些黑暗的东西在他体内涌动。梦境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那是他无法捕捉的记忆。宝条的笑声,他母亲的声音。杰诺娃,无动于衷地漂浮着,等待着。
他盯着自己看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因自己的倒影不安。他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将近三十二岁,距离上一次看到自己的倒影已经过去了十年;然而,他现在的样子和他去找扎克斯·菲尔、出发前往尼贝尔海姆的那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我把正宗插进最后一个古代人心脏时的样子吗?这就是我召唤世界末日时的样子吗?这就是我和克劳德·斯特莱夫在米德加上空战斗时的样子吗?
萨菲罗斯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因扯到了打结的地方龇牙。我希望我的样子比那更好。
在镜子里,萨菲罗斯看着自己的倒影对他微笑。他自己的嘴却纹丝不动。他的手指抽搐着,伸向一把并不存在的剑。
你在胡思乱想。是魔法的缘故。快去洗个澡吧,免得头发打结,不然还得请克劳德·斯特莱夫帮你剪。
萨菲罗斯转过身,毅然走进卧室,脱下制服,把它们收进衣柜后面。他找到了合适的衣服,又走进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水蒸气雾化。未经他同意,他的倒影没有对他做出其他表情。
只是幻想之物。魔法。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洗头,耐心地用梳子梳理头发。水温一直很高,毫无疑问,这是他洗过的最豪华的淋浴。他习惯了军营里高效的军用淋浴。即使是他的私人公寓也有一个简洁的浴室,虽然魔晄意味着水总是热的,但水压偶尔会低得像一个慢慢漏水的水龙头。
过去他和安吉尔、杰内西斯在一块的时候通常晚上洗澡。这是他们要求,因为如果他早上想洗澡,安吉尔就会站在门边拍门,说快点,我保证你是最靓的特种兵,现在我可以刷牙了吗?
萨菲罗斯在于是里足足呆了将近三十分钟,远超他实际需要的时间,双手撑在浴室的墙上,低着头,让水从各个角度按摩他的肌肉。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敏锐地感受到自己错过的岁月。这很古怪。
洗完澡后,他穿上简单的长袖棉质衬衫和亚麻睡裤,盘腿坐在床上再次梳理头发。发丝被梳理让他放松,剩余的缠结也轻松地理开。这有效地改善了他的心情,梳完头,他双手放在脑袋下面躺回床上,享受着这一刻的洁净。
床又大又宽敞,让他想起了放假的时候和安吉尔、杰内西斯在太阳海岸度过的一个难得的周末。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们的房间里,安吉尔在冲浪,杰内西斯则在阅读一些关于史诗的学术论文——或者说,假装在阅读,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吉尔,确保没有人试图搭讪他。又或者,把萨菲罗斯拖出来,撺掇他去游泳,这可不是萨菲罗斯特别喜欢的活动。
他游泳是为了不被淹死,又不是为了好玩。安吉尔跳入海浪的快乐让他感到困惑。杰内西斯对游泳的理解是站在泳池里喝水,这比用身体感受海浪更有意义。
奇怪的是,他想了这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关于和那些已经逝去、应该被遗忘的人共处的时刻。为什么现在这些记忆会如此频繁地浮现?
你以前又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它。
而且,他们都死了。他提醒自己。最后他们背叛了他,选择了对方。当然了,他也不该指望他们会做别的选择。
萨菲罗斯闭上眼睡着了。
几个小时后,当他醒来时,房间里凉飕飕的,夜幕已经降临,听起来像是下雨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关上了庭院的门。他饿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回避不可避免的、很可能是不愉快的、需要面对的冲突。
他左手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克劳德很可能对他保持着杀意,而萨菲罗斯有什么可以自卫的呢?一把梳子?豪华淋浴头?这太荒唐了。
萨菲罗斯离开卧室时,注意了与他房间位置相近的其他房间、门口和任何可能用作出口的窗户。他顺着柔和的灯光来到客厅,里面摆满了看起来很舒适的家具,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他顺着嘈杂的声音一直走到厨房。
在那里,他发现克劳德·斯特莱夫正在柜台前做三明治,切黄油的刀上沾满了芥末。
克劳德一动不动,萨菲罗斯看到握着刀的手指因为他的出现而收紧了。他绝不允许自己被这个面露不满的年轻人用没有什么威胁的厨房用具打发走。绝不。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萨菲罗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采取守势,等待对手先下手为强。
克劳德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除非他先发制人。
那就缓和一下吧。萨菲罗斯选择了先发制人:“你好,克劳德。”
即使是无恶意的问候,也让这个人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萨菲罗斯。”
以前他很少听到自己的名字以饱含恨意的方式被念出,但从逻辑上讲,他不能因为克劳德的愤怒而责怪他。但因为自己不记得的事情被憎恶依旧令人厌烦。这注定不会是愉快的相处。路法斯选了个别墅来关着他们,可真是讽刺。
“他们告诉你了吗?全部?”
装傻没什么用。“是的。”
克劳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
“然后什么?”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你想从这次谈话中得到什么,克劳德?要我道歉吗?”
“你会感到抱歉?” 克劳德摇了摇头,尖锐的发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僵硬而紧张。
“我不知道。”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但他很快又生气了。“你不知道。好吧,所以,即使你没有在失忆的事情上撒谎,你还是不后悔烧毁了一个村庄,试图毁灭世界,杀死了艾莉丝,还搞出了该死的瘟疫,害死了很多小孩?”
“我是说我不知道,而不是否认。我不记得做过这些事,克劳德。”
每次他提到克劳德的名字,对方都会退缩,就像萨菲罗斯给了他脑袋一下似的。也许这就是他一直这样做的原因。克劳德身上的某些东西让萨菲罗斯有一种不太寻常、想要嘲弄他的幼稚冲动。
“也就是说你没法感到后悔?”
萨菲罗斯用五台语数到十,每当有人考验他的耐心时,他就会这么做。“我知道,如果我说我很抱歉,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要是否认,估计你会用手上这把钝刀子割断我的喉咙。你会为你记不得的事道歉吗,克劳德?”
“可能吧,”克劳德嘀咕道,“别直呼我的名字。”
“我该怎么称呼你?”萨菲罗斯问,“斯特莱夫先生?”
“别-” 克劳德用手敲了敲桌面,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情愿我们根本不说话,但这不…算了。”
尴尬的沉默继续着。克劳德吐出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下来,但当萨菲罗斯走进厨房时,他又挥舞着刀:“你在干什么?”
萨菲罗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好吧,来一条房规,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他妈得回答我。”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我们互相不说话呢。”
克劳德的脸绷紧了,同时脸红了,气咻咻的:“这和我的喜好没关系。”
萨菲罗斯举起双手:“我本来打算吃晚饭的。从我们的交流来看,我不指望你给我做三明治。”
克劳德猛地放下刀子,端起餐盘,绕过萨菲罗斯离开厨房,为了不背对对方,甚至是后退着走路的。
哦,说实在的。“当我们……死战时,克劳德,我是不是经常毫无征兆地突袭你?”
“啥?”
萨菲罗斯打开冰箱,扫视里面的食物,皱起了眉头。冰箱里有水果,但没看到蔬菜,唯一的蛋白质来源大概是奶酪。“我说,我是不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袭击了你?”
“不经常。毕竟,你比较喜欢戏剧化的行为。”
“真的吗?” 萨菲罗斯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子,拿着一些水果和一块奶酪。他把头发拂开,走到料理台前,找到克劳德用过的刀,在水槽里洗了洗。“听起来更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经认识的人。” 他低下头,把刀擦干,举起来给克劳德看。“我要用它来切盘子里的奶酪。而不是把你的心挖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这解释很有趣。”克劳德站在台面的另一边怒道。
“谁说我觉得有趣了?” 萨菲罗斯开始给自己做吃的,把奶酪切成片摆在盘子里,还有苹果和一些从储藏室找到的饼干。克劳德盯着他看,表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难以置信。“怎么了?”
“你不是——这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多——你差点杀了地球上所有的人,现在却在吃奶酪和饼干。”
萨菲罗斯看着他临时做的晚餐,耸了耸肩:“我找不到豆腐,我需要蛋白质。每餐都应该有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以确保摄入足够的营养。”
“好吧。”克劳德听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萨菲罗斯抬头看了看,确定那不是因为三明治。克劳德没在吃东西,他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萨菲罗斯低头,吃了一块奶酪,接着打开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
“豆腐?恶。” 克劳德皱了皱鼻子。这是他第一个并非出自愤怒的动作。“里面有火鸡。” 这不是一个建议,但这是萨菲罗斯认为他能得到的最接近建议的建议了。
“我不吃肉。也许负责供应的人会在下次补货时加上豆腐。”
“那个人….就是我。”克劳德告诉他,“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别墅?你他妈没资格提要求。”
“我以为这是别墅。”萨菲罗斯说,“也许你不觉得是因为你的浴室没我的好。”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突然被苹果的味道唤醒了一段非常生动的感官记忆。
有人把他反压在桌子上,有人的嘴热乎乎地贴在自己身上,有人尝起来像苹果,还有人揪着他的头发——
萨菲罗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和杰内西斯亲密相处的回忆对他的处境毫无帮助。他没有理会克劳德,吃完了饭,把盘子和用过的刀子洗干净、擦干,然后放回原处,接着举起空瓶说:“有没有单独的容器来装可回收物?”
克劳德的回答是转身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萨菲罗斯听到了关门声。
他在水龙头下把瓶子装满水,放进冰箱。没必要浪费。
整个晚上,萨菲罗斯都没有见到克劳德,他想自己完全可以从前门走掉。但他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记不起自己做过的事情,以及当初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克劳德·斯特莱夫应该是了解这一切的关键。
而且。现在离开可能正中克劳德下怀。
问题是,面对他的宿敌时,克劳德早已预料到某些事情。
萨菲罗斯会出现在他面前,用一种既令人愤怒又足够怪异的礼节向他打招呼,然后发表一段充满戏剧性转折和手势的疯癫独白,接着优雅地摆好战斗姿势,将武器高举过肩头,用那双爬行动物般冷酷的眼睛盯着克劳德。
在萨菲罗斯喋喋不休的时候,克劳德会站在那里盯着萨菲罗斯看,心想他妈的,又来了?真的吗?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让自己不再去想那把该死的剑划破皮肤、刺进身体时有多疼。取而代之的是,他想到了扎克斯和艾丽丝,想到了勇敢的意义,想到了他那些拿起武器一起奋不顾身投入战斗的朋友们,想到了他宁死也不会让这个人夺走他的任何东西。
萨菲罗斯会冷笑,克劳德回以蔑视,当他们试图杀死对方时,一切都会变得支离破碎。克劳德赢了(或者应该称为 “你俩都没死,但其中一个消失了”),但他的精神和身体也付出了代价;萨菲罗斯消失后,无论他在何处入睡,他都会试着把自己的碎片重新拼凑起来,试着假装自己不是一个由无数裂缝和其他人的碎片组成的人。
降临之日的神罗塔上发生了那件事后,克劳德一直半信半疑地认为,他其实不是在和萨菲罗斯战斗,而是在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黑暗战斗。那个部分仍然对所发生的一切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实现对扎克斯的承诺,所擅长的就是打同样的仗,一次又一次……
但不管这是不是真的,这场战斗——不管是不是隐喻——都是按照往常的剧本进行的。是很残酷,也很可怕,但至少克劳德知道会发生什么。然后穿着睡衣,吃着一盘奶酪和饼干的萨菲罗斯就出现了,这他妈根本就没有剧本可循。
那个梦魇般的人一直萦绕在克劳德的心头,而这个高大、安静的男人却是一个注重营养的素食主义者,两者之间的差异快把克劳德搞疯了。
早上克劳德离开房间时,萨菲罗斯总是醒着,显然比他睡得更早,这似乎恰恰与他那个恶魔宿敌应该做的相反。难道萨菲罗斯不应该彻夜不眠,策划着针对星球的邪恶计划吗?反而,这个人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早起、锻炼、吃饭和睡觉。克劳德终于意识到,他是在按照军队的作息时间作息。
但他不是。他不再是特种兵了。这儿再没有特种兵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尽可能地互不理睬,尽量减少言语交流,而且只在手势或含糊不清的咕哝还不够解决问题的时候才会这样。
就在他不会每次看到萨菲罗斯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时都要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就在他开始习惯看到这个男人在厨房里给自己做饭的时候,剧本又发生了变化。
事情发生在克劳德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噪声(他入睡的频率很奇怪,而且总是睡得很轻;微风吹过窗户就能把他唤醒),经过调查他发现萨菲罗斯正在厨房翻找冰箱。
厨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电器发出的光亮。萨菲罗斯转过身看到他在那里,不由分说地举起一瓶水。
克劳德注意到他喝了很多水。早上,他用杯子喝了点东西,克劳德觉得那肯定是茶。
茶。杰诺娃的灾厄、盖亚敌视之人、世界的毁灭者……会喝热茶。
“你起晚了。”克劳德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转身到另一个房间去,平日里要是他发现自己和萨菲罗斯在同一个地方,他都会这么做。
“我睡不着。”萨菲罗斯回答道,“我觉得自己在等一个永远不会下达的任务。”
克劳德靠在墙上看着他:“我觉得我在等一场在最意想不到时候来临的战斗。”
他们凝视着对方,每当他们在屋子里相遇,萨菲罗斯都对克劳德的出现无动于衷。但此刻,他几乎是警惕地看着克劳德,克劳德不知道这是否只是萨菲罗斯没有力气再去维持冷漠的表现。
某种意义上克劳德能理解他此刻的疲惫:那是一种流淌在你血管里的疲惫,深入骨髓,永不消散。
从前他看起来永远神采奕奕。永不叹息、揉太阳穴或者活动脖子。他甚至不会眨眼。从不。
萨菲罗斯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地像个人类,克劳德对此一筹莫展。他穿上制服后也显得年轻了许多,克劳德很想知道萨菲罗斯到底多大了。
在他阻止自己之前,他问了出来:“你多大了?”
萨菲罗斯把水瓶举到嘴边时停顿了一下:“25岁。”
他的回答让克劳德呼吸停了一瞬。二十五岁?二十五?不知为何,萨菲罗斯一直都是不老的,停顿在克劳德第一次见他、第一次杀死他的那一刻。有年龄就意味着他曾经年轻过,曾经是个孩子。
曾经天真无邪。
曾经是人类。
“我——”克劳德摇了摇头,朝走廊的阴影退了一步。
“等等。”萨菲罗斯缓缓说道,“克劳德,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的。”克劳德迅速地截住了他的话,“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你需要细节,可以再看一遍文件。”
萨菲罗斯关上冰箱门,厨房陷入一片黑暗。克劳德的眼睛很快适应,但他首先看到的是萨菲罗斯的眼睛—那双散发着柔和魔晄光芒、有着狭长瞳孔的古怪眼睛。在克劳德看来,萨菲罗斯的眼睛总是隐隐约约地像爬行动物,因为萨菲罗斯总是不眨眼睛,但在那一刻,它让克劳德想起了猫。
“我想再看一遍,是的,但我——你当时也在场,克劳德。我要你告诉我,我要听你亲口说。你恨我,我知道——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听到萨菲罗斯的声音,在黑暗中看到他的眼睛,还有那张冷酷而美丽的脸庞——这让克劳德想起了那个在尼布尔海姆被他杀死的人,那个在艾莉丝死时大笑的人,那个一边刺穿他一边对他微笑,只为看他在痛苦中挣扎的人。
“你想让我重温一遍吗?想听我亲口说?不,去你妈的,不——你得不到我的痛苦,再也不。” 克劳德气得浑身发抖,“我已经给过你一次了,足够了,但为什么你还不满足!”
“克劳德-”
此刻他有武器的话,他肯定会拔出来。他不愿去想为什么组合剑不在自己手上,为什么自从他们把萨菲罗斯带到这里后,他第一次没带武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他会觉得萨菲罗斯的脸很美。
这个人曾经可能是人类。现在他却成了一个怪物,折磨着克劳德的头脑。
“离-我-远-点!”克劳德嘶声道,转身走向黑暗的走廊。他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到外面的阳台上看着星空。星星仍然在那儿,多亏了艾莉丝的勇气和他的朋友们,还有他,该死的,他们所有人,是他们从这个想要结束一切的男人手中拯救了世界。
“你以前从来没有逃避过我,克劳德,”萨菲罗斯在他身后说道,差点把克劳德气得一个趔趄,“我杀你的时候没有,我尝试着杀你的时候也没有。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不想听到你的真心话。我不想告诉你你做了什么,然后听你真心实意地道歉。我知道你是谁的时候我从没怕过你,但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太他妈可怕了。
“我不想玩了,萨菲罗斯,你不会被杀死,所以就只能无视你了。”
“目前看来还远得很。”
克劳德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半信半疑地看着萨菲罗斯,勾起嘴角,然后……
怎样呢?准备用塑料水瓶打死他吗?
克劳德叹气,伸手打开了走廊的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眨眼,看到萨菲罗斯正站在走廊尽头,双腿分立,手臂背在身后,一副坦然的军姿。
克劳德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好吧。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萨菲罗斯纹丝不动:“你愿意早上再来谈这件事吗?”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克劳德说,“最好的时候永远是现在。”干脆一劳永逸吧。
萨菲罗斯点头,回到厨房。克劳德跟着他,半途停下了瞪着对方:“你又要干什么?”
萨菲罗斯正在翻柜子:“我想喝茶,你要来点吗?”
克劳德摇了摇头,一时无言以对,因为萨菲罗斯,世界的毁灭者,把茶壶放在了炉子上。
总的来说,花的时间比克劳德想象的要少。
大约花了四个小时,不包括他不得不起身走开的短暂时间,也不包括他实在说不下去而安静坐下来整理思绪的时间。
萨菲罗斯坐在客厅对面。一开始,他偶尔还会问问题或发表看法,但在克劳德越来越充满敌意的目光中,他渐渐地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克劳德终于说完了,太阳也冉冉升起。他站起身,让萨菲罗斯坐着,自己去厨房拿了一瓶水。当他回来时,萨菲罗斯正在外面看日出。
克劳德,精疲力竭,但又感到愤怒奇异地消退了,也走到外面和他一起看日出。他们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黎明的曙光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萨菲罗斯转过身来,目光攥住了克劳德:“我记起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名字了。”
克劳德紧张起来,手指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任务汇报之后,我临走时询问了门口的警卫员。”
“为什么?” 这句话在他嘴里尝起来干巴巴的,就像泥巴一样。
“我本来要给你记过处分的。”
克劳德所等着萨菲罗斯要说的话里绝对没有这一句。“哈?”
萨菲罗斯下巴紧绷,看向天空。“你没有戴头盔,我认为这很冒犯。我问了你的名字,这样等我们集合做任务的时候,我就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开掉你,好让你明白正确的礼仪。我想给你个教训。”
“哦,”克劳德说,同样目视前方。“你想给我……一个教训。”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笑声就像有人把手伸进了他的灵魂深处,把魂魄拽了出来,但他根本无法阻止。他的声音大得足以驱散树上的鸟儿,愤怒的叽叽喳喳声与克劳德歇斯底里的笑声混杂在一起。
“吸取教训吧,先生。”克劳德喘着粗气,眼泪夺眶而出。腹部两侧疼痛难忍,他完全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
萨菲罗斯盯着他,好像克劳德突然没了脑子。这对情况一点帮助都没有,但当萨菲罗斯问:“斯特莱夫,要我给你拿个纸袋吗?”时,克劳德还是挥了挥手,专心地深呼吸了几下。
“你为什么不呢?”他再次开口时问道:“看在奥丁的份上,萨菲罗斯,你为什么没这么做?”
萨菲罗斯抱起双臂,看起来不太情愿回答:“当然是扎克斯。我和他说我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劝阻了我。他说你没穿合适的制服是他的错,因为他拉你进这个队伍时你正在走廊里。尼布尔海姆是你的家乡,你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所以我应该-” 他突然停了下来。
“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克劳德擦了擦眼睛,勉强说道。他的手在颤抖。倦怠沉重地拖着他的眼睛,那感觉又肿又干。
“我应该有一颗心。” 萨菲罗斯低下头,躲在刘海后面。克劳德本能地离他远了一步,期待着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但萨菲罗斯只是站在那里,头发遮住了脸,然后又抬起了下巴。他看起来很疲惫,眼圈也有些发黑。克劳德不知道他有没有睡过觉。
他的目光与克劳德对视,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带着淡淡的嘲弄,但当他终于开口说话时,听起来却有些困惑:“为什么是你?世界上我最想伤害的人……为什么是你?”
“我不知道。”克劳德靠在走廊的木栏杆上回答:“我不知道。”
要是萨菲罗斯为此道歉了,克劳德肯定没法维持仅剩的冷静。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天空渐渐变蓝。
片刻之后,萨菲罗斯离开了,在门口稍稍停步:“谢谢你告诉我,”他非常平静地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萨菲罗斯进去之后克劳德听到了关门声,但他没有回头。
当天下午稍晚的时候,曾打来电话。克劳德提了新的补给要求之后,他问了每次联络都要问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他在说谎吗?”
“是的。”克劳德像往常一样回答。
只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在说谎。
他站在浴室里看着镜子。
他的倒影身后有明亮刺眼的火焰,但萨菲罗斯感觉不到背后有热量或热度。
他的倒影对他说了些什么,仅有一个单词。
“很快。”
萨菲罗斯猛然惊醒。他站在浴室里,这意味着他一定是梦游了,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做过的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迷惑不解。
他花了一两分钟才平复了呼吸。心跳得很快,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像过了电似的嗡嗡作响。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瓷砖台面上迅速抓紧了。
他警惕地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期待着能看到火焰,但镜子里除了黑暗外什么也没有。
他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打了个哈欠。只是一场梦,大概。
他抬起手,用左手对着镜子挥了挥,然后转身回到床上。他刚躺下,突然察觉自己的倒影刚才也向他挥了挥手,不过也是左手。
镜子不是这样工作的。
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要发疯了?
萨菲罗斯躺在黑暗中,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话,试图从这些话唤起的画面中回忆起什么。它们不像是记忆。而是像在看一幅画,但他想要的是照片。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知晓,这一切的关键都埋藏在他过去的某处。
他继承了父亲反社会倾向和母亲不安定的神经质情绪,魔晄和杰诺娃细胞只会放大这些特征。他从十几岁起就开始杀人,生命中唯一不变的存在就是把他当实验品、把他与其他人隔开的父亲,并且他也被仅有的两个关心过他的人抛弃。
萨菲罗斯曾以为自己能免受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的劣化之苦,但很显然,没有这回事。受影响的是精神,而不是他的身体。
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能让他在培养槽里发现一块外星人碎片就一厢情愿认为那是他的母亲呢?难道是宝条操纵了他?如果是这样,他是想逼疯他儿子然后让对方毁灭世界吗?或者,他只是想看看萨菲罗斯与体内的J细胞结合会变得多强大?
要是露克蕾希娅没有离开他,他还会告诉我杰诺娃是我的母亲吗?
即使宝条还活着,萨菲罗斯也很怀疑自己是否能确信他会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他也不确定查看父亲的档案和研究笔记是不是个好主意——至少,在他取信于路法斯·神罗,让他相信自己没有在失忆这件事上撒谎之前是这样。
而要说服路法斯,他必须先说服克劳德·斯特莱夫。萨菲罗斯觉得这是不可能的,鉴于他们之间的历史和萨菲罗斯自己的行为,他可以理解克劳德的不情愿。
然而,目前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的镜中倒影。如果他再次看到幻觉,这是否意味着整件事将重新开始?他是否会失去理智,每况愈下,直到只剩愤怒和杀戮欲?他会因为终将来临的疯狂再失去十年的生命吗?
不,不,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如果没有办法阻止病情恶化,如果他的心智已经堕落到自认为非常理智、却还在召唤陨石、呼唤世界末日的地步….
至少他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阻止他。
接下来的几天,萨菲罗斯一直在补觉,并努力制定一个监控自己神智的计划。
等他有了一个可行的想法后,他仔细地做了笔记,检查了好几遍,然后去找克劳德。
对方不在屋里,卧室的门虚掩着,灯也关着,说明他也不在里头。萨菲罗斯敲了敲门,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回应。难道他已经离开了?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也许在那次深夜讨论之后,克劳德就觉得自己受够了。
萨菲罗斯终于在外面找到了正在修摩托车的他。克劳德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额头上扎着黑色头巾,衣服上沾满了油污。
他给了萨菲罗斯平板的一瞥,眨眼以躲避阳光:“怎么了?”
我决定把房子烧了。萨菲罗斯声音平和地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很忙。”
萨菲罗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虽然他理解克劳德的愤怒,但这行为也无济于事。“那等你结束再说吧。”
克劳德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耸了耸肩:“我想也是。好吧,行。”
如果我疯了,我得指望这个人来杀了我。当克劳德表现得像个天真的少年时,这想法就不那么令人欣慰了。
几个小时后,克劳德出现在厨房时,萨菲罗斯正在给自己做晚饭。他狼狈不堪,衣服上沾满了油污和汗水,金发也沾满了污渍。不过,他的肩膀和表情明显没有了往日的紧张,萨菲罗斯猜,无论他在摩托车上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放松而非必要的保养。
“我得来点水。”
要求克劳德说 “请 ”的冲动几乎压倒了他。萨菲罗斯提醒自己,他正在努力争取对方的合作,逼迫克劳德只会自找麻烦。
如果他的扣子没有闪闪发亮,人也没一直盯着我看就好了。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地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扔给他。克劳德灵巧地接住,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萨菲罗斯看了他一会儿,看着克劳德仰起的头和吞咽时喉咙蠕动的样子,一种不太舒坦的感觉涌上心头。
克劳德喝完了那瓶水,看见萨菲罗斯正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怎么了?”
“你还要吗?”
克劳德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相信萨菲罗斯关心的是这个,但萨菲罗斯的目光始终平和地紧盯着克劳德,等着他的回答。最后,克劳德点了点头,萨菲罗斯又扔给他一瓶水。
克劳德像喝第一瓶水一样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他没有直视萨菲罗斯的眼睛,粗鲁地道谢,接着用手捋了捋刺球一样的头发,头发上的污渍越来越多。萨菲罗斯讨厌这样,他真想问问克劳德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不客气。”他改口。
克劳德把水瓶一扔,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厨房。萨菲罗斯一直等到听见克劳德卧室的门关上,才叹了口气,从垃圾桶里拿出两个塑料瓶。
萨菲罗斯把它们扔进了正确的回收容器里,他相信克劳德只是为了惹人烦才把它们扔进了错误的框里。他继续吃着豆腐炒青菜,坚定地无视了克劳德洗澡的画面,因为他听到水管里的水开始哗哗流淌。
显然,失去理智和十年的生命并没有让他的口味变得难以揣测。为什么他总喜欢上对自己不感冒又好斗的人,这是一个谜——他想,这个谜最好还是不要解开。
萨菲罗斯刚结束晚餐的时候,克劳德回来了。他分了克劳德一些,对方对蔬菜做了个鬼脸,又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黑巧。
萨菲罗斯说:“它们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克劳德哼了一声:“如果你还没杀了我,那我觉得偶尔喝点黑巧克力也没什么问题。”
“你每天至少要喝三杯。”萨菲罗斯指出。
“你怎么知道?”克劳德问他,一边打开罐头一边侧目:“这有点恐怖。”
“你把罐子扔到了错的容器里。”萨菲罗斯叹了口气告诉他:“我以为你故意的。”
“不是,但这让人不爽吗?如果是的话,我会坚持。”
“你可真成熟,克劳德。”
克劳德冲他笑了笑。虚伪,不过不是他平时那种怒目而视的表情。挑衅,也有点得意,这让萨菲罗斯再次想起了杰内西斯。
“我生活的全部目的大概就是毁掉你的一天。”
萨菲罗斯翻了个白眼:“显然。”
克劳德把盘子端到厨房的桌子上吃晚饭,萨菲罗斯找来一张纸和一支笔,一边等克劳德吃完一边记下一份清单。每隔一会,他都能感觉到克劳德的目光,但他没有抬头,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不似往常那样令人不舒服。萨菲罗斯写完清单上的最后一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
“你想和我说什么?” 克劳德终于打破沉默问道。
萨菲罗斯轻松换上了一副从容不迫的军人姿态,面对着克劳德,就像他要做一份情况报告或任务简报一样:“我得出了我发疯的最合理解释。”
“哦,是吗?” 克劳德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萨菲罗斯注意到,克劳德光着脚。“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尽管很想向克劳德说明,萨菲罗斯还是不得不再次忍住要求克劳德说“请 ”的冲动:“安吉尔和杰内西斯深受劣化苦恼时,我以为自己免疫此事,因为我的身体没有类似症状。”
萨菲罗斯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继续说道:“虽然在技术方面上是对的,但它忽略了杰内西斯和安吉尔也伴随着精神退化。显然,我也未能幸免。症状非常相似:杰内西斯发现了自己的病情,回到家乡巴诺拉,摧毁了它;安吉尔强迫他的朋友和弟子扎克斯杀死他。我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我也做了同样的事。”
想到这里,萨菲罗斯皱了下眉:“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理由能解释我的行为。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是神罗的生物武器,他们从没在这件事上保密,我也有相应的待遇。至于认为外星人是我的母亲-”萨菲罗斯换了个表情:“我当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我压根没法想象什么能让我崩溃到了那种程度。我得想想是什么导致了我精神崩溃。”
克劳德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为什么你认为除了像小白鼠一样被抚养长大、以及你的父母都是疯子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呢?”
萨菲罗斯盯着他:“你肯定看不起我。”
“我尊敬你。曾经。” 克劳德从墙上弹起,拽了拽还没干透的一撮头发:“以前我以为发疯是有原因的,但后来我在宝条的培养槽里待了四年,艾丽丝和扎克斯他们都死了,而你还在这里,试图搞明白你为什么发疯杀了他们。所以,不,我不怎么看得起你,如果这对你有帮助的话。我也不怎么看得起自己。”
萨菲罗斯清了清嗓子:“你是要生闷气,还是让我把一直想告诉你的话说完?你让我想起了杰内西斯。他也一样,挑起争吵,然后沉浸在自己的戏里,直到我分不清他是生我的气,还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克劳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郑重声明,我可能一直在生你的气。”
“是的,当然。既然你显然相信我只是个有恋母倾向的变态杀人犯,那么请允许我总结一下这次谈话的其余部分。虽然很恼火,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认为唯一让我做出这种行为的是我自己……可我提到的两者间有相似之处,克劳德,即使是你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克劳德又靠在了墙上:“哦,那你试试呗。”
萨菲罗斯深呼吸,在脑海中数到十:“我想弄明白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这只是遗传,好吧,我接受。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自负,导致我以为是其他原因引发了我的行为,如果我把不存在的情况联系在一起……那么我得承认,是的,克劳德,我之所以失去理智,是因为我和我父母一样是个疯子。”
克劳德生硬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么,你认为是什么?杰诺娃细胞让你发疯了?”
“我不知道,克劳德。”萨菲罗斯非常缓慢地说,“我正在寻找答案。”
“你不知道看着你生气是多令人高兴的事。”克劳德告诉他,“我们吵架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萨菲罗斯。你已经翻了三次白眼了,你还一副想把头发揪下来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正在这样做,纠正,想这样做。请不要把这当成是对你生命或躯体的威胁,斯特莱夫,我也想掐死你,因为你把这次谈话变得如此不必要的复杂和令人疲惫。”
克劳德朝他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快乐,看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最好听的话,萨菲罗斯。”他说,伴随着笑声的是压力,但却有一种克劳德身上从未出现过的温暖,萨菲罗斯隐约看到了他没有和宿敌关在空荡荡的别墅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可能会成为这样的人。
萨菲罗斯立刻低下头,躲在头发后面。他不熟悉内疚这种情绪。
“现在该谁思考了?” 克劳德扬挑起双眉,“那我该怎么做?毕竟你想让我做点什么,嗯?”
是的,萨菲罗斯一想到他想让克劳德做的事,心里的暖流就慢慢涌了上来。他拿起自己列的单子,递给了克劳德。他又把双手背在身后,五官凝固成一副无动于衷的面具。“有些事情我认为是必要的,既能监督我的行为,又能防止我的心智再次退化,虽然只是假定它有效。”
克劳德大声读着清单,一项接一项:“与 G 项目、A 项目和 S 项目有关的文件。”他哼了一声,“传统命名法。”
“是啊,宝条总是抱怨霍兰德缺乏创造力。”萨菲罗斯嘟囔道。
克劳德皱着眉头继续阅读:“和飞行物理学有关的书籍与文章?”
萨菲罗斯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单翼飞行能力背后的力学原理,我不明白。”
克劳德没有看他:“棋盘、填字游戏和跑步机?”
“我很无聊。”萨菲罗斯直接了当地承认,“我需要一些精神刺激。” 和克劳德的斗嘴也许很有趣,但也很可能威胁到他的身体健康。
即使他很想打一架——不是决一死战,只是想锻炼一下。他很好奇克劳德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愤怒的年轻人显然是唯一能打败他的人。“至少,你还有摩托车可以打发时间。”
“我能做的也只有给它加油。”克劳德嘟囔道。
“你搞得那么脏,就为了加机油?”
“哈?闭嘴!你知道怎么做吗” 克劳德瞪了他一眼,但还没等萨菲罗斯回答(不,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克劳德会用扳手敲他的脑袋的话,他倒是可以让克劳德演示给他看),克劳德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一套组装露台?”
萨菲罗斯感到有些尴尬和恼火,他辩解道:“我需要一些东西来占据我的大脑,给我一些体力活。我是个军人,克劳德,或者说我曾经是个军人。我不习惯无所事事。有句话说得好,空闲代表危险。”
“但你要把露台放在哪里?”克劳德问道,显然还是被萨菲罗斯的要求吓了一跳。
“我想,弄清这个问题也是挑战的一部分。”萨菲罗斯咬着牙说。
克劳德慢慢抬起眼睛,看向萨菲罗斯。他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说:“你为什么吃素?”
萨菲罗斯吃了一惊,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这样更健康,它迫使你依靠肉类以外的来源获取蛋白质,而当你被派到全是植物的丛林里作战时,这个技能很宝贵。不过后来为了补充我失去的营养宝条差点发疯。这怎么了?”
克劳德缓缓摇头,把清单折起来:“我-这不重要。我会把这份清单给路法斯。”
“谢谢。”萨菲罗斯说。他顿了顿:“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正在假设,我过去的行为是基于我认为自己非常……有理性。”萨菲罗斯异常谨慎地说,“并不是说它们完全理性,但我至少……认为它们是合乎逻辑的。我从来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在执行任何任务之前,我总是喜欢先制定一些计划。”
克劳德听到这里发出了嘲笑的声音,但什么也没说。
萨菲罗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不知为什么,我发疯的方式是认为自己的行为完全理性、合乎逻辑。我没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会这样想,但当我下定决心要做成什么的时候……我是很难被劝阻的。”
克劳德哼了一声:“是啊,我注意到了。你还是话太多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萨菲罗斯平视着他:“如果我再有发疯的迹象,我需要你杀了我。”
克劳德一时没有回答,但很快耸耸肩说:“这就是我来这的目的。”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我确信那不是问题,我只是想保证我们都清楚这件事。还有,克劳德?”
克劳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下次,请确保我不会再归来。我不想再这样了。”
克劳德笑了起来。虽然不像清晨在阳台上那样歇斯底里地大笑,但听起来也同样痛苦。“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不会达成一致呢。”
萨菲罗斯转身要走,克劳德出乎意料地再次开口。
“因为你,我才想加入特种兵,我曾以为你是个英雄。”
萨菲罗斯短暂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扎克斯·菲尔灿烂的笑容:“战争中没有英雄,克劳德。即使有,我也不是其中一员。我只是个武器而已。”
“如果那就是你的全部呢?”
萨菲罗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侧过头,慢慢地看着克劳德,欣慰地看到克劳德的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恐惧的东西,而他自己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那我想你得成为做得更好的那个了。”
萨菲罗斯看得出来,克劳德根本不希望他这么说,他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晚安,克劳德。”
寂静跟随他穿过走廊。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绝对是克劳德·斯特莱夫一生中最奇怪的日子。
首先,克劳德不得不让路法斯·神罗帮他找一个自己动手搭露台的工具包,剩下的是萨菲罗斯的工作。
好像这还不够让克劳德伤透脑筋似的,萨菲罗斯最后还教他下棋。
路法斯把萨菲罗斯清单上的大部分东西都随下一批补给送了过去,只有露台套件和一些与霍兰德的研究有关的材料除外,那些材料的加密技术很难破解。
萨菲罗斯看到厨房桌上堆放的东西时显得很高兴,露出了短暂的微笑。克劳德从未见过萨菲罗斯因为施虐之外的原因笑过,这让他再一次察觉到这个人看起来是多么年轻。
事实上,当萨菲罗斯穿着普通的衣服,彬彬有礼,轻声细语说话的时候,克劳德开始觉得他和那个威胁了他很久的人完全是两个人。这很危险,因为他们没什么不同。
即使,克劳德意识到,他开始认为萨菲罗斯在他失忆的事上没有撒谎。噢,他还是想要认为萨菲罗斯在说谎,但这个人要求克劳德杀了他,并“确保我不会再回来”,这让克劳德之前的确信大打折扣。
克劳德的那个萨菲罗斯会在克劳德被穿刺在剑上发出痛苦惨叫时露出笑容。这个萨菲罗斯会在有人给他送来书籍和棋具时露出笑容。这不是克劳德的萨菲罗斯,他是扎克的萨菲罗斯。
你不是我认识的萨菲罗斯。
不过那个露台套组,不管是给哪个萨菲罗斯都太奇怪了。
克劳德很能理解萨菲罗斯的无聊,他自己也很想出门,但骑着芬里尔在希伦别墅附近的道路上来来回回并不合适。当他越来越相信萨菲罗斯没在说谎时,他的出门欲也越来越强烈。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紧张,而且也不仅仅是克劳德一个人的问题。不过他们之间的互动已经从明显的敌意转变成了平静的文明,克劳德不得不承认,这比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要好得多。
听到萨菲罗斯的声音时,克劳德不再面无表情;意外遇到对方时,他也不再退缩。发现他在做饭或喝茶时,他还是会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也开始克服这种情况了。
当他们开始一起吃晚饭时,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缓和。这主要是出于巧合,因为克劳德一到吃饭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类似的习惯中(这一点让他很恼火,导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几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又坚决不屈服于萨菲罗斯的任何微妙调教——直到他发现自己囤积了奶酪和饼干作零食,在自己的私人小阳台上报复性地吃起来,才觉得自己很可笑),而且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共享厨房,同时又给彼此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而且,克劳德已经厌倦了三明治。萨菲罗斯的厨艺比他好得多,不过他吃的所有东西都很乏味,健康且清口。于是,克劳德在下一个供应清单上加了一些调味汁和香料。萨菲罗斯给他蔬菜时,他接受了,并在上面淋上了柠檬胡椒调味汁和照烧酱。
萨菲罗斯对他进行了一番饮食中钠含量过高的教育,克劳德没有理他,而是就着黑巧吃起了酱汁蔬菜。这比火鸡肉三明治好吃多了,尽管他花了十分钟才对萨菲罗斯的食物说声谢谢。
别墅里有一些烹饪书,书名都叫《自然之道: 赞美和提升我们丰饶花园的美味简单食谱》之类的。克劳德找到了一份通过添加香料和自制酱汁来赞美蔬菜的食谱,把它打开放在柜台上,以证明自己的观点。
“这是什么暗示吗?” 萨菲罗斯举着书问他。
算是吧,因为这听起来不错——好吧,如果里面除了枯燥的蔬菜之外还包括烤鸡肉或其他东西的话,听起来会不错——但克劳德只是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只是,你看,那是健康的东西,还加了一些香料。”
“那它也没有被照烧酱淹了。”萨菲罗斯指出。
“有这样一种酱汁。”克劳德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对话,“我看见了。照片上也有。”
“我想它应该是完全自制,而不是从瓶子里倒出来的。罐头商品里的钠是为了延长产品的保质期。对口感来说没有必要。”
克劳德瞥了他一眼。有时,萨菲罗斯这个人讲话就像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又告诉自己对方想在黑暗的宇宙里航行。也许这就是精神劣化。“那就自制。”
“我又不是那个提出需求的人。” 萨菲罗斯冲他笑了笑,“你才是。”
克劳德恼怒地举起双手:“那就算了。我只是让你看看,不一定规律的生活才对你有好处。试试辣酱什么的,有情趣一点。“
萨菲罗斯听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情趣。”
克劳德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这就是他不喜欢和萨菲罗斯说话的原因。即使是被迫成为室友而不是死敌,他也足够让人生气,“不要也行。听着,这不重要。”
“你只是想证明我在某些事情上是错的。”萨菲罗斯说,克劳德正准备开口坚决否认(因为,是的,这正是他想要的),但相反——
他笑了。只是微微一笑。“是的,我猜。”
萨菲罗斯做了有蔬菜、豆腐、柠檬胡椒调料和自制的蒜蓉酱的菜。克劳德尝了尝,连豆腐也尝了,他本来都要讨厌这道菜了——但实际上这道菜非常好吃,还能填饱肚子,他吃了两份,然后洗了碗,这大概是不用说什么就能表达谢意的最简单方式。
就在洗碗的时候,萨菲罗斯邀请道:“要下盘棋吗,克劳德?”
虽然克劳德已经有点习惯了和萨菲罗斯一块吃晚饭,交换着不因愤怒而颤抖的话语,看着萨菲罗斯穿着棉睡裤光着脚走来走去……但每次萨菲罗斯说出他的名字时,他还是会感到毛骨悚然。
“不,”克劳德说,狠狠地擦着盘子。要洗的碗并不多。萨菲罗斯一边做饭一边收拾,然后才坐下来吃东西。效率高得令人讨厌。
“怕输?”
克劳德做了个鬼脸,更加卖力地擦洗起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长已经到了我的极限,就这样。”
“那就是答应了。”
克劳德把盘子摔在水槽里,转过身,双手交叉。“不,”他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萨菲罗斯背靠着冰箱,懒洋洋的,克劳德一点也不习惯他放松的样子。对方冲着他笑了笑,这笑容很熟悉,但没有皮衣和钢刀,就失去了部分震慑力。“一盘棋,克劳德,不是生死决战。走吧,现在。我还给你做了晚饭。”
克劳德整张脸都涨红了,不仅仅是因为愤怒。他拒绝承认自己脸红了。再次拒绝。“我不想去!”
“我不会和自己下棋。”萨菲罗斯继续说道,看起来饶有兴致。
“那你该让路法斯送一副扑克牌过来,”他抢先说道,转身回到水槽边,重新拿起海绵,“这样你就可以玩纸牌了。一个人玩。”
“我想那个盘子恐怕是干净的,克劳德。”
克劳德咬紧牙关,又转过身来,手里高举着洗涤剂,“你能不能别烦我?”
萨菲罗斯冲他挑了挑眉毛:“不然呢?你会……来洗我?”
“我会把洗碗水倒在你头发上。”克劳德皱着眉头说,萨菲罗斯笑了。
笑声低沉、温暖,不含一丝报复或虐待的快意。克劳德放下洗涤剂,萨菲罗斯短暂的笑容也消失了。两个人都肃穆地看着对方,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我不该这么做。烦死人了。该死的,为什么你表现得像个人而不是怪物?
克劳德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下棋。”他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番话。这感觉像是在承认自己的弱点,但能换来对方惊讶的表情,也算是值得的。
“你不会下棋。”萨菲罗斯说。“而我已经被打败了两次-”
“三次。”克劳德帮忙纠正。
“——三次,被一个不会下棋的人?”
克劳德对他笑了笑,看着萨菲罗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许多:“看来是的。”
“真让人难以接受。我没见过你战斗,如果你能超过我,我想你应该有点水平,但如果你不会下棋,我觉得你是运气好过技术了。”
“那不是下棋,萨菲罗斯,那是战斗。”
“是的,谢谢你,克劳德。”萨菲罗斯恼火地说。克劳德本该担心会惹他生气,但这反而让他感到欣慰,甚至有趣。“但这两件事都需要战略思维,国际象棋是一种既可以学习又可以练习的方法,而且不会让人流血。”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
“讽刺不是这个用法,克劳德。”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没有多少朋友了,即使在发疯之前。”克劳德说。
萨菲罗斯看起来没有特别在意:“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指了指门,“去客厅吧。我们下棋。”
“什么——不!别再命令我了,萨菲罗斯,你还记得这里不是军队,规矩也不是你定的吗?”
“好吧。” 萨菲罗斯给了他看一个诡诈的眼神,“我们来谈判。你有什么条件,斯特莱夫?”
克劳德考虑了一会儿:“我可以和你下棋,但必须在晚饭后。而且你做饭。” 他把洗涤剂对准了萨菲罗斯。“我的饭里要放鸡肉,不能只有豆腐。还有香料,我还要放酱汁。你想下棋就做,不想也别拿盐的摄入量来教训我。” 克劳德清了清嗓子,“还有我的黑巧。”
“我会克制的。”萨菲罗斯向他保证,“我不喜欢照烧酱,但我喜欢金桔汁。如果可以用它来代替的话。”
“还有人不喜欢照烧酱?” 克劳德问道,眨了眨眼睛,“这…….我从没听人这么说过。”
“我在五台吃得太多了。”萨菲罗斯耸耸肩说,“成交吗,克劳德?”
克劳德点了点头:“成交。”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意识到自己刚刚邀请了他的天敌来触碰自己时,克劳德几乎要把手收回来——但他并不想表现出畏惧,所以只是抬起下巴,等待着萨菲罗斯有所行动。
萨菲罗斯向前迈了一步,慢慢地伸出了手,似乎在给克劳德改变主意的时间。克劳德的心跳得很快。萨菲罗斯唯一触碰过他的东西就是他的刀。克劳德半信半疑,以为萨菲罗斯的皮肤会像他的刀一样冰冷——要么就像它总是带来的疼痛那样滚烫。
但两者都不。萨菲罗斯紧紧握住克劳德的手和其他人一样温暖。他们很快握在了一起,克劳德把手夺了回来。不知怎的,他还是觉得自己被烫伤了。
国际象棋课比克劳德预想的要有意思。出人意料,萨菲罗斯是个好老师,尽管他总是解释得太多,而且表达观点时,用词异乎寻常的严谨。
“你只要告诉我我的象不能那样走,不用从棋子的命名开始。”克劳德对萨菲罗斯强行开始的历史课十分恼火。
“了解棋局的复杂性是学习的一部分,”萨菲罗斯说着,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棋子,“你的主教不能那样走,克劳德。”
克劳德哼了一口气,又试着走了一步:“这盘棋真蠢。” 听到萨菲罗斯的叹息,他火冒三丈:“又怎么了?”
“也不能这样走。” 萨菲罗斯说着,把克劳德的棋子移回了原来的位置。“我想解释原因,但显然你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克劳德被这种(可能是合理的)责备弄得恼羞成怒,他拿起自己的一颗棋子,伸手就把萨菲罗斯的国王从棋盘上打到了地上:“我赢了!”他向萨菲罗斯晃了晃手指中的棋子。“现在你要告诉我士兵不可能干掉国王,嗯?”
“不,不是没可能。”萨菲罗斯说,他的目光与克劳德对视:“只是不太可能。”他伸手捡起国王,放回棋盘。“毫无疑问,我得再解释一遍了。”
克劳德呻吟了一声:“不管怎样,你总能找到折磨我的办法。”
“那你应该多思考。听着,克劳德。” 萨菲罗斯又解释了一遍,克劳德听得很认真,其实他一直想学下棋。
一开始,克劳德尝试了一些大胆而张扬的棋步,但都被萨菲罗斯轻松应对。几盘棋后,克劳德改进了策略,不到十分钟他就不再全输了。
但他还是输了。萨菲罗斯非常擅长下棋。这让克劳德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靠运气才赢了他们所有的战斗。
虽然还不到承认他很期待每晚和萨菲罗斯下棋的地步,但克劳德并不讨厌这件事。另外,这意味着萨菲罗斯会做晚饭,克劳德就可以不用再吃那么多火鸡三明治了。
萨菲罗斯也开始做足量的饭菜,他们有时会把剩饭剩菜当做第二天的午餐。
“怎么,你想用这个贿赂我玩别的游戏?快艇骰子?” 克劳德注意到饭后冰箱里有精心制作的放了蔬菜、肉、豆腐和酱汁的罐头时,他问道。
“那是什么?” 萨菲罗斯歪着头问他,“我从来没听说过。”
有时,萨菲罗斯就好像真的是外星人的孩子。从克劳德与他相处的时刻能得出结论,他的教养非常严格,几乎没有休闲活动。克劳德确信他学国际象棋不是为了娱乐——尤其是这是宝条教他的。
“一个投骰子的游戏。”克劳德解释道,“你得抢在别人前面找到数字和对象的组合。”又或者你给你自己计时花了多长时间,然后缩减时长。克劳德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
“嗯,我没玩过这个,但我玩过那种组词的游戏。”
“拼字游戏?”萨菲罗斯点头的时候,克劳德惊讶地眨眼,“你和宝条玩拼字游戏?”
“不,是和杰内西斯与安吉尔。杰内西斯经常在我靠字母组合和多义字拿分的时候生气。他觉得只有拥有足够羡煞旁人的词汇量才能赢。”萨菲罗斯哼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安吉尔最后总能拿到完全由辅音组成的卡。”
克劳德意识到了萨菲罗斯说的是现在时,而萨菲罗斯自己发觉了。他歪了歪头,短暂地躲在头发后面说:“在以前。”他纠正自己,声音小得让克劳德几乎听不见。
他没有再说话,擦过克劳德身旁,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克劳德猛然意识到,他已经相信了萨菲罗斯是真的失忆了。
这可把他吓坏了。
将军。
雷诺用直升机带来了露台套组。萨菲罗斯和克劳德听到响声后,都像是要与长满利齿的最终武器战斗一样,拔出了武器。
或者说,克劳德拔出了他的武器。萨菲罗斯抓起了他能找到的第一件东西——厨房里的扫帚。
克劳德刺了他一眼:“这是用来打扫我战斗后剩下的垃圾的吗?”
萨菲罗斯把扫帚像正宗一样转了一圈——他接受过剑道训练,非常擅长用剑。不过,碎屑从扫帚毛里洒出来的时候,这个动作失去了威慑力。
“你知道我有洁癖。”他这样说,此时雷诺的声音从别墅里传了出来。
“嘿,你要把这些东西放哪?” 雷诺出现在门口,一双狡猾的眼睛和一头亮得不像话的头发。”还有,嘿,萨菲罗斯——老板说,等你把露台建好了,他们也有一套自建游泳池的工具。说是要谢谢你,帮我们提高了房产的转售价值。”
萨菲罗斯放下扫帚,指了指客厅:“你可以把他们放进去了。”
“当然。” 雷诺冲克劳德点点头,“嘿,克劳迪,你的能量饮料在厨房里,它们和你要的棋谱都放在桌子上。”
克劳德清了清嗓子:“谢谢,雷诺。”
“没问题,飞到这里来很有意思。你应该多要一些大件的、重的玩意,这样我就可以再来一次。只是日用品的话,老板总是不肯让我们开直升机来。”
“很高兴听到路法斯在节约开支。”萨菲罗斯说,看着克劳德悄悄地躲出了房间。
“那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直升机了。”雷诺笑了笑,然后去帮鲁德把所有的箱子都搬了进来。
等他们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去后,鲁德清了清嗓子说:“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些东西都留在外面。”
萨菲罗斯短暂地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过去二十分钟发生的事情毁掉了他多少曾经令人恐惧的名声。曾经我让一个国家屈服,现在我却挥舞着扫帚,在家装项目上屡屡失败。“没关系。我可以现在整理。”
“已经帮你整理好了,”雷诺指出,“这就是为什么这些盒子上都有编号,这就是工具包的意义,哟。”
萨菲罗斯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图纸,故意不理这两个塔克斯,直到他们明白了暗示,不再打扰他。听到直升机飞上天空的呼啸声,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平静时刻并不长久,因为片刻之后克劳德走了进来。“东西真多。”他打量着成堆的材料说。
“确实。”萨菲罗斯翻了一页图纸。
“不过露台得放在外面。”
萨菲罗斯又翻了一页,他翻得更起劲了。“好的,谢谢你,克劳德。除非你想帮我把这些箱子搬到院子里去,不然我相信厨房里有本初级国际象棋战术补习书和一些难喝的能量饮料在等你。”
“那时一本中级国际象棋战术书,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挑了挑眉毛,瞥了他一眼之后又回到图纸上,“有人自视甚高。”
“还有人认为他可以在客厅里建一个露台。”克劳德说着,走到那堆箱子旁,俯身拿起一个,“再说了,这样你和你的宿敌下棋时,可以跳过初级。”
“是这样吗?” 萨菲罗斯把图纸夹在胳膊下,捡起一个箱子,跟着克劳德往外走。
“是啊,我在哪儿看到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克劳德放下箱子,双手叉腰转向萨菲罗斯。“我觉得你不知道。”
萨菲罗斯也放下了他的箱子,然后去客厅拿另一个:“有说明,克劳德。”
“嗯。” 克劳德拿起另一个箱子,“他们说第一步是把室外露台的所有部件都放在客厅里吗?”
“不,他们也没说第二步是找你那多嘴、不帮忙的假想敌帮忙。”
“假想敌?真的假的?” 克劳德把第二个箱子搬到外面,“你不记得不代表你能降我的职。”
萨菲罗斯紧盯着克劳德的背影,看着他俯身放下箱子:“我以为你不相信我。”
克劳德好一会儿都没有转过身来,但当他转过身来时,目光有点呆。他耸了耸肩:“你还是你。这不会改变什么。”
但它确实改变了。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剩下需要搬到外面的箱子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干完了,萨菲罗斯才低声说:“谢谢你,克劳德。”
萨菲罗斯的感激之情究竟是感谢他帮忙搬箱子,还是感谢他相信自己,他自己也不清楚。克劳德不自在地微微点头,然后就不理萨菲罗斯了。
建造露台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既要计算和测量,又要规划和组织,还要有体力活动。萨菲罗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度过,直到太阳下山,才进屋洗澡、吃晚饭,并在下棋时完胜克劳德。
克劳德对萨菲罗斯并不友好,但偶尔也会和萨菲罗斯不带恶意地说话。他甚至笑过一两次,虽然仍然喜怒无常、紧张、固执到了极点。不过要是上一段恋情能说明什么的话,那就是让萨菲罗斯明白了自己喜欢的类型。
虽然,萨菲罗斯很高兴只有一个克劳德。杰内西斯总说萨菲罗斯是个受虐狂,但哪怕是萨菲罗斯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受虐狂。
萨菲罗斯承认,他之所以对克劳德如此着迷,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是如何在战斗里打败他的。他看过克劳德的武器,也承认剑士对可变的刀刃很着迷,但要求克劳德示范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再说,他拿什么比试?扫帚?
萨菲罗斯修露台的时候,克劳德偶尔也会到外面来,通常是提供一些不请自来的建议,或者暗示说快到晚餐时间了,萨菲罗斯难道不应该考虑做一些令人作呕的健康蔬菜吗?
有天下午,萨菲罗斯从正在慢慢变成露台底座的木头堆里抬起头,看到克劳德默默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水,脸上的表情在困惑和坚定之间徘徊。
萨菲罗斯站了起来,接过瓶子,点头致谢。他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这一小小的善举,他很怀疑克劳德也不知道。
项目进行了一周左右,出了点岔子。萨菲罗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盯着图纸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答案。他只知道这些部分没有按原样安装好,虽然不得不向克劳德求助让他很不爽,但他需要第二双眼睛来帮他找出问题所在。
萨菲罗斯走进屋里,发现克劳德正坐在厨房的桌子旁,旁边还放着他的饮料。对方正在看棋谱,还皱着眉头。
“什么事?”
“我和露台陷入了一点僵局。”萨菲罗斯打招呼说。
克劳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戏也太多了。”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需要我帮忙?”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萨菲罗斯纠正他。他很恼火,既因为他向克劳德寻求帮助,也因为他注意到克劳德的肌肉在T恤下晃动。
“那就是这么回事了。” 克劳德跟着他走到外面,对着午后的艳阳轻声骂道,“操,外面真热。”
“看,”萨菲罗斯沉吟着,朝露台挥了挥手,“僵局”
克劳德古怪地盯着他。萨菲罗斯恼怒地抿紧了嘴唇,“怎么?” 他的错误没那么明显吧?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萨菲罗斯等待着,但没有得到更多警世名言。“你有个很烦人的习惯,就是不把话说完。”他对克劳德说。
“纠缠不休也是你的坏习惯。”克劳德反驳道,但他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露台上,“让我看看图纸。”
萨菲罗斯把图纸递了过去,他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微风拂过时,明白了克劳德说他看起来不一样是什么意思。由于天气炎热,萨菲罗斯在工作时把头发挽成了马尾,自己却忘了这件事。
他抬起手,想把发带拽出来,但又改变了主意,没有去管它。现在把它拿下来有点太明显了。
克劳德把图纸递还给他:“你刚才把这部分弄反了,”他指着一个地方,“你把该在里面的弄到了外面。这就是为什么下一部分不合适,看到了吗?你得把它全部拆下来,再翻过来,就这样。”
面对如此简单直接的解释,萨菲罗斯忘记了自己高涨的怒气:“我不知道有这种可能。图纸上不是应该标上正确和错误的方法吗?”
“也许是的。”克劳德说,又看了看图纸,“有点像在读五台语。”
“你看不懂图纸,又是怎么想出来的?”
克劳德指着图面:“就是……看到下一节的那部分了吗?那应该是个凳子,它必须和你刚才建的部分连上,也就是说,这里的这些东西是它的支撑物,这些东西应该在里面。因为你坐在露台里面。”
萨菲罗斯看了看图纸,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因为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整体规划上,而不是具体部分。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说:“如果你下棋时能专注于棋盘而不是某一步棋,你就不用看那本书了。”
“谢谢你把这件事说成是我下棋水平太烂,而不是你的建造水平太烂。” 克劳德递给他一把锤子,“你得把这些都拆了,但如果小心点,也可以用正确的方法把它拼回去,而不是从头开始。”
“好吧。”萨菲罗斯说着,拿起锤子,面无表情地走近木头。
“要帮忙吗?”克劳德问,听起来很勉强,于是萨菲罗斯想最好接受他的提议。
“如果你想的话。”他说,没有看他。
他们俩默默地工作着,一块一块地慢慢拆除萨菲罗斯建的东西,以便把它重新组装起来。
几天后,萨菲罗斯洗澡时发自己在手淫。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察觉自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在做这个,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过去几周经历了那样的紧张和压力,他却没有考虑过用这种简单、愉悦的方式来释放自己,这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他再一次被精神与身体脱节的感觉吓了一跳。闭上眼睛,靠在淋浴瓷砖上,仰起头,加快了动作,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头发缠住了手腕,缠得很紧,以至于当他动作变快的时候,发丝也被拉扯。他发出低沉的呻吟,声音被淋浴的瓷砖放大,有那么个刹那他担心克劳德会听到。
克劳德。
萨菲罗斯再次闭上眼睛。他从不擅长在床上玩角色扮演游戏,那一向是杰内西斯的专长。这种事情会让他觉得尴尬多于兴奋,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需要复杂详细的幻想。也许有点奇怪的是,他想象与克劳德战斗,但结局不是他们中哪一个的死。
结局是克劳德被他压在身下,手指抓住自己的头发,并呻吟扭动,用那充满战意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在说,我为你而战,这是你应得的。
没过多久,他高潮了,静静地喘气,靠在浴室的瓷砖上。他感觉舒缓,昏昏欲睡,浑身放松——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翅膀出现了,在多个淋浴喷头的水流下变得湿漉漉的。
萨菲罗斯把额头贴在瓷砖上,叹了口气。他关掉花洒,试图把羽毛上的水甩掉,没有成功。浴室不够大,容不下他展开的翅膀(我会把这一点加在对别墅的评价里,路法斯),当他试图窸窸窣窣地抖动它时,它撞到了东西,发出了响声。
萨菲罗斯知道最好不要在翅膀湿漉漉的时候把它缩回去,以前这样这样做的时候他吃到过教训,还得去找宝条解决。幸运的是,外面很暖和。
萨菲罗斯简单梳过头,穿上睡裤,来到卧室旁边的小阳台上。他飞了起来,想花点时间吹干羽毛。但是,飞行让他感到非常放松,那种自由自在的快乐令人陶醉,即使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去。
萨菲罗斯没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多久,直到他走近房子,看到站在阳台上的克劳德·斯特莱夫气坏了的脸。萨菲罗斯落在他的面前,张开翅膀,等着克劳德表达他显而易见的不满。
“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脱水。”萨菲罗斯说,翅膀在身后扇动。虽然现在羽毛里夹杂着一些树叶和树枝,但他感觉它们毫无疑问已经干了。
“为什么?”
萨菲罗斯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以为这很明显。”
“你知道毛巾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用它来擦干羽毛可没那么方便,克劳德。”
“说到底为什么你的翅膀会湿?”
你不会想知道的。“如你所知,我一直在研究我翅膀的物理原理。我想,它出现的时候我没注意到我在哪。”这已经很接近事实了,不是吗?“我没打算离开多长时间,克劳德。很抱歉没告诉你。”
“好吧,随便你。”克劳德嘟囔着,走到一旁,扭头朝门口走去,“我们能进去了吗?”
被当成宵禁晚归的人,感觉有点不对劲,萨菲罗斯从克劳德身边走过,也许,或许,用翅膀敲了一下他的头。轻轻地。
他这样做的时候,有几根羽毛落到了地上。
“你在掉毛吗?”克劳德问他,关上了身后庭院的门,“我觉得是这样。”
“我没有。”萨菲罗斯断然拒绝,拍打着翅膀想看个究竟。又有几根羽毛脱落了,但并不比正常的多。“这是正常现象。”
“有些叶子卡在,啊,在里面,在你的羽毛里。” 克劳德咋舌,“真他妈难以想象啊,我的生活。”
你也可以试试在洗澡的时候长出一只翅膀,萨菲罗斯想。他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羽毛,试图把叶子弄出来。他对翅膀的态度和对头发的态度是一样的,所以他又试了一次,尽管他穿着睡裤,光着上身站在他意淫过的人面前拍打翅膀——这感觉有点像之前的扫帚事件。
太滑稽了。
“它们还在那儿。”克劳德说,叹了口气,“在这里。”
还没等萨菲罗斯开口,克劳德就靠近他伸出手,开始整理羽毛。
这和拉头发的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更刺激而不是放松。当克劳德的手指绕过关节和骨头时,萨菲罗斯察觉到他在咬牙背后隐含的声音,努力不让自己神游。
“嗯,疼吗?”克劳德问道,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萨菲罗斯差点笑出声。“不,”他说,虽然他怀疑克劳德不会信,因为现在他的声音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
“你确定?” 克劳德问道,轻轻地抚摸着他。萨菲罗斯确信,克劳德没有挑逗人的意思。
“是的。”萨菲罗斯说着,微微扇动了一下翅膀,似乎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没事,已经可以了。”
“不痛那你干嘛要我停下?” 克劳德问他,手指穿过羽毛,就像萨菲罗斯是一只正被安抚的不听话的陆行鸟。
萨菲罗斯伸出手指抓住克劳德的手腕,停止了他的动作:“因为这感觉很舒服,克劳德。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你更愿意让我痛苦,而不是让我快乐。”
克劳德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他靠得如此之近,萨菲罗斯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尽管他们接触的地方只有他放在克劳德手腕上的手指和克劳德放在他翅膀上的手指。
多久没人碰过我了?
“我不想让任何人感到痛苦,”克劳德说,没有把手移开,“即使是你。”
萨菲罗斯试图挪开克劳德的手:“拿开。我自己会处理。”
克劳德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倔强表情,手指卷进了羽毛里:“我不会因为它不痛就停下来的。”
“为什么不?” 萨菲罗斯问,眼睛盯着克劳德,“不只是不疼,克劳德,你做的事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对你做了这么多之后,你怎么会不想让我也受点苦?”
“因为我不是那样的人,”克劳德直截了当地说,拽住了萨菲罗斯握住他手腕的手,“放开我。”
萨菲罗斯警惕且不安地盯着他,但同时想到,如果克劳德一心想要证明什么,也许他应该顺从他。至少他对克劳德有所亏欠,不是吗?慢慢地,他松开了克劳德的手腕。
房间里静悄悄的。克劳德的手指梳理着他的羽毛,划过骨骼和肌肉的边缘,萨菲罗斯猜测,也许克劳德是想用快乐而不是痛苦来折磨他。最终,萨菲罗斯没法抑制住觉得舒坦的表情,他低下头,躲在头发后面。
克劳德的手指立刻停下了:“为什么把脸藏起来?你不是说不疼吗?”
“不。”萨菲罗斯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忘了我说的吧,克劳德。”
克劳德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拽羽毛的手更用力了。萨菲罗斯不得不阻止自己因快感而颤抖。“你不想让我看到你喜欢这个?”
“不。”
“但是为什么?” 克劳德问 ,“这和你在外面的时候也把表情藏起来的原因一样吗?不忍心让我看到你像个该死的普通人一样真的有感觉吗?” 他手从萨菲罗斯的翅膀上移开,但还没等萨菲罗斯回答他,或者说话——
克劳德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迅速又坚决。
萨菲罗斯风一般地回转,翅膀扇动着,再次抓住克劳德的双手,转了个圈,把他狠狠地推回了墙边。
“萨菲罗斯-”
“够了!”萨菲罗斯嘶声,把克劳德的胳膊狠狠地按在墙上,“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你把手放在我身上吗?好吧,我会让你知道的。”
萨菲罗斯低下头吻了他。这是一个硬邦邦的、粗暴的、惩罚性的吻,他猜克劳德会推开他,会攻击他,会做任何事,但却不会回吻他——而这正是克劳德正在做的。
他同样对萨菲罗斯发出抗议,愤怒得像在咆哮,但他回以同样的力度、同样的狂热,吻着萨菲罗斯。萨菲罗斯能感觉到克劳德紧紧地贴着他,全身紧绷,精壮的肌肉因内在的激动而颤抖。
“这,”萨菲罗斯对着他的唇喃喃自语,“这就是我不想让你看到的。”
克劳德用力掰开萨菲罗斯抓住他手腕的手,萨菲罗斯放开了他。然后他又抓住了萨菲罗斯的头发,但这次不像之前那样轻柔,而是一把抓住头发,使劲往后一扯,把萨菲罗斯的头扯离了他,那让萨菲罗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克劳德没有说话,用另一只手搂住萨菲罗斯的后颈,把他拉下来,再次亲吻他。萨菲罗斯感觉到对方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他张开嘴,克劳德咕哝一声,两个人热吻起来。
萨菲罗斯知道要是不踩刹车,他就要在墙边和克劳德做了。但他不想停下来,太舒服了——比抚摸他的翅膀、触碰他的头发和在浴室里自慰都要好。他紧紧地贴着克劳德,兴奋不已,感觉快要失控了。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也许他想让你试试,这样他就有理由杀了你。
萨菲罗斯分开了他俩交叠的唇,向后退了几步。当他看到克劳德靠在墙上,喘息着、脸颊熏红睁大眼睛盯着他时,几乎要无视这是个陷阱的可能性放纵自己了。他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紧张且彷徨。
“我-我不能-” 克劳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眨了眨眼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惶然无措。那一刻,他看起来如此年轻,就像被萨菲罗斯和神罗毫不留情毁掉之前的那个步兵。
萨菲罗斯转过身去。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一想到自己因冲动而非理性毁掉的进展,就觉得糟透了。这正是他另一个疯狂的自我做的事情,其中的含义令他反胃,“滚出去,克劳德。”
“萨菲罗斯-”不管他想说什么,克劳德肯定心意已决,因为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萨菲罗斯就听到他离开了房间,在身后悄悄地关上了门。
他走后,萨菲罗斯把翅膀蜷缩起来,保护着自己,以寻求安慰。自他在路法斯的牢房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他被锁在黑暗中,在他唯一熟悉的房子的破败废墟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那里去的。
萨菲罗斯把脸埋进绒毛里,呼吸着熟悉的气味,平复自己烦躁不安的心情。
外面传来引擎的轰鸣声。萨菲罗斯听到克劳德的摩托车声渐渐远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克劳德云里雾里地开了十五英里,以极快的速度急转弯,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飞驰,最后终于恢复了一些自我保护意识,把车停在了路边。他熄了火,站在潮湿温暖的夜色中,空气凝重得仿佛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首先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为萨菲罗斯整理翅膀。克劳德承认,要不是他那么做了,萨菲罗斯根本就不会碰他。通常克劳德不喜欢侵犯别人的个人空间,即使对方明确表示不介意。对他来说,这种亲密接触可不是件容易事。
他不明白的另一件事是萨菲罗斯为什么要停下来,尤其是在克劳德显然很享受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的时候。还有萨菲罗斯离开时看他的眼神……这是克劳德在与对方的各种争执中,第一次看到萨菲罗斯露出害怕的神情。
克劳德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得意的样子,作为冷酷胜利者的样子,甚至不愉快的惊讶样子,但害怕?害怕?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他太小看克劳德了,所以才会害怕他。
再明显不过了,我们那时在调情。
克劳德很享受,或者说那过程并没有让克劳德感到惊讶。很难否认的是,在所有的愤怒、暴力和血腥之下,他们彼此间有强大的引力。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吸引彼此呢?哪怕刨除过去的不信任和痛苦,吸引力依然存在。他们只是需要一些其他的释放方向,而性爱是最明显的选择,不是吗?
大概克劳德在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但这更像是他的风格,与其找理由让逃避内疚,不如自己一力承担。
问题是,他不再认为萨菲罗斯——这个萨菲罗斯,这个建造露台、做晚饭、做填字游戏时咬着笔头的人——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死亡天使,那个克劳德曾与之交手三次,并杀死了三次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因为萨菲罗斯仍是那个在无法控制的怒火中将家乡付之一炬的人——但现在,克劳德脑海中一个微小的声音提醒他,这个人也曾在五台大开杀戒,所有人都称他为英雄。连你也不例外。
萨菲罗斯几天前对他说过,战争中没有英雄,克劳德。这句话比他想的还要真实。你的敌人越是被非人化,你就越有理由杀死他们。神罗将萨菲罗斯非人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当萨菲罗斯转过身来对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时,他也不会感到多惊讶,不是吗?
克劳德仰望天空,看着乌云密布,淹没了月亮。他需要有人告诉他如何才能让这一切都好起来,如何才能让这一切不再重演——但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艾丽丝没有,扎克没有,星球也没有。也许这才是关键。
也许只有他自己的声音才能指引他走出黑暗,是时候该听听自己的声音了。
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克劳德重新戴上护目镜,发动引擎,准备迎着暴风雨返回希伦。
天色大亮时,他才勉强赶回来。他把车放进车库,回到外面的车道上,张开双臂,在雨中站了一会儿。
不是为了被治愈,不是为了被祝福,只是因为感觉很舒畅。
萨菲罗斯不是唯一一个失去人性的人。进屋后,克劳德决定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确保这种事不再发生——发生在他们俩身上。
他关掉空调,老天啊,感觉自己几乎冻僵了。宝条把他在培养槽里关了四年,他就不能给克劳德一个温暖的 “翅膀 ”让他蜷缩在里面吗?该死的混蛋。
尽管在夜里有所顿悟,但到了早上,克劳德还是克劳德。他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告诉萨菲罗斯,我不想让你表现得像个非人类,我想我需要你,但如果你再发疯的话,我必须得杀了你。
于是,克劳德一边苦思冥想该说些什么,一边尝试着给自己做早餐,最终以失败告终,只吃了一碗含糖麦片。
萨菲罗斯,灾厄之子,建造了一个露台,而盖亚的使徒,克劳德·斯莱夫却在吃巧克力泡芙,因为他不会做煎蛋卷。
克劳德拿着一瓶水走到外面,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以前与萨菲罗斯对决时从未有过作战计划,真的没有,为什么现在就需要了?
“我还是会杀了你,”萨菲罗斯注意到他,并用那双爬行动物般的奇怪眼睛盯着克劳德时,克劳德对他说。
“又回到这儿了,是吗?”萨菲罗斯叹了口气说。
克劳德扔给他一瓶水,萨菲罗斯轻松地接住了。“我是说。有需要的话。我能做到的。”
萨菲罗斯打开水瓶一饮而尽,眼睛仍然盯着克劳德:“谢谢你的提醒,克劳德。”
“不客气,萨菲罗斯。”
他们再次对视。克劳德清了清喉咙:“你总是,嗯,在干活,我是说那个露台。”
“是这样。”萨菲罗斯转头看自己的肩膀,“我不太确定这个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坐。嗯,遮阳之类的?”
“已经有一个走廊了。”萨菲罗斯说,就像克劳德蠢到没注意到似的。
“是你想建个露台的。”克劳德提醒他。
“我想要一个目标。”萨菲罗斯纠正道,“我从不知道人们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小事上。一场大风就能把它掀翻,它不结实。”
“你应该要个游泳池。”克劳德说:“那样我们至少可以凉快凉快。”
“那个没什么难度。”萨菲罗斯非常认真地说,可能没意识到克劳德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们都不擅长开玩笑,“唯一要花时间的就是等它注满水。”
克劳德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萨菲罗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喝完水后把瓶子递了回去,并提醒克劳德,请把它放到回收容器里。
很难相信就在前一天晚上,这个人抱住了克劳德还亲吻了他。克劳德刚要进屋,萨菲罗斯说:“既然你来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拿着这根横梁,这样我就可以把它敲进去?”
“当然。” 克劳德跟着他走进露台,发现露台非常华丽,有很多复杂的花格。他做了个鬼脸:“要我帮你选露台样式的话肯定不是这个。”
“不吗?” 萨菲罗斯站在他身边,示意他握住横梁的位置,并走到几步外开始敲,“那是什么样?”他问道,话语听起来很奇怪,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克劳德意识到,对方摆正木料的时候嘴里确实咬着钉子。那是-噢。“呃,重来,那会是……”他摆了摆手,“更简洁。” 尽管如此,他还是笑了一下,“更高一点,也许吧。”
萨菲罗斯转过身看着他,但没说什么。他从嘴里取出钉子,对准木头:“扶好,拜托。”
克劳德照做了,太好了,因为萨菲罗斯敲钉子时,像是要把木头敲碎而不是敲牢。“老天,这工具包是为没有锤子增强器的人做的,你知道吗?不用敲得那么用力。”
“克劳德,你的意见无关紧要。”
“我在帮你,免费的。”
“荣幸啊。” 萨菲罗斯眯着眼睛对着光,“嗯,这不太对。”
克劳德看他测量着什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在他看来一切正常。萨菲罗斯有点强迫症,这个想法差点让他笑出声来。
“这大概是我们做过的最无聊的事了。”克劳德对他说,“我们俩。”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事,脸红了,希望要是萨菲罗斯注意到,只以为自己出汗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举了块木板一样累。该死的。
“我为没有惊心动魄的初遇道歉。” 萨菲罗斯又咬住钉子,不搭理克劳德。
克劳德恼火于他的无视,说:“他们可不是钉子。”他等着萨菲罗斯是否听懂了他的双关——蹩脚的双关。
萨菲罗斯把钉子按在木头上,然后转过身看着他,不苟言笑地说:“确实很有趣,要是你的表达不那么像木头的话。”
“那是建议的木头。”克劳德同样认真地回应道。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不客气。下次别再搞砸了。”
克劳德想了几秒钟,但什么也没想出来:“草。”
“胜负已分。”萨菲罗斯说,克劳德看到他在开始敲之前露出了一个非常小的微笑。完成后,他退后一步,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然后点了点头,转向克劳德:“谢谢你。”
克劳德同时注意到了几件事:第一,除了脸上独特的刘海,萨菲罗斯的其他头发都挽成了马尾。第二,他浑身被汗水湿透,白皙的皮肤被阳光和热浪晒得通红;第三……他的鼻梁上有一撮苍白的雀斑。
“怎么了?” 萨菲罗斯问道,眼睛微微眯起。
克劳德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停下来?”
“因为已经完工了。”
尽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克劳德还是感觉他在曲解自己的话:“不,我是说,昨晚。”
萨菲罗斯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但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因为我宁愿你是因为我真的疯了而杀了我,而不是因为我对男人的品味不佳。”
克劳德的眉毛挑高到了发际线:“糟糕的品味?对男人的?”
萨菲罗斯冷硬地双手交叉:“你不觉得被一个杀了你三次的人吸引很糟吗?”
“你活该。”
“现在这样会更好?”
克劳德耸了耸肩:“不?我也不知道。”
他们又靠得很近了。萨菲罗斯如此温暖,克劳德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棉衣布料在燃烧。微风很少,露台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
露台。操。克劳德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在早上十点和萨菲罗斯在露台里调情。“我不会杀你的,如果你……再这样做的话。”
“再什么?”
克劳德瞪他,摆了摆手:“你知道的。”
萨菲罗斯给了他一个令人恼火的笑:“也许我想听你说。”
“那你得等很长一段时间。”克劳德嘟囔道:“我不擅长说话。”
“我注意到了。”
“哦,说得好像你有多厉害似的?”克劳德火冒三丈。
萨菲罗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推到露台的半墙上,低下头,直到嘴唇凑近克劳德的耳际:“你是说,你不会因为我对你动手动脚就杀了我。而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你想让我再来一次。是这样吗,克劳德?”
克劳德掩饰不住自己突然的颤抖:“你也想要。”尽管热量在他的血液中慢慢燃起,他还是暴躁地说。
“是的。” 萨菲罗斯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是克劳德从未听过的温暖,“我也想要。”
克劳德短暂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伸手抓住了萨菲罗斯马尾辫的银光。他还记得昨晚他扯萨菲罗斯头发时对方发出的声音。他用手指缠住发丝,用力拽了拽——这更像是挑逗,他主要想看看是不是会得到类似的回应。
萨菲罗斯发出了非常诱人的声音,克劳德差点忘了他自定的不准在露台接吻的规矩。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克劳德被萨菲罗斯不断放大的瞳孔,以及闪烁着的柔和魔硄光芒所震撼。
作为一名年轻、易受影响的神罗新兵时,克劳德曾认为萨菲罗斯闪耀而美丽,需要远远地欣赏——就像夜空中的一颗星星。而作为对手,萨菲罗斯的五官冷酷而可怕,因为仇恨和疯狂而扭曲得毫无人性——他仍然是美丽的。
但与克劳德此刻看到的萨菲罗斯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方银白潮湿的头发紧贴着潮红的脸庞,颧骨高得离谱,饱满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后果肯定很糟糕。”克劳德非常严肃地对他说。
“嗯。”萨菲罗斯说着,温柔地咬了一口克劳德的耳朵边缘。
就算他们之间的氛围更多地与性而非暴力有关(暂时如此),这也没能让萨菲罗斯变得更容易相处。克劳德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敏感,他很确定萨菲罗斯注意到了。
“你很享受这个。”他指责道。晚饭后,感觉到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时,克劳德差点一蹦三尺高。那时萨菲罗斯正往克劳德的头顶上方的橱柜放盘子。
萨菲罗斯甚至懒得撒谎:“不止一点。”他承认道。
克劳德把水槽洗了一遍,又用毛巾擦了六七遍,他提醒自己,在萨菲罗斯最疯狂的时候,他也面对过萨菲罗斯,尽管他被吓坏了,但他从未退缩。那在萨菲罗斯自以为是、有点烦人的时候,对付他应该也没问题吧?
虽然他如今也很有魅力,洗完澡的头发湿漉漉的,从脸上披散下来。这让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格外鲜明,更衬托出他那双异国情调的奇异眼睛。克劳德第一次怀疑这个人怎么会是宝条的儿子,他们唯一相同的身体特征大概就是身高。
好吧,他们都疯了。克劳德读了路法斯为萨菲罗斯准备的那份文件,几乎要怀疑文森特是萨菲罗斯的父亲。文森特一直爱着露克蕾西娅(克劳德看完资料后发现,露克蕾西娅并不值得文森特近乎疯狂地付出,感谢上帝让尤菲认识到了这一点),当然,他比宝条更有魅力。但 DNA 不会说谎,它清楚地表明宝条就是萨菲罗斯的亲生父亲。
话又说回来,也许不是文森特才是最好的。克劳德已经够倒霉了,还被一对父子所吸引。就和路法斯·神罗一样,克劳德从未提起过他对文森特·瓦伦丁的好感,也从未付诸行动,而当他那个沉郁寡言的朋友娶了活泼开朗的尤菲时,他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妈的,他的口味就是顽固不化、父子关系复杂的男性吗?克劳德从没对自己的性取向想太多,只是因为他们的难搞程度感到愤怒。
嗯,还有扎克斯——他倒不难搞,但仔细想想,克劳德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扎克斯吸引,还是说 他只是想成为他那样的人。考虑到他在扎克斯死后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何把自己当成对方,如何让自己相信自己和他的朋友一样是一名一等兵,并把扎克斯的许多记忆误认为是自己的……
还有艾丽丝,美丽可爱的艾丽丝,她安静的微笑和天真的眼睛——克劳德是被她吸引了,还是因为扎克斯?以及蒂法,他是看到了她,还是她所代表的那些东西?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在瞪那个水槽。”萨菲罗斯说,他的声音把克劳德从突如其来不受欢迎的自我反省中吓了一跳:“它怎么冒犯你了?”
克劳德敏锐地察觉到萨菲罗斯就在他身后,离他很近,但又不是太近,或许他知道克劳德的情绪已经陷入低谷,他在给克劳德一些空间。如果这是真的,克劳德很感激。他不想欣赏萨菲罗斯的任何一点。克劳德狠狠地瞪了一眼水槽,转过身去。
萨菲罗斯对于成为克劳德的下一个瞪视对象并不感到惊讶。他已经习以为常。
“有什么问题吗?”萨菲罗斯礼貌地问道。
“糟透了的品味,”克劳德回答道,尽管心情不好,他的嘴角还是微微翘起。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巾,正慢慢地在手上拧着,直到拧得紧得生疼。
克劳德叹了口气,把毛巾扔进水槽,离开厨房去了客厅。萨菲罗斯没有跟来,但克劳德不确定那是因为他还在给自己一些空间,还是回去打扫卫生了。他经常这样做,这个人对打扫卫生就像对其他事情一样执着。
不管怎样,克劳德想去客厅,想回自己的房间,但最终还是决定去了萨菲罗斯的房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四处游荡,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房间当然很整洁,床铺得整整齐齐(克劳德出现在希伦的第一天起,他的床就没有铺过),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靠近窗户的小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萨菲罗斯正在处理的其他东西。
书桌上有一张纸和一支笔——笔帽是盖着的,不过克劳德注意到它被咬过,他不知道萨菲罗斯有没有注意到他自己这样做了——还有萨菲罗斯的笔迹,工整且精确。
有可能是植入了触发点,让主体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改变自己?
“主体”一词让克劳德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记得——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记忆,还是扎克斯的记忆——萨菲罗斯在神罗大厦里痴迷地翻阅书籍,试图了解更多关于杰诺娃的信息。
克劳德不安地想,这一切是否有有迹可循,鼓励萨菲罗斯研究自己的身世或许不是个好主意。话又说回来,难道对方没有权利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这意味着他会再次发疯并杀掉所有人呢?
这意味着你必须阻止他。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萨菲罗斯,这个重任就像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拿起笔,打开笔盖,画了一个站在星球上的火柴人,然后给这个火柴人披上了一头飘逸的长发。接着,克劳德在它周围画了一个圈,并在中间画了一条线,这是 “不”的国际符号。
他没有把笔盖上,只是因为,他走到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前向外张望的时候,他能从倒影里看到萨菲罗斯走进房间,静静地走过硬木地板,站在克劳德身后。
这次他站得更近了。克劳德与他的目光在玻璃上相遇。他们对视了很久,这种紧绷的气氛可能会让人感到愉悦,充满了热度和期待,如果不是因为这气氛之下的其他一切的话。
还没等萨菲罗斯说什么或做什么,克劳德就转过身来,不轻不重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让他向后退去。萨菲罗斯的眼神闪烁不定,克劳德可以看到他正在努力判断这是不是一场战斗,但他没有给萨菲罗斯任何暗示,只是再次用力,直到萨菲罗斯的膝盖撞到矮床边缘。
“克劳德——”
“我不想聊天。”克劳德平淡地告诉他,然后再次用力。萨菲罗斯坐在床上,克劳德爬到他身上,跨坐在他的膝盖上。
萨菲罗斯仰起头。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刘海几乎干了,已经竖起来,衬托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克劳德想看到他在神罗塔上与之搏斗的那个怪物,看他在尼布尔海姆击倒的那个疯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比什么都让他害怕。“我不知道你是谁,”他说,双手搭在萨菲罗斯的肩膀上,目光在对方身上搜寻着他们都不知道的答案。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等我变成别人。”萨菲罗斯异常平静地说。
克劳德不愿意去想这句话,不愿意去想它意味着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它的真实性。他的一部分想要道歉,而另一部分……“你能怪我吗?”
“不,” 萨菲罗斯说 ,“我不能。”
克劳德把手指伸进萨菲罗斯的头发里,捻着还湿漉漉的发丝,他拉了拉,然后又用力拽了拽。“就好像一旦我相信这是你,我就会再次被刺穿胸膛。”
“嗯。” 萨菲罗斯发出了那种声音,克劳德记得的那种许多次它们争吵时发出的声音,但听起来却和现在不太一样。“只有扫帚。我的剑还在米德加。”
克劳德没有笑,但放松了一些——或者说,他更能享受自己并非由焦虑造成的绷紧身躯了。“边缘城。不是米德加,米德加已经消失了。”
萨菲罗斯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一只手滑到了克劳德的屁股上:“我以为你不想说话,克劳德。”
“我是不想说。但我喜欢你说错的时候。” 他笑了,同时用力拉了拉萨菲罗斯的头发。当萨菲罗斯发出尖锐的呻吟声时,他俯下身吻了他。
这次不一样了,没有了愤怒的热浪,没有了突然发现萨菲罗斯的唇在自己唇上的震惊。克劳德毫不犹豫地吻了他。因为以前面对萨菲罗斯时,犹豫从不是好主意,所以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人,斯特莱夫。”克劳德回过神来呼吸时,萨菲罗斯说道,眼睛明亮,瞳孔放大。
“是啊。” 克劳德又吻了他一下,呼吸急促,在萨菲罗斯的大腿上挪了挪,把自己的体重更稳固地压在对方身上,“你喜欢猜谜,不是吗?”克劳德咬着萨菲罗斯的耳朵说,就像萨菲罗斯之前对他做的那样,“所以别抱怨了。”
“这不是抱怨。” 在克劳德吻他的脖颈的时候,萨菲罗斯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克劳德。他一动不动,尽管克劳德能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越来越快。
所以他也有感觉。
克劳德的手指从萨菲罗斯的头发上移到他的背上,摩挲着,似乎在寻找应该存在却不在的翅膀关节:“它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我有几种理论,但实际上我并不确定。”
“你能感觉到它在你体内吗?”
萨菲罗斯发出低沉、隆隆的声音,与克劳德的身体相触,克劳德过了一会儿才把它当作笑声。他觉得自己脸红了,抬起头,用尽全力瞪了萨菲罗斯一眼:“翅膀,萨菲罗斯。”
“是的,克劳德。”他说,这一次,他叫出克劳德名字的声音还是让克劳德打了个寒颤——但不是害怕。“我能感觉到”
还没等克劳德责备他的幼稚,萨菲罗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克劳德转过来,让他仰面朝天,双臂举过头顶。“你想看看吗?”他像克劳德想象中那样近乎调笑的问道。
克劳德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当然。”
萨菲罗斯向后靠了靠。克劳德把刚刚恢复自由的双臂放在脑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萨菲罗斯双手交叉,扯下自己的衬衫。这让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向前披散,他的翅膀就在那里,在之前不存在的位置。
“如果我十五岁,看到你这样做可能会让我射在牛仔裤里。”克劳德告诉他,然后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因为……“看在——刚才那句话让你脸红了?”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但他的翅膀沙沙作响,羽毛呼呼地动了起来……然后击中了克劳德的脑侧。
克劳德皱着眉头拍开着它,几根羽毛在他周围落下:“我还是觉得你在掉毛。”
“和你生活在一起压力很大。”萨菲罗斯说,又扇了扇翅膀,然后把它收了回来,让它贴在他的背上,但没有缩回去,俯下身来吻他。他的头发散落在两人周围,克劳德一时不知所措,推了推萨菲罗斯的肩膀。
“把它们拢在一起,这样我能拉住它。”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但再次直起身子,干脆地把头发挽成了马尾。克劳德很喜欢这样,不仅因为这样可以把那一大堆银发都甩掉,还能让萨菲罗斯看起来像个人类。他没说谎。这样拉起来更方便。
克劳德照做了,直到他感觉到萨菲罗斯的手正从他的衣服下面滑过,试图把衣服从他身上脱下来。克劳德坐了起来,帮萨菲罗斯把衬衫脱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想,只想象萨菲罗斯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的感觉有多好,他能感觉到萨菲罗斯紧紧地贴着他——直到他看到萨菲罗斯紧盯着他的胸膛。
克劳德并不是一个对自己的身体有危机感的人——说到底,他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保护和担心。但他还是用手肘撑起了身体,因为萨菲罗斯看他的眼神太专注会让他分心……直到他注意到有什么引起了萨菲罗斯的注意。
“这是我给予你的。”他轻声说,手指在克劳德的右胸口高处盘旋,但实际上没有触碰到那道细细的疤痕。
克劳德没有理由撒谎,他点了点头。“嗯。” 他看到萨菲罗斯的目光在自己胸前移动,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没有来自……来自尼布尔海姆的。魔硄把它处理掉了。”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克劳德等待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萨菲罗斯的手指轻轻划过泛白的肉线。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尽管他面色潮红、体温过高,但萨菲罗斯的触感依然灼热难耐。
“我想我得道歉,”萨菲罗斯说,手指仍在伤疤上来回摩挲。
“为什么,因为你的准头太差了吗?”
萨菲罗斯没有理会克劳德气喘吁吁、不合时宜的玩笑:“因为我应该感到抱歉。”
“是这样。但用不着,你又不记得自己做过。”克劳德说。他记得那种感觉,刀片划过皮肉和筋腱的痛苦,“这个伤疤,是你告诉我的,你要我永不遗忘这种感觉。”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不记得,完全的。”
萨菲罗斯微微一笑:“但不是现在。”他看着克劳德说,“现在,你还记得。”
“是的。”克劳德说,同时感到危险和兴奋,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现在,我记得。”
萨菲罗斯低下头,在克劳德的注视下,用舌头从伤疤的一端舔到另一端。克劳德听到了像是呻吟的声音,他意识到是自己发出的,但他无法停止。
他又抓住萨菲罗斯的头发,使劲拉扯,“你不会是想亲亲它好让我好受点吧?那和在露台里调情一样糟糕。”
萨菲罗斯发出声音,又舔了舔伤疤,眼睛向上看,以便一边舔一边看着克劳德,“不,我只是高兴。”
克劳德的眼睛眯了起来,用力拉了拉,“高兴?搞什么,萨菲罗斯?”
“我很高兴了解到你从我对你做的那些事里幸存下来。我觉得这很有吸引力。有问题吗?”
“大概有。”克劳德哼了一声,躺回床上,萨菲罗斯继续亲吻他的胸口,“真是一团糟。”
“有什么不对吗?”
克劳德想了想说:“我想你说得有道理。”他说,然后萨菲罗斯换了个姿势,压在克劳德身上,再次抓住双手把手腕固定在床上,同时亲吻他。
克劳德咬住了他的嘴唇,因为手臂被按住了,他没法抓住萨菲罗斯的头发。他觉得萨菲罗斯可能会喜欢这样,如果他的努力换来的呻吟声能说明什么的话,那就是证明了他是对的。
萨菲罗斯在他身上动作着,就像他挥舞着正宗的时候,慵懒而致命。克劳德记得自己是个剑士,欣赏萨菲罗斯移动身体的技巧,或者享受萨菲罗斯左手上的老茧在自己身上的触感,不会让他成为萨菲罗斯非人化的同谋。
克劳德成功地用一条腿勾住了他的腰,在萨菲罗斯用自己的身体向下压迫的同时,下半身也迎合了上去。这种感觉棒极了,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了,不管是做爱还是其他。
“呃,”克劳德大口喘气,热情地贴在萨菲罗斯的唇上。他的双手获得了自由,一只拼命抓住萨菲罗斯的头发,另一只勾住对方的后颈,两人绷紧了身体,彼此贴合,“我想你应该……”
“我应该怎么做,克劳德?” 萨菲罗斯问道,他吻着克劳德的脖子,用牙齿轻轻地咬着。他把下身用力往下压,让克劳德在他身下颤抖,“停下吗?”
“不。”克劳德说,他可以听到萨菲罗斯贴着他的脖子哼笑,“只是,嗯。”
“你不到十五岁的时候会穿着牛仔裤高潮?”
克劳德用脚后跟踢了他一下,但自己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变成了另一声呻吟,因为萨菲罗斯伸手开始解开克劳德牛仔裤最上面的纽扣,修长的手指在腰带下轻轻摩擦,“萨菲罗斯。”
“什么事,克劳德?”
克劳德又踢了他一脚,这次的目标是他的翅膀。萨菲罗斯发出不满的声音,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同时也没有停止下身无情的挺动,他换了个姿势,让大腿摩擦着克劳德的勃起,而不是他自己的。
随着一声恼怒的声音,克劳德把头狠狠地撞向枕头。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抗——除了他不想射在裤子里,但他确实想要释放。他想伸手下去自己解决,但萨菲罗斯发出阴沉的笑声,抓住他的手腕,将其拉开。
“想都别想。”他说。
克劳德又想踢他的翅膀。
萨菲罗斯的翅膀猛地一展,挑衅地瞪了克劳德一眼,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手指收紧,但拇指揉了揉克劳德的颈侧,在克劳德开始挣扎着呼吸前松开了手。
“我不是在求你-” 克劳德喘息起来,不愿意去想刚刚有多爽,那一瞬间的窒息加强了快感。他又狠狠地拽了拽萨菲罗斯的马尾辫。
萨菲罗斯的回应是再度用手紧紧勒住克劳德的喉咙,同时用大腿摩擦克劳德的阴茎。当他放开手让克劳德呼吸时,克劳德弓起了身子,差点就射了,就在那里,他不得不挣扎着让自己不要射出来,因为,哦,他妈的不,他不会输的。
这与其说是做爱,不如说是搏斗。这让克劳德有了一个想法,要是说他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那就是和比他大的人打架,a,萨菲罗斯;b,比他大的人。于是,他在萨菲罗斯的重压下放松下来,睁大眼睛,肌肉变得柔软,迟疑着说:“拜托……”
就在萨菲罗斯放松警惕的那半秒钟里,克劳德转移了重心,翻了个身,用肩膀把萨菲罗斯压在了下面,这样他就成了上面的那个。
克劳德朝他狰狞地笑了:“你总是小瞧我。”宛如战斗带来的兴奋和亢奋感,但战斗的好处是,肾上腺素驱逐了恐惧。“哈。”
萨菲罗斯的手依然搂着克劳德的脖子,他抚摸克劳德的喉咙,看起来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恼怒,甚至没有惊讶。“是的,你很聪明,斯特莱夫。”
克劳德在玩弄萨菲罗斯的马尾辫时不得不松手,他正忙着为自己能做到这一点而高兴,却没注意到萨菲罗斯的手指轻松地滑进了自己的头发里。放在克劳德脖子上的那只手懒洋洋地向下移动,但却没有脱下克劳德的裤子——而是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 萨菲罗斯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克劳德发现这一点时,萨菲罗斯抓着克劳德的头发把他逼了下来,用一条长腿缠住了克劳德的腿,把他完全困住了。萨菲罗斯的翅膀不见了,他一定是在克劳德争抢上位的时候收回了翅膀,这意味着他没有像克劳德希望的那样对那个小动作惊讶。
克劳德非常不满,抬头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说将军,我就一拳打爆你的小弟弟。”
萨菲罗斯就算想扮成天使也扮不像,不过他自以为是的堕天使扮得还真像。“我做梦也没想过这个,克劳德。”他说着,一只手拽着克劳德的头发,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脑后。
“啧。” 克劳德不想承认这真的让他很兴奋,翻来覆去的打斗,是的,甚至还有扯头发和掐脖子。天哪,他怎么这么奇怪?
“克劳德,”萨菲罗斯突然说,手从他的脸侧滑下,用两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你不用这样。”
“我知道我不用。”克劳德嘟囔,他觉得萨菲罗斯这样抬起他的脸弄得他很不舒服,“我还在考虑。”
“嗯。” 萨菲罗斯把手伸了下去,克劳德看了一会儿,口干舌燥,无言以对,对方握住了那个地方,那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抚摸着自己。“慢慢来。”
克劳德已经很久没有给人口交了,他很确定,不该像要夺取战斗的胜利那样干。但他就是这么做的,他对任何人都那么主动。不知怎么的,这感觉倒也不奇怪。也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萨菲罗斯相处。
又或者,他只是喜欢萨菲罗斯被自己口交时的反应,喜欢他在他身下拱起的样子,喜欢他发出的声音。萨菲罗斯的手指环绕着克劳德的后颈,紧绷,但不至于窒息,克劳德也喜欢这样。
他还喜欢趁萨菲罗斯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伸手到下面解开了自己的牛仔裤,这样他就可以一边给萨菲罗斯口交一边抚摸自己。他喜欢萨菲罗斯喘息着拽着他的头发以示警告,喜欢萨菲罗斯在自己拒绝动作时发出的声音,喜欢萨菲罗斯绷紧身体弓起身子的样子,喜欢他高潮时突然张开翅膀的样子——克劳德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继续下去。
克劳德不确定自己愿不愿意成为失去控制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信自己不会在萨菲罗斯的手下崩溃。
尽管想到了这一点,他最终还是默默地松开了手,脸紧紧贴在萨菲罗斯的腹部。
萨菲罗斯曾想过粉刷他已经完工的露台,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让它顺其自然,转而开展其他项目。
首先,现在正值雨季,阵雨和暴风雨时有时无,往往会持续几个小时或几天,这让粉刷工作难以进行。即使不下雨,潮湿的空气也会让人感觉像在海绵里呼吸。另外,路法斯送来了霍兰德研究的加密文件,萨菲罗斯觉得研究这些文件更要紧。
如果精神劣化确实是他的破坏性行为背后的原因,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它再次发生。如果他做不到……
克劳德就必须杀了他。萨菲罗斯拒绝陷入疯狂,拒绝失去对自己行为和自我的控制。这个想法让他深恶痛绝。
“比起那些被你伤害或杀死的人,你更关心这个,挺有意思的。”克劳德观察道,克劳德就喜欢对他做这种观察。
萨菲罗斯向克劳德指出,伤害和杀人正是他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他的反常是他行为背后的冲动,而不是行为本身。
克劳德提醒他:“但你也试图征服世界。正常人不会这么做,正常人想都不会去想。”
“正常人不会在 13 岁时就拿到一把剑,并被告知要代表本质上由公司支持的军队去毁灭一个国家。”萨菲罗斯说,“我不知道是在五台的时候死的人多,还是我想要成为神的时候死的人多。”
“你能一脸坦然地说这种话的事实给了我很大惊吓。”克劳德说。
“我说什么都是板着脸的,”萨菲罗斯提醒他:“你希望我笑着说?我发疯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你也没有笑得像个恶魔一样,”克劳德想了一会儿说,“更像是,一个恶魔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听起来确实更像我。”萨菲罗斯同意道:“没人说过我有什么幽默感。”
“你确实有幽默感。”克劳德出乎他意料地说:“你其实挺有趣的。前提是你不干坏事和发疯的时候。”
“我会把这记到档案里的。”萨菲罗斯嘟囔着,回到他的文件堆里。雨点打在屋顶上,打在隔开厨房和小阳台的玻璃门上。他一直在厨房的桌子旁工作,因为那里有更大的空间和放电脑的位置来整理路法斯送来的所有材料。
克劳德用电脑下棋。他一次也没赢。
“我已经注意到了,”克劳德说,指的是他对萨菲罗斯幽默感的观察,“我把它记在了你上一次的每周进度报告上。”
“哦,那我还取得了哪些进步?”
正在喝他那可怕能量饮料的克劳德挑了挑双眉:“比如你更擅长和别人一起玩了。”
萨菲罗斯冲他笑了笑,虽然他对克劳德的暗示感到有些惊讶。当他们不在卧室时,克劳德不会提及他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你这样做了。”
克劳德试图不慌不忙地耸耸肩,但萨菲罗斯可以看到,当他端起能量饮料时,脸颊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是的。”
萨菲罗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文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下一次他抬起头时,克劳德已经不见了,想必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因为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已经明显暗了下来。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看纸条上的笔记。就他的研究而言,霍兰德的大部分私人文件都毫无用处,不过他偶尔也喜欢对其他科学家冷嘲热讽一番。
主要是宝条。
虽然,世界上所有的俏皮话都帮不了他弄明白这件事。不过在纯粹、枯燥的科学方面,霍兰德的运气也不是很好。
“运气不好?”
萨菲罗斯看了看克劳德,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出现了。盒子正面印着一张科斯莫峡谷的照片,萨菲罗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他歪了歪头说:“这是拼图?”
克劳德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双手叉在纤细的腰上,向萨菲罗斯投去挑衅的目光,下巴微微上扬,以示无谓的蔑视:“是啊。所以?”
萨菲罗斯翻了个白眼:“我只是问问。”
“不许帮我,”克劳德对他说,语气中充满了战意:“我自己来。”
萨菲罗斯盯着他:“我不会帮你的,克劳德。”
克劳德皱起眉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你连你自己都帮不了。你就是这样的人。”
萨菲罗斯把他的文件叠起来,整理成整齐的一堆:“我有自己的拼图要拼。”
“可我的拼图更好看。”克劳德说着,把盒子倒在了桌子上。“这是我在楼下找到的。另一个拼图的数量更少,但它画的是神罗塔。”
“爆炸前还是爆炸后?”
“之前。” 克劳德对他微微一笑,“如果是在爆炸之后,我可能会叫你一起来拼。”
萨菲罗斯低声笑了笑,看到克劳德还在那儿不动。他不知道这是好的那种,还是克劳德在思考他们以前的遭遇,那些以鲜血结束的痛苦,萨菲罗斯已经不记得了。
“这应该不是邪恶的笑声。”萨菲罗斯非常冷静地说。
“确实不是。”克劳德同样冷静地回应。他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萨菲罗斯感到胃里一阵暖流涌动,一种愉悦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去做晚饭了。
有一会,他抬起头,看见克劳德在桌边,弯着腰,把拼图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然后向前推开,试图让彼此适合。
那天晚上,克劳德进了他的房间,一开始就像往常一样尴尬,克劳德因为被他吸引而显得很生气,而萨菲罗斯却不知道该如何不激怒他的同时让他冷静下来。
说回克劳德,对方冷静下来的结果并不好,这一点他在几天前的晚上已经领教过了。克劳德气冲冲地走了,只留下他衣衫不整、满脸愁容,只有左手与他作伴。
(第二天早上,克劳德在萨菲罗斯洗澡的时候出现了,不请自来地压到他身上,亲了他一口,用愤怒的声音说:“别叫我冷静,萨菲罗斯。”好像那是十分钟前发生的事,而不是十几个小时前)。
“你知道,”萨菲罗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我不会和你睡的。”
“我知道。”克劳德断然反驳,靠在墙上,换做别人,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很随意,但克劳德不是。他几乎完全是由棱角和线条组成的,所有的棱角和线条都僵硬而锋利,没有丝毫的退让,和他自己头发的形状非常相似。
想到这里,萨菲罗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克劳德很可能会把这理解为萨菲罗斯在嘲笑他,然后一气之下冲出去。
“你觉得你有必要每次都要经历这种精神折磨吗?” 萨菲罗斯歪着头,思考着,“如果是这样,也许我应该先去洗个澡。”
克劳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啊哈。”
“没开玩笑。”萨菲罗斯告诉他,“我洗头要花很长时间。”
克劳德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在笑,直起身子,穿过房间,走到他身边。还没等萨菲罗斯解释他其实是认真的,克劳德就把他推倒在床上,抓住萨菲罗斯的头发,热情地吻他。
对于安静、有节制的人来说,克劳德无疑是个非常主动的情人。杰内西斯也如此,他们在卧室外的竞争导致了卧室内的一些非常粗暴的游戏。但是萨菲罗斯的观察力很敏锐,克劳德下定决心要在萨菲罗斯之前让自己得到满足,这一点需要注意。
萨菲罗斯也知道原因。一开始,他和安吉尔、杰内西斯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所有的注意力和快感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不知所措。那感觉就像是失去了控制,萨菲罗斯相当肯定这正是克劳德的看法。鉴于他们之间复杂的历史渊源,可以理解的是,失去控制是克劳德最不愿意在他身边做的事情。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当然不会——萨菲罗斯对安吉尔把他绑在床上并限制他的手的情景记忆犹新。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使没有他失踪的那几年——但萨菲罗斯还是有些惊讶他竟然会允许那样做。
你曾经信任过他。也许比任何人都更信任他。
难道他在尼布尔海姆的崩溃只是遗传和失去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的结果吗?
如果失去我的母亲让宝条疯狂到把他的儿子变成实验品,那么失去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会让我烧掉整个镇子吗?
“嘿。”
克劳德的声音低沉而略显粗哑,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在。他跨坐在萨菲罗斯身上,眼睛明亮,瞳孔放大,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晕。他没有穿衬衫,但穿着牛仔裤……还系着腰带。
“你在想什么?”克劳德问道,他听起来并不生气,只是很严肃。“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告诉我。”
萨菲罗斯朝他挑了挑眉毛:“你正坐在我腿上,连我是不是喜欢都看不出来?”
克劳德做了个鬼脸。他的样子很像他能量饮料罐上的那只愤怒的陆行鸟。萨菲罗斯暂时没说自己的看法。
“你肯定在做什么。你不眨眼睛的时候这通常意味着你在思考。” 克劳德停顿了一下,“或者是想杀我。是哪一种?”
萨菲罗斯冲他笑了笑:“告诉你就没意思了,克劳德。”
“哈,哈。” 克劳德的眼睛眯了起来,但眼神闪烁不定,下身几乎不由自主地顶在萨菲罗斯身上。这是一个有趣的反应,他会进一步探索。
虽然目前….
“我是在思考。”萨菲罗斯说着,伸出一只手解开了克劳德的腰带,另一只手拉住了克劳德的后颈。
他一边吻他,一边把腰带塞进旁边的枕头下,然后换了个姿势,让克劳德仰面躺着。克劳德没有推开他,萨菲罗斯的一条腿滑到中间,用大腿压住克劳德勃起的阴茎,然后把唇移到克劳德的脖子上,轻轻咬住他的耳朵。
他一边这样做,一边抓住克劳德的手腕,移到他的头顶,咬得更用力一些,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另一只手找到了腰带,萨菲罗斯加大了大腿的压力,更加用力地摩擦着克劳德的阴茎,并享受着克劳德在他身下扭动的样子,以及他发出的半是呻吟半是呻吟的声音。
然后,他用皮带把克劳德的手腕绑在一起,速度太快,克劳德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嘿!” 克劳德恼羞成怒地抗议,在萨菲罗斯身下扭来扭去,虽然对方可能并不想这样做,但还是让人异常兴奋:“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用皮带把你的手腕绑起来。”萨菲罗斯说,他还在克劳德的脖子上啃咬着,“这样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自慰了。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吗?”
“不,我只是没在意。”克劳德哼了一声,恼怒地看了他一眼。他扯了扯腰带,“也许我可以脱身,你知道的。”
“如果你想的话,就去试试吧。”萨菲罗斯很赞同地说,再次加大了大腿的压力,贴着克劳德的皮肤微笑,“别担心,我会让你乐在其中。”
克劳德一动不动,显然他知道,如果他试图挣扎,萨菲罗斯一定会让他在扭动时产生的摩擦中高潮,“这太蠢了。”
“嗯。” 萨菲罗斯轻咬了一下克劳德的脉搏,然后坐了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你要用皮带绑住我的手腕?认真的?” 克劳德不看他。
“你喜欢别的吗?跑步机旁边有个跳绳。”
“你……不,我不想你用跳绳绑我的手,我压根不想你这么做。” 克劳德仍然盯着墙壁,非常专注。
“不,你想。”
“什么-” 萨菲罗斯解开他牛仔裤最上面的口子时,克劳德的呼吸急促起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假装不想要了,”萨菲罗斯说,吻了他的唇。克劳德咬了他一口,他不惊讶,也不介意。尤其是几秒钟后,当萨菲罗斯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阴茎时,克劳德在他嘴里呻吟起来。
“我觉得你不相信我知道怎么让你兴奋,克劳德,”萨菲罗斯紧盯着他说,收紧了手指,完全按照他知道的克劳德喜欢的方式动作。“你明白,我知道的。我已经观察你很多次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克劳德仍在用力扯着束缚他手腕的皮带,但他这样做反而表明,萨菲罗斯一直以来对克劳德是否想要束缚的看法是正确的,“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做。”
“我可不信。”
克劳德终于抬起眼睛与萨菲罗斯对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呆滞,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萨菲罗斯转动了一下手腕,克劳德的背弓了起来。萨菲罗斯愉悦地冲他笑了,“我告诉过你。我注意到了。”
“那不是-哦,”克劳德呻吟着,双眼微闭,头向后仰,露出了喉咙。
看到这一幕,某种灼热而黑暗的东西蠢蠢欲动,但萨菲罗斯克制住了自己俯下身去啃咬克劳德直到他流血的冲动,他要在那光滑的皮肤上留下印记,就像他的正宗在胸口留下的印记一样。我的,他这样想,有一种奇怪的回声,好像他以前也这么想过,就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边缘颤抖——不是记忆,而是记忆中的感觉,而且不是愉快的感觉。像是饥饿,又像是疼痛。
萨菲罗斯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目光与克劳德对视。克劳德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使劲抗拒着手腕上的束缚,这一次,他的挣扎似乎是真的。萨菲罗斯不知道如果克劳德要求他解开腰带自己会不会这么做。他应该,但他不想。
别解开,那个黑暗的部分在他心里低语着、撩拨着、嘲笑着。
克劳德没有让他走掉,他不动了,说:“嘿。嘿,回神。”
萨菲罗斯眨了眨眼睛,内心涌起的暗潮又退回了记忆深处。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和克劳德有过这样的经历,压制他,压住他,但除了欲望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在驱使着他。“我们从来没有-我从没有-以前-”
“不,你总是想杀了我,而不是……别的。” 克劳德清了清嗓子,灼热的目光与萨菲罗斯对视,“帮我解开。我要求的。”
事情发生了奇怪的转变,但也许萨菲罗斯不应该感到惊讶。和克劳德在一起没有哪件事是容易的。你的名字可真贴切,纷争。萨菲罗斯的手又动了一下,但还是伸手解开了克劳德手腕上的皮带。
“不,你可以-别管它,”克劳德咬着牙,随着萨菲罗斯抚摸他阴茎的手,他的腰有节奏地挺了起来,“没关系。”
“所以我是对的。”萨菲罗斯说着,用拇指摩挲克劳德的顶端。
克劳德的回答是一声低低的喘息,但他确实抬起一条腿,用脚后跟踢了踢他的背,“我说可以。所以可以继续了吗?”
萨菲罗斯又用拇指做了一次动作,扭动手腕,再次压紧——但接着他放慢了速度,抽出手指,看着克劳德欲望消退,然后以残忍的效率把他送回巅峰。
“要求我吗,克劳德?”
“要我-咬掉-你的小弟弟吗,萨菲罗斯-呃”
萨菲罗斯听后笑起来,克劳德紧闭的双眼闻声睁开。他看着萨菲罗斯,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黑暗的潮水再次涌动,但还没来得及达到顶峰,克劳德就绷紧了身体,猛地弓起了背,他在萨菲罗斯手中高潮了。
克劳德高潮的时候把脸转了过去,不过也没关系。看着这一切,萨菲罗斯心满意足足,再一次把他内心的黑暗赶回了属于它的阴影里。
最后,克劳德嘟囔了一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他的牛仔裤扣子没扣,头发乱糟糟的,手腕还被皮带绑在头顶上,这一幕让他格外满意。“怎么样,克劳德?”克劳德尽力喘息时,萨菲罗斯问道。
克劳德终于睁开了眼睛,郑重其事地看了萨菲罗斯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哈欠。“还行。给我松绑。”
萨菲罗斯满意且颇为得意的笑容消失了:“除非你找到比还行更好的形容词。”
克劳德对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啊。我伤到你的感情了吗?你知道我不善言辞。”
“嗯,那我得给你的嘴找点别的事做了。”萨菲罗斯说着,伸手去解腰带。事实证明,这很没必要。如果没有紧紧收紧皮带,克劳德的手很容易就能从中脱出。
萨菲罗斯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把皮带扔到了地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沾沾自喜。
再说了,除了说话,克劳德更擅长用嘴做其他事情,萨菲罗斯非常乐意让他展示这一点。
萨菲罗斯站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他们的眼睛和嘴都是黑色的圆洞,抬起手臂,指责似的指着他。
“我试过救你们。”萨菲罗斯低声说道。即使没有眼睛,他们的目光也像是在谴责。“我试过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五官融化在黑暗中,只剩下脸上开裂的黑洞。他们身上的其他东西和萨菲罗斯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安吉尔背上绑着沉重的阔剑,杰内西斯穿着皮大衣,红得像溢出的鲜血。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萨菲罗斯转过身来,看到克劳德·斯特莱夫站在那里,眼睛大睁,被背叛了似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正宗埋在他的胸口,直接刺进了他的心脏。
萨菲罗斯自己的手臂伸长着,紧紧握住刀柄。不。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萨菲罗斯转过头,看到自己站在那里,也就是他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挥手的人。另一个自己冲他笑了笑。“继续,”他自己的声音鼓动他,“转动刀刃。把他撕成碎片。”
萨菲罗斯回头看着克劳德,后者再次尖叫。他这样做了,他扭动剑柄,向下一拉,整整齐齐地把克劳德劈成了两半。
“他只是个失败的实验品,”站在他身边的宝条说。他正在写字板上做记号,“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萨菲罗斯转头看向他身前。克劳德还在那里,但没有被剑刺穿,而是被装进了一个培养槽里。在萨菲罗斯的注视下,克劳德睁开了眼睛,开始击打玻璃。他在说着什么。也许是一个名字。不是萨菲罗斯。
在萨菲罗斯和培养槽之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具尸体,从胸骨到腹股沟都被切开了。宝条站在桌前,大笑着从里面掏出一些东西,看起来是内脏,令人毛骨悚然。
桌子上的东西——它的腿在晃动,但萨菲罗斯只能看到靴子。
宝条转过身来:“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孩子。”他举起一把手术刀,然后回头在桌上那个东西的脖子上划了一下。腿停止了动作。克劳德开始无声尖叫,用拳无力地击打着培养槽。
最后宝条消失了。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谁。
那个曾经是扎克斯的东西转过头,抬起一只被剥得只剩肌肉的手臂,指着萨菲罗斯。
“是你的错。”
“扎克斯——” 萨菲罗斯朝他走了一步,但另一个自己抢先一步,立刻用剑刺穿了他昔日的朋友和战友的脖子。那个他用冰冷而死寂的眼神盯着他。
“记住憎恨的感觉。”
萨菲罗斯能听到克劳德痛苦的尖叫声。另一个自己举起了沾满鲜血的剑,身后的火焰跃跃欲试。
“记住燃烧的感觉。”
萨菲罗斯猛然惊醒,床单与头发纠缠在一块。他的心跳得很快,浑身是汗。
在他身旁,克劳德·斯特莱夫仰面躺着,睡得正香。萨菲罗斯可以看到克劳德胸前的伤疤,那是他的剑刺穿皮肤留下的。想触摸它的冲动几乎无法抑制,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不安像针刺痛着他的皮肤,他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什么,只能坐在黑暗中努力呼吸。
克劳德的眼睛睁开了,正微弱地发光:“你在盯着我看。太吓人了。”他打着哈欠说,“别这样干了。”
萨菲罗斯闭上了眼睛,但没有继续睡。他躺在那里,听着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听着克劳德深沉而均匀的呼吸声,直到天亮。
他躺在那里,思考怪物们会不会做梦。
两天后,路法斯送来了另一套加密文件、更多的补给品、豆腐、克劳德可怕的能量饮料,还有一张附有字条的 DVD。纸条是曾写给他的。
萨菲罗斯,
这些监控录像最近被发现 经过很多次重编码。大部分录像信息都已经遗失。但有人费了很大力气才确保它们没有被遗忘。至于是谁,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
向你们提供这段录像的决定没有被一致通过。不过,如果是我,我也会想看的。这是唯一现存的拷贝,当然我不会侮辱你的智商说我们销毁了原件。你是想看这份资料,还是干脆毁掉它,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我得提醒你,它令人难以置信地不安。我个人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曾
萨菲罗斯盯着手中的 DVD,看着简单透明的盒子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的日期。一个他已经遗忘的日期,也是克劳德无法遗忘的日期。
“那是什么?”克劳德出现在他身边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是萨菲罗斯听过的他最接近欢快的声音:“路法斯给你录了一盘混音带?我应该嫉妒吗?”
“这是宝条某个实验室的监控录像。”萨菲罗斯说,手指在廉价的塑料盒上略微收紧。要毁掉它简直易如反掌,只要把它劈成两半,自己和克劳德都不会被里面的东西伤害。但他不会那么做。
他与克劳德大睁的蓝眼睛对视,毫不退缩地说:“来自尼布尔海姆,克劳德。”
克劳德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摇了摇头,头发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我不知道——什么?” 他看了看 DVD,又看了看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把盒子递给了他:“我相信你能认出日期。”
克劳德发出了受伤的动物一样的声音,把 DVD 摔在了地上,摇了摇头。“不。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他的五官被愤怒扭曲了,明亮的眼睛冰冷而致命,萨菲罗斯突然想到,这一定就是克劳德和他对决时的样子。
根据克劳德自己的复述和他从文件中搜集到的事实,他知道自己一直低估了克劳德·斯特莱夫这个对手。他想知道自己究竟低估了他多少,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和萨菲罗斯所见过的战士们完全一致。克劳德的脸上浮现出纯粹而坚定的神情——他抬脚,直接踩在 DVD 盒上,打算把它砸个粉碎。
“克劳德!”萨菲罗斯惊讶地提高嗓门,“别-”
“这玩意——我不想看。”克劳德说,声音冷硬,听起来确实是一个战斗过、拯救过世界、目睹过朋友死去、在宝条的培养槽里熬过了四年的人。“我他妈的不需要看这个,萨菲罗斯。我当时在场,你也在场,这他妈有什么意义?”
“因为我不记得了。”萨菲罗斯举起双手说,“我不记得了,克劳德。我很怕我还会这么做。” 要承认这件事他付出的比克劳德所知的多得多——萨菲罗斯一生中从未承认自己害怕过任何事物。
克劳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先杀了你。听到了吗?我不管我们是不是睡在一起。我还是会杀了你。”
“我知道。” 萨菲罗斯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会。但我应该看看它。我必须这么做,那不是什么残骸,也不是克隆人,那是我自己。我必须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克劳德。”
克劳德瞪了他一眼,然后俯身拿起 DVD:“那我们就他妈的去做个了结吧。”他说着,朝书房走去。
萨菲罗斯紧随其后。这感觉就像去往葬礼,去打一场有去无回的仗。
克劳德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看着萨菲罗斯在 DVD 菜单上点击播放。
他胡思乱想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像被吓坏了一样。
有那么一分钟,他以为自己如愿以偿了,他的心满怀希望……但当屏幕动起来时,他的心崩溃了,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克劳德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没有注意到萨菲罗斯关切的眼神。
“克劳德,”当他寻找着能转移恐惧的东西的时候,萨菲罗斯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得呼吸。”。
克劳德意识到他说的没错,吐出一口气。他瞥了萨菲罗斯一眼——他们相距几英尺远,中间隔了整整一个人的空间——然后皱起了眉头,“你想看这个,”他咬牙切齿,“那就看吧。”
监控录像模糊不清,但他能看清反应堆的内部结构,以及平台上站在水箱前的长发身影。光是看到这一幕就足以让他感到恶心,克劳德不得不闭一会眼睛以恢复冷静。
他睁开眼睛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走来。尖尖的黑发,大得惊人的阔剑,迈着坚定的步伐,没有一丝恐惧。
扎克斯。
克劳德听到自己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声音,痛苦得有如呜咽。录像中没有声音,虽然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考虑到这一切的结局,克劳德还是忍不住希望能在哪再听到扎克的声音——除了他的臆想里以外。
屏幕里的萨菲罗斯背对扎克斯,要引起他的注意显然光靠说话是不够的,扎克斯拔出了破坏剑(剑柄上沾满了鲜血,雨水和泪水灼伤了他的眼睛,扎克斯的眼睛里光芒渐渐暗淡,手中的金属冰冷刺骨),将剑刃平放在萨菲罗斯的肩膀上。
萨菲罗斯以他一如既往的非人般的优雅动作,举起正宗转身将扎克击退,有目的地追了上去。克劳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两人,疯狂地想,这次一定要赢,扎克斯。拦住他,这样我就不用这么做了。求你了。
但扎克斯没有赢,萨菲罗斯一击击落了他手中的剑,把他打飞出屏幕。克劳德看到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的萨菲罗斯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屏幕上的萨菲罗斯站在原地凝视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看俯卧在楼梯上的扎克斯,然后背过身去,沿着走道回到了培养槽旁。
除了那一瞬间的眼神闪烁之外,萨菲罗斯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克劳德的胃拧成了疙瘩,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强忍着把脸埋在双手中的幼稚冲动,就好像这是一部恐怖电影,他可以从指缝里看完它。
看到自己身着那套早已被遗忘的神罗士兵制服,五官隐藏在笨重的头盔下实在是很不真实。与扎克斯不同的是,他的步伐晃晃悠悠,肯定是害怕了。克劳德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举起过大的剑,他还记得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脏在奔跑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战鼓擂出了可怕的纹身。
他看到自己从背后一刀刺穿了萨菲罗斯,保险起见还扭转了一下刀刃。
影片中,萨菲罗斯的头转了过来,虽然镜头不够清晰,无法捕捉到细微的表情,但克劳德还是记住了萨菲罗斯看他的那个眼神。惊讶、恼怒、憎恨。
克劳德看到自己拔出刀,看到萨菲罗斯瘫倒在培养槽前的地板上。
克劳德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跑到蒂法身边,丢掉头盔,急切地想知道她和扎克斯是否安然无恙。在屏幕上,他看到萨菲罗斯挣扎着站了起来,再次转向培养槽,用剑柄击碎了培养槽。
然后,萨菲罗斯举起剑,以快得几乎让摄像机无法捕捉的速度,将培养槽里的怪物斩首。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密室,显然受了伤,摄像机拍下了他缓慢前进的过程,一手拿着他认为是自己母亲的生物的断头,一手举起了那把凶恶的长刀。
刹那间,屏幕上只剩下破碎的培养槽和杰诺娃惨不忍睹的残骸。几秒钟后,一个模糊的人影急速穿过舱室,坠落在被摧毁的培养槽底部附近。一个长着尖锐头发的模糊人影。那是克劳德。
紧随其后的是萨菲罗斯,他迈着缓慢而掠夺性的步伐向克劳德走来,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沙发上,克劳德跳了起来。他的部分身体能感觉到,剑刃划过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屏幕上,萨菲罗斯举起了剑,克劳德看着自己在挣扎,然后找到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用身体的重量把萨菲罗斯从他身上甩了出去,让萨菲罗斯向密室的后面飞去——他仍然紧紧抓住那颗可怕的头颅,手里还紧握着正宗的刀柄。
一道耀眼的电光闪过,萨菲罗斯在撞击面板时触电身亡,然后从摄像机的视界中跌落,径直掉进了反应堆的核心。
屏幕上,克劳德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显然是受了伤,他抓着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
我怎么就活了下来?怎么就活了下来?
似乎是为了回答克劳德无声的疑问,画面切换到了另一个摄像头,显示克劳德和扎克斯都躺在楼梯上,一动不动。这段录像上有日期和时间戳,表明他们已经躺在那里几个小时了。
突然,神罗的士兵出现在屏幕上,迅速而高效地将扎克斯和克劳德转移到轮床上。另一个身影出现时,他们退后了一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你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宝条。他救了你,所以你得忍受地狱的折磨,因为你杀了他的儿子。
一看到宝条,克劳德的胃就剧烈颤抖起来。房间突然变得太热,他的视线摇摇晃晃,耳朵嗡嗡作响。克劳德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通往门廊的玻璃推拉门,几乎还没走出去,他就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
下雨了,直到他的呼吸稍微平静,他才注意到这一点。天气还是太潮湿了,根本谈不上凉爽,但新鲜的空气和雨水打在皮肤上的感觉把他带回了现实。
一切都结束了,而且已经结束了很长时间。你活下来了。救你的不是宝条,而是扎克斯。所以,别跪着了,回屋里去吧,别把他的牺牲变成耻辱。
克劳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他非常感谢萨菲罗斯能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度过脆弱的时刻,但他对自己仍受宝条影响而感到恼火。
克劳德又做了几次深呼吸,转身回到屋里。他把靴子脱了下来,因为靴子上沾满了泥巴,他隐约意识到,如果他把这些泥巴弄到屋里,路法斯很可能会向他收地板清洁费。
萨菲罗斯仍然坐在沙发上,盯着蓝色的电视屏幕。他看起来根本没动过。
“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转过身来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一丝感情:“什么事,克劳德?”
这令人不安,因为那冷漠的眼神、空虚的神情、单调的声音……让更多让克劳德想到了怪物而不是人,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拿一把不在那里的剑。
萨菲罗斯当然注意到了。如果可以,他的表情会更难看。他转身回到 DVD 播放器前,好像克劳德根本不存在。但克劳德现在更了解他了,他能看到萨菲罗斯左手手指在微微抽搐,尽管姿势总是无可挑剔,但对方肩膀上却有一丝紧绷。克劳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只见萨菲罗斯缓缓垂下睫毛,又睁开了眼睛。
眨眼。呼吸。这些都是好迹象。克劳德吐出一口气,朝他走去。“我不会怕你的。”
萨菲罗斯抬眼看着他。他看起来很不友好,难以接近,但又不像个怪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刚刚在镜头前目睹了自己发疯、触电、摔死的人。
“你应该解除我的武装”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哈?”
“你最开始把我弄下来的时候。你不该没有首先解除我的武装就把我留在那里。”
“等等。” 克劳德举起手,手在微微颤抖,但他没有理它,“说真的,怎么了?”
“你那时没杀我,所以你应该先解除我的武装。或者一枪打爆我的头。你确实有枪,不是吗?”
克劳德张口结舌了好几秒:“我们这样处理这件事?真的吗?”
“是的。”萨菲罗斯说,还是那么平静无波,就好像他不是在跟刚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的人说话,“因为下一次,克劳德,你需要解除我的武装。或者确保我死了。”
“或者,”克劳德近乎疯狂地说,“让我们没有下一次。”
萨菲罗斯发出了轻微而宁静的笑声:“我觉得我们只能这样了,克劳德。”
克劳德双手交叉,瞪大了眼睛:“是啊,好吧,算我一个。”
萨菲罗斯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应该看到你的。在玻璃的反光里。我应该看到你的,我猜你穿着靴子跑上走道时一定很吵,可我就站在那里,任你给了我一刀。”
“嘿,”克劳德抗议道,但实际上,这些事情都是实际发生过的,“是啊,也许你应该这么做。”
萨菲罗斯伸手用手指揉了揉鼻根。这种人性化的举动让克劳德又朝他走了一步。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萨菲罗斯拿起遥控器问道。克劳德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把录像重播了,这样他就能再次看到自己被甩到电板上。事实上,他暂停了录像,身体前倾,研究着自己在坠落死亡前被致命电火花击中的画面。
“我们能不能别这样干?”克劳德问道,他的手在胳膊上来回搓着。他浑身湿透,空调开得正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钉在剑上,鸡皮疙瘩却怎么也去不掉。
看一次已经够糟了。妈的,活一次就够糟了——难道他真的还要看慢动作版本?
“我必须这么做。”萨菲罗斯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强烈,让克劳德吓了一跳。“我必须这么做。” 他又倒退了一遍,这次他看到了自己斩首杰诺娃的画面。“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疯了。”克劳德斩钉截铁地说。他走过去,强行弹出 DVD,打算把它折成两半。萨菲罗斯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克劳德的手腕。
“克劳德,把它还给我。”
“没门。” 克劳德晃了晃,躲过了萨菲罗斯从他手中抢走 DVD 的企图,“我说过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要找出我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萨菲罗斯嘶声说道,试图从克劳德手中夺过碟片,但克劳德再次躲掉,闪开了。
“我告诉过你。你疯了。在你独自一人呆了太久,想着那些已经过去的破事之后。” 克劳德用手肘抵住了萨菲罗斯的腹部,以免自己被制住。“所以,也许你应该停下来,别再这样做了。”
萨菲罗斯居然不再试图压倒他抢夺 DVD,只是瞥了他一眼,以示难以置信:“你不会是说,我该无视我是怎么把那个我以为是我母亲的外星人的头砍下来的事实吧?”
克劳德举起了 DVD。他的手在颤抖,眼睛像是在头骨里燃烧:“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抹去这一切,好吗?”
“是的,我知道我无法改变过去。”萨菲罗斯一字一句地说,好让克劳德知道他心情恶劣。这又让克劳德非常振奋,因为他可以应付萨菲罗斯的暴躁不安,现在都还没发疯呢。“但我怎样才能确保我不再这样做呢?”
这对克劳德来说无比讽刺,在盖亚大陆上,他绝对是最不应该告诉别人如何忘掉过去、继续前进的人。“你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萨菲罗斯放开他,走掉了,显然是想一个人待着。“除了我的虚无主义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克劳德。为什么我放过了躺在地上的扎克斯,却认为你是个威胁,一定要回到那个密室里把你干掉?你,一个本该对我毫无威胁的士兵,我为什么要花费宝贵的时间回到那个密室去杀你?”
克劳德耸了耸肩:“你总是瞧不起我。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这可能就是你这样干的理由。你被一个小兵击败了,这让你气得发疯。”
“我不是在侮辱你,克劳德。我的意思是,这对我来说没意义,放过了扎克斯却执着于干掉你,我那时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就是原因。”克劳德非常温和地说,“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想杀扎克斯。你的某个部分还记得他是你的朋友。但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你因为我碍你的事生气了。”
“不是这个缘故。”萨菲罗斯坚持,“我不应该在你之后再进去,这太不理智了,显得我很缺乏战略意识。你不会放弃格杀国王而回去干掉一个小卒。”
克劳德盯着天花板,数到十二:“如果你因为小卒破坏了你的计划而生气,你就会这么做。听着,萨菲罗斯,这就是你是人类的唯一证据。人类会反应过度,让情绪左右行动。如果不是这样,我当初就不会拿起扎克斯的剑去追你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想杀我,克劳德?”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看到我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身体不适,你为什么不拿着你的剑来杀我,结束这一切呢?”
“第一,因为当我那么做的时候,事情好像永远都不会真正结束。”克劳德嘟囔着,用手扒了扒头发,“第二,那不是……我是恶心宝条,不是你。”
萨菲罗斯发出了不相信的声音:“你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起来很怕我。”
“因为你看我的样子就像我不存在一样。”克劳德说,同时他意味深长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像没人在家一样。”
“啊。” 萨菲罗斯狭长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足以让克劳德看出他又在看 DVD,“我不想变成视频里的样子,克劳德。看着自己……那样失控的样子,真令人毛骨悚然。”
“是啊,相信我,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件有趣的事。”克劳德提醒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近萨菲罗斯,突破了社交距离。“嘿,听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再也不会看那玩意了,不过……我也没资格教你怎么做。” 他把 DVD 递过去,萨菲罗斯一脸困惑地接过来。“我觉得你应该毁掉它。我认为,过多地考虑你是谁、你为什么存在又怎样存在,一开始就把你逼疯了。”他简单地总结。
“但我想我不会那样做。我可以把这个弄成两半,你再找曾要一份就好了,我知道他们给的不是孤本,他们是塔克斯。” 克劳德把DVD递过来 ,“我觉得你应该把它扔掉。但我也觉得我是最不应该告诉别人放下过去的人。我也不擅长这个。”
他说得轻描淡写。
萨菲罗斯沉默地研究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一个下午下来,克劳德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他决定现在这样就够了。他真的需要洗个澡,而且因为之前吐了,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那就行。”
他正要上楼,萨菲罗斯说:“不管怎么说,克劳德,你用我自己的剑把我丢出去,那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克劳德没有说话,但在上楼的时候,他为年轻时的自己感到骄傲,为自己在最关键时刻表现出的机智和勇敢感到骄傲。没有魔硄强化的特种兵,只有来自尼布尔海姆的克劳德·斯特莱夫。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那天在反应堆里的所作所为有这种感觉。也许,如果说看监控录像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这个。
克劳德洗完澡,一连刷了三次牙,又喝了几杯黑巧克力,然后拿着PHS到外面联系曾。
“谢谢你把那张 DVD 送过来。”克劳德打了个招呼。
“总裁认为这样是最好的。”曾无比丝滑地回答。
克劳德眯起了眼睛:“但你没有。”
“我选择谨慎行事。”曾说,“我不认为给别人提建议有什么意义。但我相信你知道,我支持路法斯在任何所有这类事情上的决定。”
克劳德勉强抑制住自己发出的嘲笑声,说:“我想让你知道,我不认为他在撒谎。我觉得他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
克劳德做了个鬼脸,因为他猜到在接纳这件事上这很重要,但他死也不会让曾知道这一点:“你知道就行。”
“如果你不这样想,你现在已经杀了他。”
这句话让他感觉好多了,直到他想起曾是塔克斯,先下手为强是他们的座右铭。“是吗?”
“是的,还有什么事吗,斯特莱夫?”
“没了。只是想把你已经知道的信息告诉你。” 克劳德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等等,曾?”
“什么事?”
“所以,神罗的习惯就是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 克劳德的脸涨得通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尴尬。幸运的是,他很擅长随意地用介于悲伤和冷漠之间的声音说话,“这件事还是你在负责吗?”
“当然。我们的新设施里有摄像头,你竟然没看到。”
有时候,克劳德真的很讨厌曾:“就在新设施里?”
“除了萨菲罗斯的牢房里有一个摄像头之外,旧楼里的摄像头都不能用了,你想看吗?我可以很简单地给你总结一下,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踱步、发呆、玩头发或者睡觉。”
玩头发?克劳德清楚地记得他昨晚拉扯萨菲罗斯头发的情景,当时对方的嘴-
克劳德的脸更红了:“你没有在这里放摄像头吧,曾?告诉我你没有,不然我就把地板弄得满是泥巴。”
“这个威胁太轻描淡写了。”曾回应道,声音一如既往地礼貌,“还有两个外部摄像头,一个在车库旁,另一个在后面的门廊旁。这两个摄像头都很明显,你们应该很容易查到。前门也有一个室内摄像头,但那个被禁用了,那也很明显。我还以为你精通电子技术呢。”
克劳德勉强避免了脱口而出的话,改口说:“下一次送补给来的时候请你送两把竹刀来。”
“竹刀?”
“是练剑用的,曾。”
“是的,谢谢,我知道这项运动。我只是……很惊讶你会想和萨菲罗斯一起参加这项运动。”
哦,这可不是我和萨菲罗斯一起做过最奇怪的事,曾,相信我。
“我可没让你送正宗过来,不是吗?” 克劳德顿了顿。“它还在吗?路法斯不会打算把它挂在办公桌上吧?别告诉我他不会,他肯定会的,曾。”
曾发出了一声本应是咳嗽的声音,但克劳德很清楚那是在笑。“总裁已经把萨菲罗斯的剑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鉴于那把剑是谋杀他父亲的凶器,这合乎程序。”
“所以我才认为他会把它放在办公桌上。”克劳德说。
曾这次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你应该考虑申请加入行政研究部,克劳德。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
“嘲笑路法斯是其中之一,还是……?”
“当然是。要不然雷诺怎么会是二把手?”
克劳德还没来得及把曾讲过的笑话琢磨透,他就说:“我会看着把竹刀送过来。还有防护装备?”
克劳德听了直笑。“曾。”
“那就只送竹刀吧。” 曾的声音听起来满是笑意,“对了,告诉萨菲罗斯,路法斯对露台非常满意。”
克劳德懒得回答,但直到挂断电话后,他才意识到曾只提到有一个摄像头坏了,而且不是房子后面的那个。他想起了自己和萨菲罗斯在露台里差点接吻的情景,用手掌按住自己的脸,一想到那一幕会被录下来留给后人,他顿时惊恐万分。
走到门厅一看,没错,这里有一个摄像头,他早该注意到了,快速检查了一下,发现摄像头确实断开了。克劳德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准摄像头就是一记回旋踢,用鞋跟(现在已经没有泥巴了)踢碎了镜头。
时不时来点戏剧性的动作总不会伤害到谁,不是吗?
他把车库旁的外部摄像头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那里,但当他去检查后面的摄像头时,却发现它已经被拔掉了。不仅如此,电线还被整齐地剪断了,而不是拔掉。克劳德拿着电线,想起萨菲罗斯有条不紊地把露台套组的所有箱子都切开了……用裁纸刀。
这次克劳德确实因萨菲罗斯精湛的刀法欣慰了。这真是个好的改变。
三天后,当他凌晨两点三十三分躺在床上,独自一人沮丧地不知如何是好时,克劳德并没有感到欣慰。
他沮丧的原因是萨菲罗斯——很显然,永远不会是别的原因。克劳德仰望着天花板,脾气暴躁地把被子从床上踢了下来,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也许是因为他的姓氏。你的姓是冲突的代名词,它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运气?
我应该改掉它。我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快乐,但如果每件事都不用像他妈的战斗一样,那该有多好。那就叫“克劳德·康坦克蒙特”吧。云淡风轻,听起来还不错。
他十一点多就上床了,但现在还醒着,已经是在熬夜了。不是因为萨菲罗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尼布尔海姆的录像,因为他没这样做。不,其实他已经看完了,“对事件做了必要的记录”,然后,非常平静地把 DVD 交给了克劳德。
(萨菲罗斯本可以拷贝一份。或者他也可以让曾再寄一张,然后藏在豆腐盒子里什么的。但是克劳德决定做他最擅长的事,完全忽略这两种可能性)
也可以说,他此刻的沮丧部分源于他……已经习惯了某些事情、某些活动,而最近他在这些活动中遇到了一些挫折。
所有这些基本上都是他怀念上床的复杂说法。
萨菲罗斯并没有因为观看录像而变得疯狂,但他变得……沉默寡言。他变得冷漠,对克劳德充满戒备,就像最开始克劳德无法忍受他时候的样子。他没有追问克劳德回收废品的不良习惯,也没有给他详细讲解他选的饮料的营养价值(或缺乏营养),甚至没有把克劳德的拼图拼完,然后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克劳德甚至会说,他很怀念和萨菲罗斯下棋的日子。虽然他很喜欢电脑,它仍能在每一盘棋中打败他,但它没有指出他的缺憾,然后讲解他所有本可以赢的地方。它只会问再次游玩还是存档。
克劳德本以为几天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他和萨菲罗斯的正常版本都让人隐约不安),但事实并非如此。过去的两天里,克劳德曾试着把萨菲罗斯叫出来,但克劳德自己都喜怒无常、性格孤僻,所以他的尝试只是以萨菲罗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礼貌地说了声 “不,谢谢 ”告终,这让克劳德尴尬且恼火。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样最好,因为他到底在做什么呢?特别是他知道曾已经告诉路法斯,克劳德不相信萨菲罗斯失忆的真实性是在撒谎。表面上看,克劳德应该留在这里,以防萨菲罗斯再次发疯,并且处决他,但他能坚持多久呢?
是谁决定萨菲罗斯什么时候不需要克劳德像个不祥的、喜怒无常的刺客一样跟着他?克劳德?萨菲罗斯?路法斯?这种情况不可能无休止地持续下去,必须要有个了结。必须。
但那样会怎样呢?萨菲罗斯会被释放什么的,然后成为神罗复兴计划的新标志吗?克劳德喜欢自己的快递工作,这让他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放纵自己的流浪癖,他不想放弃这份工作。他和萨菲罗斯会就此分道扬镳吗?他能相信他们暂时休战的协议和萨菲罗斯的理智不会被破坏和考验吗?
如果不会,如果他真的……如果他们真的……克劳德该怎么告知他的朋友们?
当克劳德无法无视这一切时,他放弃了,下了床,穿过漆黑的走廊向厨房走去。也许电脑也会反应迟钝好让他赢两把,或者他可以玩玩拼图游戏。这应该能让他头脑清醒一会儿,不是吗?
克劳德强化过的感官捕捉到了书房里传来的 “砰砰 ”声。他好奇地下楼去查看,发现萨菲罗斯正在跑步机上跑步,眼睛直视前方,嘴角勾勒出一抹阴沉。他说话时甚至都没看克劳德一眼,“有问题吗,克劳德?”
“是的。”克劳德点了点头,“有。”
萨菲罗斯的目光朝他闪了闪,然后又移开了:“是什么问题?”
“那得由你说。”
“恐怕我做不到,克劳德。”萨菲罗斯沉声道,听起来有点像机器人,“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在讨论你为什么假装我不存在。”克劳德沮丧地摇了摇头,“你的作息真他妈有问题,说真的。”
萨菲罗斯关掉跑步机,优雅地走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拿起一瓶水,大口喝了下去。克劳德走过去,看了看跑步机上的里程计数器,眉毛挑了挑:“从星期四到现在,你用这东西多久了?”
“我跑步有什么问题,克劳德?”
哦,真他妈见鬼。“是的,有点。”克劳德说,双手交叉,“你不是唯一一个需要消耗体力的人。”
“我以为你不喜欢跑步,”萨菲罗斯说,“我也不知道你会在凌晨这个点跑步。”
“能停下吗?你知道我的意思。”克劳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躲着我。”
“然而,我们现在在这。” 萨菲罗斯比划了一下他俩的距离。
克劳德认为,萨菲罗斯真正的恶毒之处在于他能既夸张又直白地表达。“自从我们看了那段录像后,你就一直在躲我。”
“是的,好吧,我知道承认这一点可能会危及我冷血杀人狂的名声,但看了之后让人相当难过。”萨菲罗斯举起了一只手,“是的,我明白我这样做是虚伪的,而且会激怒你,所以如果你能饶了我,我将感激不尽。”
“不。我不会宽恕你。这他妈又没好处。” 克劳德没有笑,但萨菲罗斯现在应该已经很了解他了,对方能听出克劳德话里的一丝笑意,不管这丝笑意有多么微弱。
萨菲罗斯看起来并不开心,但他确实略显委屈。这还只是个开始。“恐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啊,排队吧。我也有一半时间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克劳德劈手夺过萨菲罗斯手里的水瓶,挥舞着威胁道:“我要把这个扔进普通垃圾桶。”
萨菲罗斯的眼睛瞬间看向天花板:“我注定要在你手里受尽折磨,这的确永无止境。”
这句话让克劳德惊讶地发出了真正的大笑:“噢,好吧。我尽力了。”
萨菲罗斯没有笑,但表情褪去了几分冷酷。“我有很多心事,克劳德。我也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伙伴,所以我只是想让你少受点罪,自己一个人静静。”
克劳德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谢谢,不过你自大又邪恶的样子我都能挺过来,我想我也能应付这种小小不愉快。” 克劳德伸手抓住萨菲罗斯的衣服,把他往前拽:“是因为我杀了你吗?”
“什么因为你杀了我?”
你为什么不和我做了?克劳德不会这么说的,他不会说“我孤枕难眠”,但他会含糊地用眼神暗示。
“我明白了。” 萨菲罗斯低头看着克劳德的手指折磨他的衬衫:“你已经提过了,有一两次。”
克劳德凑过去,隔着衬衫的布料,狠狠地咬了一口萨菲罗斯的肩膀。“那就他妈的忘了它吧,快点。我说过了。”
克劳德感觉到萨菲罗斯抓住了他的头发,手指被乱糟糟的发丝尖端缠住,萨菲罗斯把他从肩膀上拉开,俯下身咬住克劳德的脖子,哑道:“看到你杀我并没有让我生气,克劳德。而是让我想和你做爱。”
……噢。
克劳德把他推开了一点,好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在跑步机上很难做到。”
“我可能会伤害你,克劳德。”萨菲罗斯说,眼神阴暗。克劳德终于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你想伤害我。”克劳德纠正他,“就因为你输了。对不对?承认吧。”
萨菲罗斯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是的。”
克劳德意识到,从一开始这对他来说就是模糊了战斗和做爱的界限……但对萨菲罗斯却未必如此。或者说,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克劳德的脊背上涌起一阵恐惧的暗涌。他笑了,笑得很危险,感觉有点像咆哮:“也许我也想伤害你。”
萨菲罗斯的眼睛一闪,给了克劳德一个冷笑,让克劳德瞬间硬了起来,也让他想一巴掌扇过去。
管他呢。为什么不呢。
萨菲罗斯在克劳德的手抓住他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挑了挑眉毛,看起来比之前更让人生气了。“这和你的棋路一样明显。”
克劳德曾短暂地考虑过踢他个痛快,但又想起那样会带来不便,于是决定干脆咬他算了。为了稳妥起见,他扯了扯萨菲罗斯的头发,所有躁动不安的能量都在他体内凝聚,并以突如其来的暴力汹涌而出:“如果你想要,就他妈的强迫我。”
萨菲罗斯冲他笑了笑:“我的荣幸。”他说,并向克劳德优雅地鞠了一躬。
克劳德还没来得及对这戏剧性的举动说些嘲讽的话,萨菲罗斯就把他按倒在地。
他以后一定要记得不要一开始就这样说。
等到萨菲罗斯真正开始和他做的时候,克劳德已经濒临崩溃,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萨菲罗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背起来,因为克劳德一点都不轻。从书房到克劳德的卧室,翻倒的家具和打碎的小玩意儿形成了一条破坏的踪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克劳德想打架,那他妈的就打。
如果有人想上他,那就必须这样做。克劳德喜欢这个,毫无疑问也想要被这样对待,但这意味着要打开他大脑里的开关,让他放弃控制,真正享受其中……这很不容易。克劳德需要能让他接受这样对待的人,并且那个人也要有这样的意愿。但周围愿意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克劳德不善言辞,无法表达自己的需求,这就意味着他的“艳遇 ”都是装出来的,并不真实。
不过,这里可没有伪装。克劳德没有丝毫退缩,当萨菲罗斯做他的对手时,他从来没有退缩过。他们目前没有杀意,所以克劳德可以尽情地享受与萨菲罗斯这样的强者交手的快感和自由。
就在那一瞬间,他真希望曾允许把萨菲罗斯的正宗送过来,而不是竹刀。也许现在还为时过早。但总有一天可以。
当萨菲罗斯终于操他的时候,那感觉就像克劳德所希望的那样令人难以抗拒。他兴奋不已的时候,萨菲罗斯的手指在他的阴茎上轻轻地玩弄了两下,他就在萨菲罗斯的身下硬了起来。克劳德的手掌一直紧紧地贴在身后的墙上,这样他就能以同样的速度迎合萨菲罗斯的抽插——当快感终于爆发并把他拖到身下时,克劳德的背猛地弓了起来,他就这样保持着,双臂颤抖着,直到最后让自己倒下。
随着快感的消失,他可以尽情欣赏萨菲罗斯干他时的样子了。对方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眼睛眯成一条缝,颧骨高耸,皮肤嫣红,发丝凌乱,但还有一些东西,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着克劳德的视线,久久不愿离去。
那是萨菲罗斯盯着他的眼神;那是克劳德记忆中在暴风雨肆虐的天空中,在高塔废墟上所看到的那种专注的眼神。即使没有恶意和憎恨,即使萨菲罗斯美丽的五官被扭曲成冰冷而隐约令人生厌的样子,克劳德也能意识到,虽然萨菲罗斯不是杰诺娃的孩子,但也不完全是人类。克劳德第一次看到了在他皮肤表面下跃动的“另类”,这种 “另类 ”与他血管中的血液并驾齐驱。
这并不可怕,不会让他愤怒,也不会让沉浸在旧日的悲伤中。它迷人、诱人且令人口干舌燥——萨菲罗斯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来自杰诺娃的细胞还是宝条对他儿子基因的持续改造,这种非人感都是他的一部分。这就是他。
克劳德目不转睛地看着萨菲罗斯的双眼失去焦距,睫毛随着他的抽插忽闪,他的动作变得更快、更急。
克劳德欣赏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萨菲罗斯一巴掌,打在他潮红而美丽的脸上。他的手印在萨菲罗斯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短暂的印记,这让他感到异常满足。
萨菲罗斯的反应是抓住克劳德的手腕,猛地一甩,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然后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足以在他高潮时咬破他的皮肤,他发出低沉、哽咽的呻吟声,全身一阵颤抖——他的翅膀也显现出来,完全伸展开来,把床头灯打翻在地上。
“没料到吧?”克劳德恢复了呼吸,勉强说道:“说过了你不要小看我。”
萨菲罗斯抬起头,懒洋洋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睛像猫一样狡猾,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你说将军,我就一拳打在你的小弟弟上。”他鹦鹉学舌般地回敬克劳德。
克劳德呆呆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挣脱了他的一只手腕,伸手拔下了萨菲罗斯的一根羽毛。
萨菲罗斯用翅膀敲了敲他的头侧,然后把翅膀折到背后,克劳德发誓他有点愠怒,即使他无法解释理由:“我知道我耐力非凡,斯特莱夫,但即使是我,在那之后也需要一两分钟。”
克劳德没有理他,而是用手指划过萨菲罗斯的羽毛:“你是故意的吗?”
“呃,不,它有时会……凭直觉做出反应。根据情况,根据特定的刺激。”
“我……没懂。”
萨菲罗斯翻了翻白眼:“条件反射,克劳德。任何强烈的感觉,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都会引发战斗或逃跑反应,所以……” 萨菲罗斯扇了扇翅膀。
好吧,也许他没有错过萨菲罗斯的讲座:“那么是哪一种?”他打着哈欠问道。他感觉很舒服,甚至很放松。或者说,他认为放松的感觉,是那些有幸拥有这种感觉的人的心情。
“既然是你,可能两者都是。”萨菲罗斯干巴巴地说。
“我想过改姓。”克劳德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当萨菲罗斯从他身上离开时,他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短暂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你知道的。也许这是一个预兆什么的。”
“我想这只是你的问题。”萨菲罗斯说。
“你甚至连姓都没有。”克劳德漂亮地反驳道。
“那是因为我很神秘。”萨菲罗斯得意地说。
克劳德震惊地意识到,萨菲罗斯一定和他有同样的感受:“我可不想一直这样,你知道的。”
“我相信你接触到的文件揭示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克劳德。”
“你是故意的吗?”克劳德问道,转过头看着他,“你回答问题时假装自己是个机器人。”
“有时候会。”萨菲罗斯回答。他的非人感已经消失了大半,看起来更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我可不想……你不可能一直和我做爱。”
“你这是在告诉我,在我重新开始做晚饭之前,我没机会再来一次?” 看着克劳德的表情,萨菲罗斯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怎么了?”
克劳德很少不假思索地说话,但他现在这样也证明了他性爱后的倦怠:“我不想让你变得和以前一样。”
萨菲罗斯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克劳德为自己的突然爆发感到尴尬,又躺回了床上。克劳德不高兴地想,放松的感觉真好。
过了几分钟,萨菲罗斯才开口:“我也不想,克劳德。”他说,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那意思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有感情。“我也不想。”
他和他的前宿敌如此相似,几周前这事实可能会激怒克劳德。但现在不会了。
克劳德想说我不会让你变回去的,但他没有说出口。他做不到,他有太多的旧伤,有太多救不了的人。
如果真的那样,我会杀了你,我会让你再也不能归来。尽管很努力,但他也没法把这个说出口。
所以克劳德什么也没说,他想许下的诺言都在他嘴里化成了灰烬。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萨菲罗斯逐渐对自己的精神劣化的原因得出了结论——大概没有人会感到意外,是宝条。
他花了大量时间研究路法斯送来的文件和加密文件,但直到他得到了宝条的一些 “个人日志”,他才真正开始把拼图的碎片拼在一起。
在旁观者看来,宝条的日志似乎只是一些听起来枯燥无味、含糊不清的简短实验记录,比如水净化技术,或者豆子的生长速度以及它如何受到多光谱紫外线的影响。
这些东西听起来都不像是宝条会考虑的东西,更不用说费心做笔记了,萨菲罗斯在第一百万次翻阅这些笔记时沮丧地如是说。克劳德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只顾着玩另一个拼图(这个是金碟子),抬起头,用他一贯的简洁说:“也许真的和豆子无关。”
萨菲罗斯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凝神思考,直到克劳德把一块拼图扔给他,让他别再搞怪了,才眨了眨眼睛。
萨菲罗斯说:“作为一个宿敌,你真是太不成熟了。”结果,克劳德把他扑倒在地,萨菲罗斯除了制服克劳德和他那硬得让人心疼的手肘外,再也没心思去想豆子或其他东西了。
后来,他让克劳德在床单里缠着睡着了,自己拿着日记本、一支笔和一张纸回到了厨房。他工作时总是喜欢独处,虽然克劳德不像杰内西斯那么爱捣乱,但有他在身边,还是很难做事。
萨菲罗斯勉强承认,这也不是克劳德的错。萨菲罗斯确实有固执的倾向,他认为这是他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是遗传还是宝条在他成长过程中的影响,他也不清楚。不过,他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容易集中精力;当然,这也意味着几天后,克劳德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在凌晨三点走进厨房,只穿了一条睡裤,睡裤紧紧贴在瘦削的臀部,一脸不爽。
“这就是疯子会干的事,你知道吗?”他靠在墙上说。
萨菲罗斯被克劳德胸口的咬痕吸引了注意力,他张嘴想反驳……后来觉得他可能是对的,于是耸了耸肩,“我知道。但我……集中精力的时候更容易思考。”
“啊。” 克劳德严肃认真地说,“我让你分心了,是吗?”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同样严肃认真地回答道:“是的,你花了那么久才解出那些拼图,这让我分心了。它们不难,克劳德。”
这句话让萨菲罗斯得到了克劳德的一个瞪视,克劳德脸上闪过一丝可能是微笑的表情,然后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萨菲罗斯发誓他是故意的。克劳德说:“宝条的拼图可能也不难。你大概是把它想得太复杂了。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
萨菲罗斯无视了这句话,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所期待的复杂代码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一旦他弄懂了其中的几个片段,剩下的部分就相对容易了。虽然这并不完全合理,但结合霍兰德的笔记和研究,至少让他对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萨菲罗斯完成了研究,记下了笔记,然后把所有东西整齐地堆在一起,收拾干净厨房的桌子。克劳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要求他解释,也没有强迫他分享自己的发现,而是问他想不想去笔试一下。
经过两个小时激烈且近乎残酷的剑术比拼,萨菲罗斯才终于明了地告诉克劳德他的发现。
虽然都是猜测,但萨菲罗斯认为,即使杰内西斯和安吉尔没有叛变,他们也不可能活下来。霍兰德和宝条的笔记,以及路法斯送来的前神罗总裁的一些文件都清楚地表明,随着五台战争的结束,特种兵计划也将随之结束。
神罗不再需要军队或生物兵器。他们需要的是政策制定者、公关人员、营销大师和政客,以便平息公司与神罗帝国新成员之间的涟漪。征服已经成为过去,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包容。
有什么比自相残杀和自我毁灭更好的处理知情者的收尾方式呢?
一定是霍兰德操纵杰内西斯叛变的;鉴于杰内西斯的喜怒无常和敏感,这不难办到。虽然安吉尔·修雷口口声声说荣誉和忠诚,但如果说他那坚固的荣誉有什么破绽的话,那就是杰内西斯·拉普索道斯。也许霍兰德并不清楚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有理由相信,一旦杰内西斯被诱导至叛逃,神罗就会对他们叛逃的特种兵抱有极大成见,并且追捕、处死他们。
杰内西斯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吉莉安-修雷自杀身亡,巴诺拉被烧成灰烬,它的秘密也随之灰飞烟灭。
至于萨菲罗斯….
宝条的笔记上写得很清楚,萨菲罗斯将带着杰诺娃的头颅从尼布尔回来,并消灭任何试图阻止他的人。被派和萨菲罗斯一起去的人是另一位一级特种兵扎克斯·菲尔,这多方便啊——任何认识扎克斯超过十分钟的人都能证明,他不可能问都不问就让萨菲罗斯轻而易举地带着杰诺娃的头走出反应堆。
萨菲罗斯本应该杀死扎克斯,带着杰诺娃的头回来——宝条打算用杰诺娃的细胞,加上萨菲罗斯的DNA,利用最后一个剩下的古代人,艾丽丝·盖恩斯巴勒,制造出一个超级生命。
艾丽丝,宝条憎恨的对手的女儿,仅存的古代人,拥有盖亚星球上任何科学都无法复制的力量。宝条知道她在哪里,但扎克斯和塔克斯让他无法带走她。但是,只要把特种兵男友派去执行一项有去无回的任务,再派那些塔克斯看门狗去收拾尼布尔海姆不可避免的烂摊子,还有谁能保护她呢?
记住,萨菲罗斯。棋盘上最强大的棋子是王后。
宝条的计划很简单:除掉战车、骑士和主教,通往王后的道路就畅通无阻了。除掉王后,剩下的就是将军。
但有一件事宝条没有想到,那就是克劳德·斯特莱夫。
现在你要告诉我,小卒是不可能吃掉国王的。
不是不可能,只是不太可能。
“所以我搞砸了他所有的计划。”当萨菲罗斯告诉他这一切时,克劳德说道,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我猜我的棋艺比你想象得要好,哈。”
“显然。”萨菲罗斯说,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至少,在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下棋的时候似乎是这样的。”
克劳德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那么,”路法斯靠在椅背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萨菲罗斯研究了对方一会儿。路法斯像往常一样衣着整洁,显然是摆出了一副随性的样子。他喝了一口酒,无所事事地摇晃着水晶杯中的冰块,就好像那是某种鸡尾酒。
“你想让我误以为你在喝酒吗?”萨菲罗斯歪着头问道,“因为那只是加了酸橙汁的水,我看着你准备的。”
路法斯的笑容让萨菲罗斯想到了冰冷而锋利的刀。“只是习惯。我酒量一般,但总是要出席应酬。我发现,只要我惯于此道,就没人对酒杯里到底装了什么大惊小怪了。”
萨菲罗斯微微点了点头:“啊,一条诡计。”
路法斯轻松地耸了耸肩:“真在我认识的那群人面前喝酒,无异于剖开手臂爬进鲨鱼池。”
“最好是鲨鱼,不是吗?”
路法斯举起酒杯:“一般是。说到诡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萨菲罗斯把注意力转回到走廊的风景上。现在是夏天的尾声,雨季过后,天气闷热,显然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变得凉爽。
“我不知道,”他感觉到路法斯敏锐的目光盯着他,终于开口说道,暂时低下了头,躲在长发后面。未来的规划令人生畏,主要是因为,出于他并不特别理解的原因,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似乎隐约有一种末日的感觉。
“当然,你在神罗总是有一席之地的。”
萨菲罗斯侧头看了鲁弗斯一眼:“是吗。”
这句话让路法斯蓄谋已久的得意和风轻云淡的自信毁于一旦,不过他还是立刻恢复了,几乎用稳定的声线说:“是的,你有。”
“需要我做什么?说实话。” 萨菲罗斯把头发往后推了推,“我没兴趣继续为神罗当特种兵,路法斯。下一个想把我绑在桌子上对我做实验的人就等着被扭断脖子吧。”
“我目前没有组建军队的打算。”路法斯回答道,萨菲罗斯注意到,他的回答并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而是暂时转移了话题,“当然另一个也不会发生。我不会指望你愿意和科学部扯上什么关系——我得提一下,科学部主要关注的是环保和可持续能源,不是人体实验。”
“主要。”萨菲罗斯用危险的声音说道,侧头瞥了路法斯一眼,就像刚才一样——只是这次,没有头发的阻挡来减弱它。
路法斯的唇抿得更紧了,但他没有退缩——事实上,从他魅力十足、胸有成足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个容易被震慑的人。“是的,主要。你想要我们资助的每个项目的详细摘要吗,萨菲罗斯?如果需要,说一声,我就打电话给你准备。我不是我父亲,我要求我所有的部门都有一定的透明度。”
还没等萨菲罗斯开口,路法斯继续说道:“是的,我说的是一定程度。请注意我是在做生意,我们不再垄断能源,但如果我想弥补我们对地球所做的一切,我必须拥有我们的研究专利。”
“省省吧,”萨菲罗斯冷冷地说,“这些话我早听过了。”
“胡说。”路法斯说,脸上带着政客那种胜券在握的微笑,眼神像杯中的冰块一样冰冷,“我的话和我父亲的完全不同。曾保证过这一点。”
萨菲罗斯惊讶地哼了一声:“你父亲的演讲总是比较夸张,我承认。”
“他不喜欢含蓄,不是吗?”路法斯同意道,又喝了一口酒,“当你第一次……回来时,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很后悔我父亲和公司对你所做的一切,萨菲罗斯。”
“是吗?” 萨菲罗斯向他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你和斯特莱夫都认为我是那种恶棍,那种毫无人性嗜权如命的疯子。”鲁弗斯厉声喝道,冷酷的面具有些开裂—尽管萨菲罗斯不排除这也是故意为之的可能。
“哦,那是克劳德对大多数人的默认印象。”萨菲罗斯淡淡地说,“相信我,我很清楚。”
这下轮到路法斯被突如其来的幽默弄得措手不及,他发出了轻微而疲惫的笑声,这是萨菲罗斯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的最真实的表情,“希望你知道。”
“我这么说并不是出于某种道德上的愤慨,”萨菲罗斯低声补充道,“从各方面考虑,我都没有权利这么做。但我不认为你是那种轻易后悔的人。后悔毫无意义。”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鲁弗斯说,声音平静,目光转向地平线。“是的,也许我不会轻易这样做,但我确实后悔了。偶尔。”
“你不必为你父亲或宝条对我做的事责任。”萨菲罗斯有点生硬地指出。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受害者,当然也不希望别人同情他。
“不,这是我的公司,”鲁弗斯简短地说,“而且我已经做出承诺,要对以它的名义所做的事情——以及将要做的事情——负责。”
萨菲罗斯含糊地点了点头,希望这场讨论就此结束:“我无意为你工作,路法斯。”
“我很怀疑。”鲁弗斯喃喃,然后发出了一个声音,说不好听点,听起来像是在窃笑,“感觉要是给你一间办公室,看看你第一天上班会发生什么也很有趣。”
萨菲罗斯想,这与其说是曾的影响,不如说是雷诺的影响,但他什么也没说。“你一定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萨菲罗斯观察着路法斯对他突然的直率做出的反应,转而说道。“我一秒钟也不信你没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路法斯问道,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让我活了下来。”萨菲罗斯说,“你本可以——而且从纯粹的战略角度来看,也许是应该——在认出我之后立刻杀了我。”
“显然这不行,”路法斯反驳道,“不弄清楚你为什么回来就杀了你,我不会这样做,我父亲才会。”
“别有用心、从长远来看对你有利的做法更像是你的作风。” 看着路法斯脸上短暂闪过的恼怒神情,萨菲罗斯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我在曾身边待了很长时间,路法斯。”
路法斯白皙的皮肤似乎在一瞬间微微泛红,短暂地皱了皱眉头,呼出一口气,手指在座位边上敲打着:“我不是我父亲,但我也不是曾。”
“我知道。不过,不管是不是总裁,看到塔克斯时我总能认出来的。”
路法斯笑了:“曾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
“因为你会把我们的谈话录下来?”
路法斯又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你和克劳德一样偏执。曾说他差点因为度假村里的监控摄像头发飙。郑重声明,我没有录任何东西。”
“但你确实有求于我。”萨菲罗斯斩钉截铁地说。他开始想起为什么他讨厌和政客打交道,还有塔克斯。他们都喜欢开口指使人。
“我确实想请你帮个忙,”路法斯承认,看起来毫无掩饰,“但你有拒绝的自由,你不必杀人,不必献出血液、基因或细胞,也不必参加任何令人不舒服的聚会。”
“很高兴你加上了最后一条。”萨菲罗斯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都忘了自己有多讨厌这些了。”
“我没有。”路法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看起来比他自己表现出来的还要年轻;虽然萨菲罗斯真的不知道路法斯有多大了。也许和克劳德一样大;由于年代久远,很难完全确定。“我记得你参加过那些活动。你从来一句话都不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宁愿去杀人的样子。”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萨菲罗斯狡黠地表示同意,“我战斗的时候比穿着制服舒服得多。”
“我父亲说,如果你喝点酒,你就会放松下来。他想过在你的饮料里加点料,但曾认为你可能会认为那是一种攻击,并做出不愉快的反应。”
“不愉快的反应,”萨菲罗斯摇着头重复道,“不愉快。”
“其实我就是这么想到要假装喝酒的。”路法斯几乎是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任何能让我父亲紧张或怀疑的事情都是好主意,至少可以尝试一下,就算那个主意只是碰巧起效。”
“这也许就是人们认为你性格恶劣原因。”萨菲罗斯指出。
“你觉得我这样就性格恶劣了,真的?”
“不,”萨菲罗斯说,声音中透着一丝好笑,“不过话说回来,我见过你的父亲。”
“是的,”路法斯微笑着表示同意,然后面不改色地补充道,“你杀了他。”
萨菲罗斯迎着路法斯的目光,毫不退缩:“你要我帮的忙是给我授勋吗?”
“不,那不切实际。”路法斯也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他:“考虑到你那身制服底下是真空的。”
干得好,曾。“那是神罗公关部的决定。”萨菲罗斯说,他为自己的制服感到隐隐尴尬,“它应该让我看起来不可战胜,或者说非人。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我那么穿是因为那件夹克总是太热,不穿衬衫至少凉快些。”
“我考虑过。” 路法斯又喝了一口酒,“我考虑过让你死而复生。正式的。”他补充道,“神罗最好能还人民一个英雄,而不是夺走一个英雄再用谎言修饰。”
“我不适合那个,”萨菲罗斯抗议道,隐约感到不安。他不仅厌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长大的人都会这样),而且鉴于他的所作所为,这相当虚伪,“你要我装相,这并不太你的透明标准,不是吗?”
“所以我才说是一定程度的。”路法斯不慌不忙地说,“我也不要你彻底变成另一个人。这与你无关,萨菲罗斯。这是公众对你的看法。”
“据我所知,”萨菲罗斯缓缓地继续道,“神罗为尼布尔海姆、陨星、甚至星痕承担了责任。你为什么不追究我的责任,让我接受审判?把责任推给别人不是更好……?考虑到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因为你不是,”路法斯纠正道,然后又修正,“好吧,你不是唯一的原因。怎么样?神罗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资源把你变成了武器。我不会逃避这个责任。”
路法斯的声音又变成了政客腔调。“我明白了。”萨菲罗斯说,“如果承认在谁是过错方的问题上撒了谎,有损神罗领导层的威信和实力。”
“是的,”路法斯同意道。“是这样。而且,如果我们要诚实的话,显然我们……我不希望出现审判你犯有反人类罪的场面,萨菲罗斯。公开处决一个前战争英雄并不符合我想要传达的形象。人们已经厌倦了暴力。他们需要和平。”
萨菲罗斯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的边缘,用手指弯曲着栏杆的边缘。他可以看到下面院子里他搭建的露台,在屋子里,他可以听到雷诺响亮而欢快的声音和克劳德低沉而沉稳的声音。
“把战争英雄还给人民有什么用?我是个杀手,路法斯。一件武器。如果人们厌倦了暴力,提醒他们这一点对你的形象有什么帮助呢?”
“因为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路法斯淡淡道,“你不想再成为神罗的武器了,不是吗?”
太阳落到了树冠后面,缓解了些许炎热的天气。“没错。”
“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解除我们所创造的最危险的武器更鼓舞人心和恰当的方式能让大众相信神罗致力于与地球和平相处。或者说,让这种武器自己解除武装。公开地。这足够解答你的疑问了吗?”
萨菲罗斯缓缓转过身,与路法斯冷峻的目光对视:“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穿上你的制服,最后一次。在新闻发布会上站在我旁边,让我告诉全世界你为什么要回来,怎么回来的,然后发表声明,说明你是如何放下武器,接受一个普通公民的生活的。如果你愿意,还可以说一两句你对回收利用的执着坚持。”路法斯挥了挥手,补充道,“但这取决于你。我记得你以前参加过新闻发布会。”
“我参加过,但我从没发过言。” 前总裁曾零星几次表示有兴趣让萨菲罗斯发表演讲,但拉扎德说服了他,说让他们的第一特种兵发表任何形式的演讲都可能会破坏他的神秘感。
这个理由很荒唐,但起了作用;拉扎德知道萨菲罗斯非常讨厌在公众面前演讲,所以这只是一种让萨菲罗斯不必演讲的策略。
这是我欠你的,拉扎德。
萨菲罗斯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人类似的人情?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我知道,就像那身制服——我父亲希望你失去人性。”路法斯说,把萨菲罗斯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我不这么想。事实上,我想要的恰恰相反。”
“嗯。”萨菲罗斯给了他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如果你真想补偿你的公司对我所做的一切,路法斯,你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我会的,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在你为我做完这件事之后,这样我们就两清了,可以吗?”路法斯站在他身边的栏杆旁,“当然,你可以说不,但请记住,我给了你机会,证明你确实失忆了……也给了你机会去得到你要的所有答案,这样你就能抛弃过去的你。”
基本上,路法斯是在告诉他,萨菲罗斯不能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简单地说不。“我不会拒绝的,路法斯。我相信你也知道。”
“我没觉得你会拒绝。”鲁弗斯高兴地说,把剩下的酒丢过栏杆,“当然,你的工钱会补发给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边缘城为你安排一套公寓。”
“我不会搬到米德加。”萨菲罗斯平淡地说,他不习惯叫它别的名字,也没兴趣去记住它。
“好吧,不管你想去哪儿,我们都能保证你住得舒服。”
萨菲罗斯听到 “舒服”这个词时做了个鬼脸。显然,他真的要退休了,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等他为路法斯做的动物表演结束之后,等他终于摆脱了神罗的枷锁时,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只知道杀人。他还年轻,可以学点别的手艺,但他想不出那会是什么。也许是造露台。也许不是。
“我很高兴这次我们达成共识。”路法斯说,向萨菲罗斯伸出了手。
萨菲罗斯握了握他的手,感觉有点不自在。“我在想,路法斯,如果你继承的是一家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公司,而不是一家即将在重压下倒下的公司,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真可惜,你没有早点杀了我父亲,不然我们就能知道了。”路法斯说着,用手掸了掸洁白无瑕的西装。
“可惜。”萨菲罗斯回应道,就像操场上迷茫的孩子。我知道你是谁,可我呢?
“这世上不缺挑战,相信我,”路法斯笑着说,“但我喜欢挑战。我喜欢建造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补充道,提出了一个难得的见解,无论如何,在萨菲罗斯看来,这个见解足够真诚。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路法斯说着,转身向房门走去,“我有要还给你的东西。我们该走了,雷诺的飞机在白天已经够吓人了。”
萨菲罗斯跟着他走了进去。克劳德在厨房里喝啤酒,雷诺则在一旁给他讲故事,讲得手舞足蹈。他看了萨菲罗斯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终于来了,你为什么把我和他丢在一起。”
“然后,对了,我和鲁德躲在衣柜里,两个小妞开始亲热,很酷,但那还有两只猴子,好吧,就这样吧——”
路法斯把目光投向天花板,然后用冷硬的声音说:“雷诺。”
雷诺清了清嗓子,讲到一半停了下来:“啊,嗯。嗨,老板。你说完了?”
路法斯点点头,雷诺像模像样敬了个礼,吹着口哨走出了房间。
“噢,”路法斯打了个响指说,“我忘了。”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萨菲罗斯百分百肯定他根本没有忘记,只是等着给他,“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萨菲罗斯有一种冲动,想把信封收起来,或者放在桌子上不拆,因为很明显路法斯想让他打开信封。但好奇心赢了,他用手指滑过信封边缘。
“这是我踢你屁股的监控录像吗?”克劳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这是一张名为《如何教孩子下棋》的 DVD。”萨菲罗斯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没有注意到路法斯奇怪的眼神,因为他终于看清了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照片。有些是他读过的文件里的,是他和杰内西斯、安吉尔的各种合影,甚至还有他父母的照片,宝条在照片背面写了 L: 3 mos。还有其他的,但萨菲罗斯没有去看;因为就在他的脊背感到一阵刺痛时,雷诺回到了厨房。
他手里拿着——非常轻巧地拿着——一把熟悉的刀。“你到底是怎么拿这东西的?”他嘟囔道,“这玩意跟直升机桨一样大。”
萨菲罗斯左手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我觉得这个应该还给你。”路法斯对萨菲罗斯说。
“尽量别把克劳德刺穿,哟。”雷诺补充道。
“嘿!”克劳德插了一句,萨菲罗斯能感觉到,当他上前拿剑时,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
萨菲罗斯笑了笑,他很高兴能拿回自己的剑,以至于忽略了身体里那一丝令人不快的恐惧。
“别忘了把这个带到新闻发布会上。”路法斯说,他永远是个政客。
萨菲罗斯懒得理他,认为他会忘记这种事也太荒谬了。
“老板,你要和他合影,然后挂在你办公室的墙上吗?” 雷诺狡猾地问,用胳膊肘顶了顶路法斯。“你可以把它贴在你和克劳迪的照片旁边。”
“别这么叫我。”克劳德抗议道,叹了口气,知道这抗议压根没用。
“他办公室的墙上有你的照片?”萨菲罗斯问道,一时被这个信息分散了注意力,“为什么?”
“我得到了一枚勋章。”克劳德干巴巴地说,“因为我打败了你。在降临之日那天。”
他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路法斯说 :“之后我会联系你,最多不会超过几天,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安排。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你已经开始安排了,不是吗?”萨菲罗斯说,他觉得自己穿着便装、手持八尺长剑有点可笑——他只想走到外面,切换一下形态感受自己与武器的联系,这是他唯一真正信任的东西。
路法斯给了他一个柴郡猫般的笑,说:“该走了,雷诺。”
“再见,克劳迪。再见,萨菲罗斯。”雷诺笑着说:“哇,我以前可从没想过说‘嘿,萨菲罗斯,这是你订的露台。’”
“你只说他不能刺穿我,雷诺。”克劳德指出,“你会公平比赛吧?”
“我有枪,哟,”雷诺说,但带着他一贯的冷笑,“而且我用起来还真他妈快。”
“我听说过。”萨菲罗斯说着,转动手腕,完全展开了刀刃——锋利的刀尖就停在雷诺的喉咙附近,“我也是。”
克劳德的咳嗽中隐藏了一些可能是笑声的东西。萨菲罗斯放下刀,看着雷诺和路法斯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离开了。
他和克劳德沉默不语,听见直升机的呼啸声渐渐远去。
“他们知道我们睡了。”萨菲罗斯冷不丁说。
“啊?”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怎么会?” 他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监视?”他嘶吼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就知道曾说没有摄像头是骗人的,我就知道。”
“我觉得是因为我拔剑指着别人喉咙时候你笑了。”萨菲罗斯解释道。
克劳德摆了摆手:“那是雷诺。”他抗议道,但脸有点发红。他看了看萨菲罗斯手中的剑,又回头看了看萨菲罗斯的脸——然后微微一笑:“继续吧。”
“什么?” 萨菲罗斯皱眉,“哪儿?”
克劳德指了指外面:“外面天快黑了。而且我们也许不应该再破坏东西了,你在里面拿着那把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克劳德没有表现出萨菲罗斯拿回武器的意见,“说真的,去吧。我可以做晚饭。”
萨菲罗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吗?”
“我可以把剩菜热一下。”克劳德嘟囔着,又摆了摆手:“什么?我当然可以。”
“别把烤箱开太高。”
“我不会的。”
萨菲罗斯在去门口的路上停了一下:“一定要把盘子盖好,不然就煮不熟了。”
克劳德把一瓶水扔给了他:“去吧。”他说,然后萨菲罗斯就走了。
月亮升得很高的时候,萨菲罗斯满头大汗地走进屋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满足过了;训练让他感到舒畅、放松。他没有什么要特别训练的,这让他觉得很享受,因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克劳德给他留了一些晚餐——蔬菜千层面——装在一个小盒子,放在冰箱里。萨菲罗斯用叉子戳了戳,果然,中间的部分冻住了。
他吃了一个花生酱三明治,洗了个澡,然后去找克劳德。
第二天,萨菲罗斯看着克劳德把小剑刃组装成一把大剑:“原来你给自己找了一把拼装剑。你真奇怪,斯特莱夫。”
“我真不敢相信,一个长发及背、手持八尺长刀的人竟然会对我说这种话。” 克劳德站了起来,试了试剑的重量,然后又跪下去做其他调整。
“我明白了,你同样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组装它。”
“我用这把剑把你踢得满米德加都是。”克劳德用怪异而欢快的声音说。
自他问萨菲罗斯想不想比试比试,整个早上他都是这样。
萨菲罗斯以为他说的是剑术,就开了一个关于木棍的玩笑(这并不好笑,因为他很不会开玩笑;但克劳德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他还是笑了),直到他意识到克劳德想比的不是竹刀,而是刀剑。
萨菲罗斯说:“我一定是不在状态。”克劳德头也不抬地甩开了他。“现在,现在,斯特莱夫。我还以为我才是那个做夸张动作的人呢。”
“还有独白,你现在就在念独白。” 克劳德再次站了起来,试了试剑,然后点了点头——但就在萨菲罗斯摆出准备姿势时,克劳德摇了摇头,说:“等等,再给我一秒。”
“你很紧张,是不是?”萨菲罗斯有点得意地说,“你在拖延时间。”
克劳德从蹲着的地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紧张。你用那把剑刺穿了我两次。而且你身手不错,还很多次想杀了我。”
“这是你的主意。”萨菲罗斯有点愠怒地提醒他。相当不错。啧啧。我会让你看看我有多厉害的,斯特莱夫。
“我知道。” 克劳德站了起来,试了试他的剑——至于知道什么,萨菲罗斯并不完全清楚——然后点了点头,“就是这里,我准备好了。” 他摆好姿势,萨菲罗斯举起刀-
-克劳德站在那里,像个疯子一样傻笑着,萨菲罗斯不禁叹了口气。“你怎么了,克劳德?不知怎的,我觉得我们生死相搏的时候,你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不,就是这样。” 克劳德的笑容近乎刺眼,“我曾经梦想着和你这样做。比试,你知道的,练习。而不是承担世界的命运。最接近的一次是在去往尼布尔海姆的路上杀了那条龙的时候,就在……之前。”
萨菲罗斯眉毛一挑:“我们杀了那条龙?”
“我帮了忙。”克劳德说,萨菲罗斯不知道他以前是否见过克劳德·斯特莱夫这样……快乐。克劳德笑着,声音爽朗,没有苦涩或愤怒:“我只是……觉得我错过了机会,仅此而已。”
萨菲罗斯一直努力想忽略的恐惧感蜿蜒而上,紧紧缠绕着他,但萨菲罗斯拒绝承认。如果克劳德想比试,那么萨菲罗斯就会不顾自己的疑虑和他比;哪怕自从那天早上克劳德提出邀请以来,这种疑虑就一直困扰着他。
一如既往。他从克劳德·斯特莱夫那里夺走了很多东西,但这一样,这一样,他可以还回去。所以他会这样做的。
如果克劳德准备好了的话。
“如果你不准备好,你就会错过这一次。”萨菲罗斯闲闲地说,武器已准备好。
克劳德又咧嘴笑了,像个糖果店里的孩子:“没有你戏剧性的手势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前总是你先动手的。”
萨菲罗斯尽可能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冲了过来。
克劳德后空翻躲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哇,反应这么快吗?”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经常捅你了。”萨菲罗斯说着,换回准备姿势,拔刀。
“你现在才明白?或者说,你现在承认你没疯也不是在阴阳怪气?” 克劳德做好了准备态势,但萨菲罗斯并没有冲上去,而是放下剑,走过去纠正他的姿势。
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真正交手,因为克劳德嗜好跃击,并且像龙卷风一样四处游走。有点像杰内西斯的打架风格,虽然少了故作姿态和念诗。
但萨菲罗斯技高一筹,他地转过身来,成功抓住了克劳德跳跃时候的空隙,手腕一抖,正宗的刀刃与克劳德的刀刃相交,发出轻微的震颤。这次接触无声无息,他们继续战斗。
只不过,就在他们的刀锋相触的那一刻,萨菲罗斯过去所遗忘的每一件事都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就好像它们从未消失过一样。
没有戏剧性的瞬间,没有突如其来的雷鸣,也没有魔幻的云层翻滚;这就像本能的呼吸一样,就像醒来的第一刻。他只是从 “不知道 ”到“知道”,甚至不需要一次心跳。
萨菲罗斯举着剑站在阳光下,凝视着那个人。他对这个人的憎恨如此强烈,甚至连死亡也无法将其抹去——站在那里,他想起了这一切,想起了他所遗忘的一切——
(被电击的剧痛,母亲绝望的祈求,他掉下反应堆时的呼救,在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只有断裂的脊柱回应了他 ——
——临死时嘴里灰烬的味道,在冰冷空旷的天空下,在没有流星光辉的黑暗中——
——悬浮在帝国废墟的高空,一抹耀眼的蓝光闪过,他被撕碎,散落在风中,飘向黑暗,永远的黑暗)。
还有他没能忘记但希冀终有一日能忘记的一切。
(克劳德在整理它的翅膀,用温柔的手指从羽毛上扯下树叶和树枝——
那天早上克劳德骑在他身上,头向后仰,张着嘴,一只手埋在萨菲罗斯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撑在墙上——
他建造露台时,阳光照进了他的眼睛,汗水浸湿了他的脖子,他在炙热中亲吻着克劳德。)
因为如果他能忘记这一切,如果他能只记得仇恨和痛苦——那么他也许就能站在那里,享受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光芒从克劳德·斯特莱夫的眼中消逝的画面。
克劳德知道萨菲罗斯恢复记忆的确切时间。他的血液中涌动着一股来历不明的寒意,如萨菲罗斯眼中闪烁的恶意一样熟稔。
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就在这儿,表明克劳德在过去几个月里所认识的那个人并没有被噩梦中的怪物完全吞噬。那就是对方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的线条微微收紧。
那就是他放下剑,向后退了一步的事实。
这让克劳德的抬起了头,最终让他有了动作。如果萨菲罗斯——他的萨菲罗斯——还在里面,那么怪物不一定会赢。“你恢复记忆了。”
萨菲罗斯仰起头,他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这才没有让克劳德感到彻骨的寒意。马尾辫让他变得人性化,这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我的记忆中被植入了一个触发点。如果你我再次战斗,我们武器相触会让我恢复记忆。”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然后皱起眉头:“这太蠢了。”
萨菲罗斯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但克劳德可不怕他。他和这个人生死搏斗过三次,和他一起睡过觉,下过棋,还帮他建过露台。
终于克劳德放下了自己的武器,因为这种闪烁其词的姿态——可不是萨菲罗斯平日在战场上的那种用近乎单调的安静语调说着一针见血的话的独角戏。这是克劳德在煎蛋卷上放太多奶酪时,萨菲罗斯皱起眉头说“为什么?”的样子。
萨菲罗斯眼中闪过一丝并非恶意的东西。恼怒、恼火——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人类的情感,看到它,克劳德就有了靠近它的信心。
“原因很复杂。”
克劳德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怀疑的嗤笑:“是啊。遨游宇宙的星球情结,或者摆脱克劳德·斯特莱夫的情结,还是别的……?”
“你在拯救世界后赋予自己如此重要的地位,可真有意思。”萨菲罗斯说。
即使是人类的萨菲罗斯,偶尔也会有点冠冕堂皇。克劳德想了想该如何回答:“解释一下。”
萨菲罗斯的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恼怒,打破了非人类的空洞:“我想象里我们打起来的唯一原因就是以前那样的。”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关于想象。” 克劳德走得更近了,他的恐惧被深深的疲倦所掩盖,令人几乎无法忍受:“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杀我?”
萨菲罗斯笑了,那可怕的声音让克劳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怕我?”
克劳德想了想说:“失忆的是你,不是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你的本质是什么。”
萨菲罗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慢慢地放下了正宗,刀尖指向地面。在他们周围,阳光普照,鸟儿叽叽喳喳——他们共同建造的露台随时都会被他们不可避免的敌意摧毁。
克劳德叹了口气,仰望着天空:“我不想再这样了。你是不是为了让我跟你上床而让自己忘掉你做过的一切?我得告诉你,我从没想过你是会勾引敌人的那种人。”
萨菲罗斯沉默了很久,以至于克劳德都不确定他是否会回答。“唯一能给我意识、给我目标的东西就是仇恨。具体来说,就是恨你。”
还缺少一些东西——拼图中的某块拼图,它能把所有东西拼在一起,使之完整。克劳德筛选着所有的信息,试图找到它:“你不是来杀我的,不然我们现在就该杀个你死我活。”
“我想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结束这一切。”萨菲罗斯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听起来和克劳德一样疲惫,“生命之流将我们的一切化归本源,克劳德,化为乌有。我无法入睡,我只能存在着,憎恨着,梦想着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你。”
听到这个曾经和克劳德睡过觉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管萨菲罗斯的声音中是否有一丝人性,这令人不寒而栗。也许这就是原因。
萨菲罗斯向他走近了一步。克劳德从未在他面前退缩过,现在也不打算退缩。
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看了很久,然后把正宗的刀柄按在了克劳德的手上。克劳德呼吸一窒,浑身发冷:“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萨菲罗斯说着,身体前倾,唇轻轻地拂过克劳德的太阳穴——不知怎的,这个甜蜜又奇怪的动作几乎成了克劳德的致命伤,“你保证过我不会归来”
“萨菲罗斯。”克劳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萨菲罗斯紧紧抓住克劳德的肩膀,几乎让他痛不欲生:“复仇吧,克劳德。为了尼布尔海姆,为了扎克斯,为了艾丽丝,为了这一切。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归来。”
克劳德推开了他,呼吸困难。他仍然不完全清楚是什么把萨菲罗斯从黑暗中带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明白,此时此地杀了他,就会把他送到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你不只是个怪物。你还在这里。”克劳德抗议道,“如果你只是个疯子,你早就对着我的尸体狂笑了。你不会让我活着。”
“这不重要。” 萨菲罗斯狠狠地盯着他,“我内心深处想要毁灭世界的那一部分还在,克劳德。我能感觉到它。它活在我心里,我无法改变。我想看着你流血,看着世界化为灰烬,而我在灰烬中起舞。”
“好吧,现在你有点接近自大狂了。”克劳德警告道,但他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能看到这一点,就像那晚他看到另一个存在紧贴着萨菲罗斯的皮肤游动一样,就像水推着堤坝,试图让它决堤。
他皱起了眉头。阳光照进了他的眼睛,他握着正宗的刀柄感觉就像已经死去:“你不是来和我战斗的,萨菲罗斯。你来这里是为了不再恨我,这样我就可以杀了你,你也终于可以安息。”
萨菲罗斯的表情再次变成一片空白,他大笑起来——冰冷滑腻的丝绸顺着克劳德的脊背滑下,但他仍坚守阵地。他认识萨菲罗斯时,他不过是容纳了宝条疯狂野心和杰诺娃毒素的一个空容器。他现在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人。或者说,那不是他的全部。
“杀了我吧。”萨菲罗斯说。他仰起下巴,依旧威严,就像一个等待行刑的国王,“我夺走了你的一切 ,你所爱的一切。”他的笑容很残酷,但比那天在旧神罗塔的残骸上还是更有人情味:“用我夺走你一切的刀送我下地狱吧,克劳德,那很合适。”
“如果我像你一样命运论,也许会吧,但我不是。” 克劳德举着刀,看着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想,他们从来没有在阳光下战斗过。克劳德看着刀刃,却想着一朵花;几个月前他在艾丽丝的教堂外递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的那朵花。
他想这告诉他走出迷宫的路不止一条的那个声音。
克劳德举起正宗,掂了掂它的重量。它比他还高,几乎握不住。他的手臂对这把陌生的刀表示抗议,但这不重要。他可以干净利落地劈出一刀或刺出一剑,无论哪一种都能达到萨菲罗斯的目的。不一定要漂亮。
“克劳德,”萨菲罗斯沉声说,“你答应过我的。”
真相就像夏日的细雨,像清凉的水流绕着古老的石头,像古老教堂里朦胧昏暗的喘息,轻轻地笼罩着他。“如果我们只是互相憎恨,萨菲罗斯,那永远不会结束。杀了你并不能阻止什么。只会让一切重新开始。”
克劳德瞥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终于看到了走出迷宫的路。我明白了,艾丽丝。我想我明白了。
鸟儿的歌声更响亮了,但这可能只是克劳德的想象。他举起萨菲罗斯的刀说:“你想让我结束这一切?好吧,我来结束它。”
他将刀尖对准萨菲罗斯的心脏:“我原谅你,原谅你的一切。为了尼布尔海姆,为了扎克斯,为了艾丽丝,还有所有其他的一切。” 克劳德把刀丢在他们中间的地上,“你唯一要打的仗是和你自己的,那和我无关。”
说完,他转身向房子走去,留下萨菲罗斯站在花园里,脚边的刀刃上闪烁着光芒。
几个小时后,他发现萨菲罗斯正站在电视机前看尼布尔海姆的录像。
“你是对的,”萨菲罗斯在克劳德走进房间时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不想伤害扎克斯。但我回来杀你,并不是因为你在反应堆里打败和羞辱了我。”
克劳德瞥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萨菲罗斯的脸。他半信半疑地以为屏幕里对方把自己刺穿的画面会让他冷笑,因为萨菲罗斯已经恢复了记忆。但他没有,可脸上淡淡的非人异质感确实让克劳德有些停顿。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杰诺娃让我这么做的。”萨菲罗斯瞥了他一眼,“她一定知道未来你对我来说会是什么。”
“那她应该让你别管我。” 克劳德瞥了一眼年轻时的自己,看到自己被悬挂在刀刃的末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胸口隐隐作痛。他指了指录像:“现在你的记忆恢复了,你是说看到我这样,你一点都不高兴?”
“嗯。也许这让我有点高兴。”萨菲罗斯耸了耸肩:“如果只是事后诸葛亮的话。我以为我也许会……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但除了终于明白我想杀你的原因之外……我还是一无所知。”
克劳德没兴趣再看下去了,他转身离开。
“我该期待塔克斯的到来吗?”
这句话让云停下了脚步:“嗯?”
“你应该告诉路法斯了吧。”萨菲罗斯说,“关于我的记忆已经恢复这件事。”
诸神啊,请赐予他耐心吧。“不,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喜欢路法斯,也不相信他。”
“那你还相信我?”萨菲罗斯嘲笑道,“即使在这之后?”
克劳德侧过头,看到萨菲罗斯正在对着电视做手势。他感觉非常非常疲倦:“是的,我想是的。我觉得你不会杀我,因为我觉得你不想杀我。我想这可能会让你生气,但也不重要。我不是你的守护者,萨菲罗斯。我已经原谅你了,如果你再对我或我的人出手,我会反击,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我不会为了让你消除愧疚而杀了你。无论如何那都是行不通的。”
萨菲罗斯转过身去看录像,克劳德让他独自面对过去。与过去和解吧,他想,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克劳德正走在一条小路上,两旁是鲜艳的花朵,橘色、粉色和栗色的花朵郁郁葱葱,美丽动人,蝴蝶和大黄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令人陶醉。
“只有你的来世才会有虫子。”克劳德说着伸出手。花瓣在他的手指下就像丝绸一样柔软。
“它们是和我们一样的生物。”艾丽丝甜美的声音说,似乎就在他身边,尽管克劳德知道他是在独自走这条路,“某些情况下,他们可有用了。”
克劳德微微一笑,继续向茅草屋走去。在他的周围,草地广阔无垠,绿色的海洋不断生长,黄色和紫色的野花点缀其间。他可以看到湖面上闪烁的阳光。这里没有怪物要打。
这里很不错,但如果这是他的来世,克劳德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受。首先,他没地方骑芬里尔。
艾丽丝说:“道路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需要的地方。”克劳德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好像她是一只不听话的蝴蝶——虽然这里的一切都不听话,艾丽丝更是如此。
他走到屋前,敲了三下门。木头很结实,但他用手指抚过木纹时却感觉很光滑。
“请进!”
克劳德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屋的内部是一种奇怪的、柔和的模糊感,仿佛他的大脑无法像填补花园景观那样轻松完美地填补家庭的空白。有道理。他转过身,发现艾丽丝正在厨房的锅里搅拌着什么。
“克劳德!”她双手合十,朝他笑了笑,“你好!”
她站在阳光下,比任何一颗星星都要闪亮,像任何一朵花一样完美而充满活力,像任何一只蝴蝶一样独一无二。
她咯咯地笑着,显然能听到他在梦中的内心想法:“你是个诗人,谁知道呢。”
这是一种温柔的挑逗,克劳德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他想拥抱她,但不知怎的,他知道他不能。尽管他很想,但他无法从门厅走到厨房或房子的其他地方。就好像他被某种魔力困在了门厅里。也许她不想让他用鞋子把泥土带进来。
“还没到你进来的时候。”她说着,回到了锅边。
“那是扎克斯……?” 克劳德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问得很蠢,因为他知道答案。
“他也想在这里。”她说,“他真的很想,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尤其如此。但我还是告诉他不行。现在也不是时候。”她轻轻地说,因为克劳德没有看她,但他确信她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悲伤。
我想他了,克劳德想。
“我知道。”艾丽丝甜甜地说,“就快好了,不过还需要一些草药,我想……总有一天你也能在这里吃晚饭,你会喜欢这道炖菜的。等你能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我再做一次。”
“那是什么时候?”
“当你在这里,而不是在那里的时候。”艾丽丝说,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她用勺子指了他一下,搅拌着她正在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闻起来真的很香。“别想骗我告诉你不该知道的事。”
“艾丽丝,”他说,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的一次,也是他见到她最清晰的一次,即使小屋的细节已经开始褪色,变成多边形和他们两人周围模糊不清的模糊物。他在一个不适合留下记忆的地方。“我在做梦,但这真的是你,对吗?”
“这还用问?” 她又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快乐得让他心痛。他从未像扎克斯那样爱过她,但他依然爱着她。
“哦,克劳德。”她用手按住胸口,叹了口气。她看起来如此平静,克劳德几乎要羡慕她了。“我告诉过他这会起效的。”
“告诉谁了?” 克劳德问道,但他已经知道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回答了:“萨菲罗斯。我们……这么说吧,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必须让他相信这能行。”
“你和杀了你的人做了交易。”克劳德斩钉截铁地说。
“你和他做的可不止这些,”艾莉丝中肯地回答,好吧,他肯定脸红了。她咧嘴一笑,毫无悔意。“没错。我以前试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有几次他还没准备好到外面去。后来,我没法让他听我说话,更不用说尝试了。但这次……我有一种很好的预感。”
“他以前也这样过?”
“当然,”她歪着头说,“很多次。就像其他事情一样。” 她尝了一口锅里的菜,搅拌了一下,又盖上了锅盖,“我们时间不多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解释的。”
突然间,小屋不见了,他们站在外面看起来像是森林的地方——不是整齐的花丛,也不是潺潺流淌的草地或波光粼粼的湖泊。这是一片森林,枝条虬结,没有树叶,树枝纠缠在一起,形状凌乱,生物们相互搏动,相互哺育,溪水流淌而过。
生命之流。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克劳德没法多看它一眼。
“起初,他是污染水域的黑暗。”她说着,并指了指。克劳德可以看到纯净的光流中有黑色的脉动丝线,“我会拉扯这些丝线,有时它们会从我手中滑落。有时,我拉上来的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怪物,即使是在我们漫长的旅途中,当我在你们中间时,它也是如此,它咆哮着,撕咬着,试图把我也拉进去。”她笑了 ,“有几次,另一头还站着一个人。但大多数时候,它是夹在两者之间的东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萨菲罗斯,”克劳德毫无必要地说。他不得不把目光从生命之流上移开,“对不起,我不能……我没法直视它。”
“因为你就在其中,”她说,“即使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你并不完全在其中。这很难解释,我很抱歉!但是相信我,克劳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总是这么说,之后通常我不得不和怪物战斗,最后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疤。”克劳德嘟囔着,她笑了。
“你总是能赢,就像这次一样。”
“这次不是我跟他打的。”他提醒她。
她走得更近了,他希望能握住她的手。“你不应该和他战斗,克劳德。正如萨菲罗斯的战斗是与他自己,你的战斗也是与你自己。你与愧疚战斗,你与仇恨战斗,你赢了。你原谅了他。” 她再次朝生命之流点了点头,他惊讶地发现一些黑色丝线已经消失了。
“我在毒害生命之流?” 太好了,现在他也可以为此感到内疚了。
“不是这个星球的,而是你自己的。”她说。“这里是这样……这里也是这样。”她拍了拍胸口,那里是她的心脏。如果萨菲罗斯没有把她贯穿-
“我原谅了他,”她坚定地说,“你也原谅了他。他也许还没有原谅自己,但我想他会的,最终会的。毒不是一下子就能抽出来的,也不是没有痛苦的。但如果解药足够强,它就能做到。”
“解药。”克劳德说,语气表明他很清楚她要说什么,而且不想听。
“那我就懒得说了。”她中肯地回答,“但不是因为你知道它是什么。这次,你感觉到了。”
“你说他和你做了交易。”克劳德说,暂时忽略了他爱上萨菲罗斯那个瞬间的含义。(“是。”艾丽丝喃喃)“具体是什么?”
“他让我结束这一切,把他送入黑暗。但我说黑暗不会欢迎他,只会一如既往地庇护他。如果他真的想摆脱那些阻碍他与光明融为一体的东西,他就必须从仇恨中解脱出来。”
“所以你送他回来时,他已经没有记忆了。”
“不,我把他送回来是为了让他记住那些重要的记忆。” 她瞥了一眼旁边,指了指,“看到了吗?”
他们不再是在一片空地上,而是在一个看似客厅的地方。从生命之流到平淡无奇的公寓内部,克劳德的脑袋有些发晕。克劳德隐约觉得这里很熟悉,好像是以前的神罗大厦。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着书,头发的颜色和他的外套一样。
“我觉得我不应该参加这个聚会。”那个人说。他没有抬头看克劳德和艾丽丝,克劳德明白这意味着他看不到他们。他当然看不到。克劳德记不太清,但他知道,这个叫杰内西斯·拉普索道斯的人已经死了。
“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去。”另一个人说道,而这个人,克劳德认识。安吉尔·修雷,扎克斯的导师,一头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披散在强壮英俊的脸上。他穿着另外的衣服,西装裤和带纽扣的白衬衫,领带歪歪扭扭,没有系好,“谁想在筹款晚会上和特种兵聊天?”
“我想,人们喜欢看到他们的投资。萨菲,亲爱的,给我们找点借口吧。”说话的人是杰内西斯,他抬起头,对安吉尔笑了笑,“虽然我挺喜欢你穿这身衣服。可惜你穿它来参加神罗公司的无聊活动。”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眼睛赞赏地看着安吉尔,“我就这样去了,如果他们有意见,可以让我回家。”
“如果我必须去,你也必须去。你们两个都要去。”
听到萨菲罗斯的声音,克劳德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比克劳德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他的头发也没有现在这么长了,连刘海都变短了。他也是穿到一般,穿着西装裤和清爽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色打底衫,扣子没扣,领带也不知去向。
“那取悦我的天性吧,如果你想我陪你去的话。”杰内西斯说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性。”萨菲罗斯说,浅浅地笑了,声音流露出一种亲切感,克劳德完全不知道萨菲罗斯竟然有这一面。
“我很清楚你没有。”杰内西斯反驳道,优雅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抓住安吉尔松开的领带,把他拉过来亲了一口,然后伸手在他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声音在公寓客厅里回荡,就算他们两个并不真的在那里,客厅也看起来十分拥挤。
艾丽丝窃笑:“他们一直这么可爱,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克劳德眨了眨眼,看她,但还没等他开口,杰内西斯就走到了萨菲罗斯身边。
在他为萨菲罗斯整理衬衫纽扣的时候,萨菲罗斯说:“安吉尔可以。”他的目光在安吉尔身上扫视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了杰内西斯身上。
“那么他是唯一的一个,”杰内西斯喃喃,并把他拽下来亲吻,“实话实说吧,萨菲。你和我都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变得更好的人。”
“这是实话。”安吉尔笑着说,但他显然很享受杰内西斯在他面前亲吻萨菲罗斯的画面,“我会成为你们两个的另一半,怎么样。”
“在数学上不可能。”萨菲罗斯对着杰内西斯的唇说。
“我们能说去他妈的派对,然后待在家里吗?他们会怎么做,把他们仅有的三名一级特种兵送进禁闭室吗?”杰内西斯问道,但还没等人回答,门就被敲响了。
声音很低沉,克劳德听不出是谁,但杰内西斯和萨菲罗斯显然都知道,因为他们向安吉尔投去了同样恼怒的目光。
杰内西斯说:“你的小狗,你的问题。”安吉尔向门口走去。
场景消失了,克劳德和艾丽丝再次站在艾丽丝家门前的小路上。或者说,克劳德知道艾丽丝的房子在哪里——房子被雾气笼罩着,浓得让克劳德看不清楚。
“他必须记住他们,”艾莉丝简洁地说,克劳德试图理解这句话,“他爱他们,之所以把自己逼疯了是因为他想拯救他们。萨菲罗斯迷失了方向,走上了一条黑暗的道路,但只要他记得还有光明的可能,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现在怎么办?” 克劳德问道,艾丽丝却后退了一步,朝着吞噬她的迷雾走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已经在迷宫外面了,克劳德。 ”她温柔地笑着说,“剩下的就看你们俩的了。”她把合十的双手放在胸前,克劳德感觉这就像一个拥抱,“等他准备好了,就带他来我的教堂。再见,克劳德。”
“再见,艾丽丝。”他说,看着迷雾带走了她。
萨菲罗斯梦见了火。
他甚至不确定一开始并没有自己有没有睡着。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但除此之外,他很难分辨自己是在做梦、回忆还是——
想象。
白日梦?
幻想。
萨菲罗斯曾经梦见过尼布尔海姆,但现在他知道了火焰灼烧背部的感觉。他看到自己刺穿了克劳德——现在他想起了刺穿时的感觉。他还记得当他砸碎杰诺娃的防护罩时,从培养槽中涌出的比水稍稠的冰冷液体。
他想起了躺在地上的扎克斯。那个无足轻重的士兵用扎克斯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杰诺娃的声音在说,杀了他,他绝不能活下来——
他被扔到电幕上时的感觉,撞击声在他脑中回荡,那令人作呕的电流,连他的牙齿都被震得嘎吱作响。坠落到黑暗中的感觉。他的脊椎断在地板上的感觉。他死去时逐渐暗淡的光线。
他记得杀死艾丽丝时的感觉。他记得世界裂开的样子,记得他体内某些东西的变化,记得他血管里的灼烧感,仿佛他能感觉到血管里的魔硄突然为不再存在的生命尖叫。
他还记得那次死亡。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化为乌有,而他最后看到的又是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脸。
克劳德,克劳德,一直是克劳德。
最后一次宛如闪电般迅速。自己像是空中的暴风雨;克劳德在复仇,在咆哮,拔出剑,天空汹涌。他不记得自己被分裂成三个不同的人格,但他记得克劳德。
我永远不会成为回忆。
醒来时,他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这一次,微笑的不仅仅是他的倒影。他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自己嘴角微微的弧度。
我是什么?
这个想法无意义且不着边际。他是武器、怪物、实验品和罪犯。他是一个不复存在公司军队的棋子,他们统治世界的努力只不过是废墟城市中的一片瓦砾。他是一个不合群的人,他的父母患有精神病,他们一心只想满足自己邪恶的好奇心,而不是抚养他们唯一的儿子。
一个恶魔。一个怪胎
一个杀人犯。
萨菲罗斯低头看着柜子。他抓着花岗岩的手太用力了,已经把它抓裂了。他看着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自己死一般苍白的皮肤和一双狭长的绿眼睛。他看起来就像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东西,冰冷而毫无人性。
杀死克劳德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这种病态的能量不断吞噬着他,直到再也无法抑制。尽管他感到这种欲望像血液一样在他的血管里流淌,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他停下了脚步,让他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倒影。他不再微笑,他看到了嘴角的皱纹,散乱的发丝,鼻梁上的雀斑白皙得几乎看不见。他的眼圈。萨菲罗斯,特种兵,所谓的五台毁灭者。二十五岁,近十年来,他既是一个只知杀戮的人,又是一个只知仇恨的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想成为哪一个。到头来,他也不知道这是否重要。
路法斯给他的照片就放在他卧室的桌子上,萨菲罗斯被他的刀弄得心烦意乱,没来得及看。在文件夹的旁边,有一幅粗糙的手绘图,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错过了。上面画着明显是星球的圆圈,一个长发飘飘的人站在圆圈上。
它被人用 “否 “的符号划掉了。
萨菲罗斯把它拿起来,盯着它看了看,然后又把它放回了桌子上。克劳德擅长很多东西,但不擅长画画。
客厅里一片漆黑,不过玻璃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放亮,天马上就要亮了。萨菲罗斯的视力异常优秀,他坐在沙发上看那些照片。
有些照片他已经看过了,他盯着父母的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有一张宝条的照片,应该是他早期在神罗公司工作时候拍的,他和萨菲罗斯的相似之处非常明显。他注意到,他们的冷笑如出一辙。
他母亲的所有照片里,她看起来都心不在焉。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父母和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的合影,他终于认出那是文森特·瓦伦丁,那时他还是个塔克斯——大概是在被他母亲的研究的恶魔附身之前。他们三人坐在一张长凳上,瓦伦丁坐在中间,他的父母坐在两边。宝条的手肘搭在瘦骨嶙峋的膝盖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黑发凌乱,眼镜上有污渍,半转过身,看向坐在他和露克蕾西娅中间的男人。
宝条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一件似乎是男式的纯白色背心和简单的西装裤。他的一切,从姿势到表情,似乎都散发着紧张的气息。他并不英俊,但禁欲的气质却有些引人注目。
文森特穿着几乎一样的衣服,同样的深色裤子和打底衫,黑发半遮着脸,也在抽烟。他的双腿张开,膝盖几乎碰到了宝条的膝盖。
在文森特的另一边,只有他的母亲一个人在微笑——不是对着镜头,而是对着文森特面无表情的轮廓。萨菲罗斯想起了他刚才在浴室里的笑容,那是同样的笑容。她的头发扎成马尾,裹着一条长长的丝带,她遗传给萨菲罗斯的刘海完全露了出来,光着一只脚搭在膝盖上,穿着裙子和背心,很随意。
照片上的标题是 “辛勤工作!”—— 但萨菲罗斯并不认识这个地点。
下一张照片里,显然是他、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在训练之后,他们穿着传统的一级战士制服。这肯定是在神罗公关部坚持让萨菲罗斯穿上这身可笑的制服之前。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士兵,因为训练而汗流浃背。萨菲罗斯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类似的情景太多了。
杰内西斯站在中间,靠着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头赤褐色的头发被一条黑色的带子束在后面,这意味着他刚刚摘下了训练用的面罩——杰内西斯讨厌那条头带——他的一只膝盖弯曲着,脚后跟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安吉尔在创世纪的左侧,他的黑发从脸上拨开了,拄着剑,姿势轻松自如。他们当中只有他在微笑。
萨菲罗斯在杰内西斯的另一边。他的脸只对着镜头转了一半,但由于他的刘海被头巾挡住了,这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那头头发没有遮住五官的照片。
他和露克蕾西娅长得如此相像,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照片上没有任何说明,与另一张他父母和塔克斯的照片也没有任何共通之处。但萨菲罗斯一直并排看着这两张照片,因为它们有相似的地方。
几秒钟后,他看到了。那就是两个人都盯着中间那个人看的样子。在他父母的那张照片里,他们都在注视着文森特·瓦伦丁。
而在萨菲罗斯的那张照片中,他和安吉尔都紧紧地盯着杰内西斯,就像他的父母盯着瓦伦丁一样。萨菲罗斯敢用他的正宗打赌,在拍摄他的照片时,他已经和杰内西斯和安吉尔在一起了。
安吉尔是第一个将他视作常人而不非神罗公司一直宣传的传说的人。还有杰内,他的好胜心让萨菲罗斯既恼火又困惑,他不肯放过他,一心想要超越他。萨菲罗斯还记得他和他们俩上床的第一个晚上,他和杰内西斯如何比较他们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安吉尔看着他们俩,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充满争吵,也很复杂,但最终还是趋于平稳,变成了适合他们三人的关系。后来,他们离开了他,萨菲罗斯也崩溃了。他一直打算离开神罗,直到他在尼布尔海姆发现了可怕的东西,以及最后一次与杰内西斯的充满火药味的对峙,那时萨菲罗斯对他怀有的任何温情可能都消失了,就像一朵被杂草夺取养分太久的花,因疏忽而枯萎。
萨菲罗斯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继续翻看其他照片。
其中有一组黑白特写镜头,萨菲罗斯意识到这是根据尼布尔海姆的监控录像制作的。萨菲罗斯找到了他转头看克劳德的那张照片,那是克劳德用扎克斯的剑——安吉尔的剑——刺穿他的那一刻。
“在这么黑的地方看照片,呵呵。”克劳德在门口说,“不过你这样也没有很吓人。”
“杰诺娃不想让我杀你,因为她知道你对我来说会是什么。”萨菲罗斯回忆着说。她现在已经沉默,但他还记得她对他说过的话。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他会挡住我们的去路。
克劳德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炯炯有神:“那是什么?”
我的执念。我无法在黑暗中安然入睡的原因。我恨你。我仍然恨你。她是对的。最终,你是她的毁灭。就像你会成为我的毁灭一样。
“一个问题。” 他省略了大部分,但仍能把他的意思表达。萨菲罗斯站起来做了个手势:“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为何。”
“好极了。” 克劳德耸了耸肩,“我以为她会更宽容一些,考虑到你恨我,我以为她喜欢那样。”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杰诺娃想要我的一切,但我的一部分始终是你的。恨不是爱的反义词,克劳德。爱的反义词是冷漠,而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照片。
“是啊,我也希望如此。”克劳德喃喃自语。
克劳德的无畏是对萨菲罗斯想让克劳德受苦那部分的蔑视,精致的、完全属于他的痛苦,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战斗时,克劳德从不像他希望的那样畏惧他。
“我做了个梦,”克劳德把萨菲罗斯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梦见了艾丽丝。她告诉我,你必须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回来,因为你得记住一些事情。那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克劳德拿起了萨菲罗斯、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的照片,“你应该记得这个。记得他们。”
一想到古代人——那个被他杀死的人——克劳德就心潮起伏。生命之流是燃烧着、灼烧着、焚烧着的记忆之光,但她却像水一样清凉,就像疼痛皮肤上的药膏。他皱起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不记得了,记忆触须舔舐着他的大脑,似乎他还不应该记得。
“我没有忘记他们。”他说。
“不,不是存在与否的问题。我猜你忘了你并不恨他们。你并不无动于衷,不管你怎么说。”克劳德看着手中的照片微微一笑。它和萨菲罗斯自己的照片一样内敛,一样罕见,“看到你穿这身制服真奇怪。比起大衣和胸前的束带,我其实更喜欢它。”
萨菲罗斯把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又转。他对爱情一无所知,只知道它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对他们的感觉不一样。”
“你让杰诺娃拥有他们,却从没让她拥有过我。”克劳德说,“所以我猜你恨我多于爱他们。”
“我对他们很生气。”萨菲罗斯想了想说,“不是安吉尔,他死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么生气。但是创=杰内西斯,我们在尼布尔海姆的最后一次谈话,我让他自生自灭。我是认真的,”他补充道,以免克劳德认为他在开玩笑,“在那之前,无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也许那是真正的冷漠,萨菲罗斯并不确定。在尼布尔海姆与杰内西斯的谈话与其他事情相比,似乎只是一个注脚。
“好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艾丽丝都想让你知道,你是可以爱人的。就一次。”
“然后把他们杀了。”萨菲罗斯斩钉截铁地说。
“不,”克劳德非常平静地说。“这就是你不明白的地方,我想。你不会杀死你所爱的东西,而是会为了留住它们而发疯。”
萨菲罗斯又想起了他父母和瓦伦丁的照片。
克劳德叹了口气:“听着,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凌晨了,我都快跟不上形而上学的步伐了。” 他打了个哈欠,“你还要在这儿发呆吗?”
萨菲罗斯恼怒地转向他:“你没有自我保护的本能。”
“我以前就听人这样说过。”克劳德同意道。他向萨菲罗斯靠近了一些,但并没有试图去触碰萨菲罗斯,“如果我是你的道德标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得做些正常的事。找一些朋友。不涉及外星人或基因的爱好。”
“克劳德。” 连萨菲罗斯都能听出自己的语气有多暴躁。
“萨菲罗斯。” 克劳德模仿道 “我要去睡了。” 他越过萨菲罗斯,走向通往卧室的楼梯,“你要来吗?如果你害怕自己会失控把我掐死的话?我想这意味着你不会这么做。”
萨菲罗斯咬牙切齿:“我想我不需要真的杀了你才会享受。” 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恨克劳德。因为汹涌澎湃的情感在他体内流淌,感觉就像被电击一样,感觉就像摔死在金属地板上一样。
如果说爱与恨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那么萨菲罗斯是其中一面,克劳德则是另一面。这是黑暗与光明,黄昏与黎明。即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他跟着克劳德来到他的卧室。和往常一样,这是一场殊死搏斗。
克劳德赢了,一如既往地。
不过这一次,输比死要好受得多。
萨菲罗斯悄悄走到阳台上给路法斯打电话时,克劳德已经睡着了。
“两件事,”他用特种兵的声音说道。那是一种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声音,“我想要一套士兵制服。不,不是挂在我衣柜里的那套公关噱头。第一,我要一套真正的士兵制服。第二,我要见文森特·瓦伦丁。”
“萨菲罗斯,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
“证明给我看,你至少有我或许会愚蠢地相信你的信用的一半聪明,别再试图跟我谈判了。”萨菲罗斯打断了他的话。他没心情假装成神罗既没有监视、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已经恢复的样子。
“你不会杀他的。”路法斯说。萨菲罗斯不知道他想说服谁。
萨菲罗斯透过玻璃门瞥了一眼被床单和梦境缠绕的克劳德。他懒得回答。
“我想你漏了一个。”
克劳德转了一圈,喘着粗气,盯着萨菲罗斯。他用刀指着他,皱着眉头说:“要么帮忙,要么闭嘴。”
萨菲罗斯举起双手:“我在帮忙。”
“你知道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摄像机的事,会有多大帮助吗?”克劳德又开始生气了, 一想到自己愚蠢地相信曾说的是实话,克劳德就气不打一处来。
克劳德跳了起来,愤怒地砍向一棵悬挂的植物。该死的路法斯。
“现在也不迟。”萨菲罗斯说,“如果我不会偶尔以占上风为乐,那我还算什么反派,克劳德?”
克劳德喘着粗气,拨弄着满地的泥土和马卡姆——老实说,马卡姆?—— 在他粗暴地破坏了悬挂植物之后,地上到处都是。在这些垃圾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里面曾经藏有监控设备。他越过肩膀瞪了萨菲罗斯一眼。
“我以为你不再是我的宿敌了。” 克劳德用手捋了捋汗湿的发尾。今天早上,他被萨菲罗斯随口提到卧室里有摄像头的事气坏了,还没来得及洗澡。
萨菲罗斯微笑着看着他,半是那个絮叨的知识分享者,半是那个带来绝望的独白者。这既令人不安,又充满吸引力。
他本来以为克劳德会失去理智。
“你竟然苯到以为路法斯不会监视房子里面。”萨菲罗斯咬了一口正在吃的桃子,说道。他显然在以克劳德为代价自得其乐,这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还是让人恼火得要命。
“你本可以在恢复记忆之前就告诉我你怀疑有摄像头,”克劳德嘟囔道,“而不是在他妈的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克劳德一觉醒来,翻了个身,发现萨菲罗斯正坐在他挪到床头的椅子上,擦拭着那把刀,刀尖就搁在克劳德的枕头上,离他的眼睛只有几英寸远。
要不是萨菲罗斯说:“不知道路法斯喜不喜欢你和别人做爱时会滔滔不绝,克劳德。”他本来可以释怀的。
克劳德瞪了他一眼,想起他和萨菲罗斯做爱时说的悄悄话,然后说:“路法斯怎么会知道?你打电话告诉他了吗?”
“我是说监视的事。”萨菲罗斯说着,把布顺着刀刃滑了下去。
克劳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动作,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从审美的角度来看,看萨菲罗斯擦拭他的剑是一件非常火辣的事情,这诱惑没法避免——直到他明白了萨菲罗斯的意思。
然后他跳了起来,光着身子,一边咒骂着伸手去拿自己的剑。他穿上裤子和一件很快就发现不是自己 T 恤的T恤——那件 T 恤怪怪地挂在肩膀上,而且太长了——一边大喊着要杀了路法斯,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房子里的装置。
一想到路法斯在看——
克劳德闭上眼睛,不管脸上的红晕。他把这归咎于后空翻取出最后一个摄像头时的用力过猛。“怎么,你喜欢这个还是什么?因为我不太喜欢被看,更不喜欢被路法斯·神罗看。我没法想象你对此毫无感觉。”
“我不排除像对他父亲那样把他贯穿的可能。”萨菲罗斯过于平静地说,“不管是不是克隆人,我绝对记得。” 他笑了笑。
克劳德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太过了。”
“啧。” 萨菲罗斯的笑容如缓慢爬行的蛇般,“我不在乎路法斯,克劳德。他是为我服务的,如果他让我不高兴-”
“你会抱怨,并且什么也不做。”克劳德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谋杀路法斯·神罗。”
“因为你想先动手?”
是的,但这只是出于恼怒。克劳德抬头望着天花板:“比起你的道德刹车,我更喜欢当你的死敌。至少这样可以摆脱你几年。”
萨菲罗斯吃完了他的桃子,把核放进餐巾纸里,因为他们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堆肥器,然后一如既往懒洋洋地走到克劳德皱着眉头、对所有事情都恼火的地方:“你真倒霉。”
“你告诉我。我得去洗个澡。”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他们-嗯哼。”
萨菲罗斯拉着他吻了下去。克劳德回吻了他,就像昨晚那样,虽然他们都知道谁会赢,但还是打了起来。“我不想再谈论我们之间糟糕的关系了。”克劳德对着萨菲罗斯的唇说。虽然他在邪恶和——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之间摇摆不定,但对方的味道就像他一直在吃的桃子和伯爵茶。
“我可不知道我成了牺牲品。”
“是什么教会你说话的?字典?”克劳德拉开了他的手,忽略了他半硬的下身。
“宝条。”萨菲罗斯说。
“说起这个。”克劳德朝卧室走去,顺手把剑靠在他的肩膀上,“宝条是你为什么要找文森特的理由?”他看过文森特与宝条和露克蕾西娅的合影,但克劳德也不知道为什么萨菲罗斯想知道这两个人的事。
“是的。” 萨菲罗斯靠在门边,看着克劳德收起剑,然后把衣服拉过头顶,扔到了床上。他叹了口气:“如果你认为这样对自己的衣服合适,那你的军事训练也太欠缺了。”
“这是你的衣服,不是我的。”克劳德指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提醒萨菲罗斯,他烧毁了克劳德的家乡。从萨菲罗斯微微紧张的肩膀来看,他在等着克劳德说出来。
然后,克劳德想起了萨菲罗斯揭露关于植入他潜意识中的神罗自毁触发器的信息。萨菲罗斯的很多东西都是被设计、被创造出来的——克劳德知道也还有一个人处在所有这些操纵和情绪失调之下。在某种程度上,克劳德也是一样的。
克劳德是其他人记忆的集合体,是宝条的基因操纵、古代人魔法和魔硄的集合体。他曾经读到过关于长期暴露在魔法中的危险的报道,它的表现类似于辐射或魔硄中毒。
他和萨菲罗斯一直都在寻找那样一个同样受制于人的人。也许他们在一起是有意义的,即使那并不应该。
即使那可能很糟糕。
“告诉我一件事。”克劳德突然说道,双手交叉放在裸露的胸前。他注意到萨菲罗斯注视着他的身体,不禁纳闷,他们过去的接触怎么从来没有包括性。化学反应是存在的,克劳德至少可以承认这一点。他很庆幸他们过去没有发生关系——即使是他,也会有太多的负罪感。
“告诉你什么?”
克劳德耸了耸肩。空调呼呼地运转起来,凉爽的空气让他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关于你的生活。你当兵之前的生活。”
“我一直都是特种兵。”萨菲罗斯说,歪了歪头,“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现在他听起来像个机器人。
“如果要结束这一切,我们必须是人,”克劳德坚持说,试图用语言表达他的想法,“而不仅仅是特种兵或实验品。”
“我从没做过别的。”萨菲罗斯说:“我还以为你不想讨论我们之间那操蛋的关系。”
克劳德很少听到萨菲罗斯说脏话——事实上,他只听过他在完全不同的场合用过“操 ”这个字。想一想,这也是对抗空调给皮肤带来的寒意的一个好办法。“你最喜欢吃什么?” 他举起一只手,“我发誓,如果你说我敌人的眼泪这种话,我就再也不和你上床了。”
萨菲罗斯盯着他,一动不动,克劳德感到一阵不安,似乎这个简单的问题又让他回到了非人模式。然而对方眨了眨眼睛,头也歪得恰到好处,也许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花费的时间太长了——但话又说回来,也许不是。
“水果,”他最后说,“我喜欢水果。覆盆子。”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遥远,“我从小到大吃的水果通常都是罐头,如果有的话。”
克劳德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小时候吃过新鲜水果,但他对军粮的记忆既陌生又遥远,也就是说,那可能是扎克斯的记忆。要不然就是真的那么无味。也许两者都有。
“我妈妈以前会在我生日时做那种馅饼,”克劳德说,尽管萨菲罗斯没有问,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和杀害他母亲的人谈论母亲,不管是诱因、操纵还是其他什么,都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最好现在就习惯这一点。“甜奶酪。我曾经试着为蒂法做过一次,但是,呃。不太顺利。”
萨菲罗斯说:“安吉尔曾经给我做过一个生日蛋糕。黑巧克力加覆盆子。”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克劳德问。
萨菲罗斯想了想:“安吉尔给我做蛋糕的时候是六月,但我不确定具体日期。我得查阅一下宝条的档案。据我所知,杰内西斯说他看到了日期那件事是瞎编的。这是他会做的事。你的是什么时候?”
“八月。”克劳德说。他皱起了眉头,“杰内西斯喜欢编一个生日?”
“他喜欢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总是想超越我。他无法在训练中做到这一点,所以就用其他方法。”
克劳德不知道萨菲罗斯有没有教训过他们两个,要把衣服收好,要循环利用。也许吧。
“找出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说完,克劳德转身去了浴室。他洗了澡,穿上新衣服,正准备去找萨菲罗斯时,大门开了。
克劳德看到路法斯·神罗的白金色头顶时就动了起来,作为路法斯寒暄的回应,一拳打在他说谎的嘴上。我们不会在房子里安监控摄像头,克劳德。
打中路法斯的那一拳让他非常满意,他把拳头收了回来,想再来一拳。不过他没机会了,因为这次随行的塔克斯不是雷诺,而是曾。
他拔出枪,熟练地瞄准,准备一枪毙命:“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克劳德没有这么做,但与其说是枪口瞄准了他的脑袋,不如说是刀锋抵住了曾的喉咙,让他没有动手。
“你也一样。”萨菲罗斯从克劳德身后的某个地方说道。
“这很有趣。”曾眉毛一挑,说道。他瞥了路法斯一眼,但没有放下枪,“先生?”
“没事。”路法斯说,手按着下巴。克劳德的一拳打裂了他的嘴角,下巴上有血迹,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好一记右勾拳,克劳德。”
克劳德知道这一拳一定很疼,如果他指关节的疼痛能说明什么的话。“下一个,我应该揍你。”克劳德嘟哝着,屈起了手指,他瞪着曾。“你说过没有摄像头的。”
曾耸了耸肩,看起来完全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萨菲罗斯一眼。“萨菲罗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萨菲罗斯终于放下了刀,“我希望你很好地处理了记忆恢复后的问题。我无法想象那有多难。”
萨菲罗斯低低地“嗯”了一声。
曾点点头,克劳德知道他在打量萨菲罗斯的位置——在克劳德的左后方,因为克劳德是个右撇子——并对萨菲罗斯即使在记忆完好的情况下仍在保护克劳德的意义进行了编目。
萨菲罗斯也知道这一点:“除了我,谁也杀不了他。”
克劳德翻了翻白眼。
曾是个专业人士,什么也没说。
“我们能进去说吗?” 路法斯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萨菲罗斯和他的刀,克劳德确信路法斯不会在推开他之前先问一声。克劳德暗自高兴,转身走进楼上的客厅。他没有错过路法斯的叹息,因为对方看到了恼怒的克劳德对房子造成的破坏。
“有必要这样吗?”
“你想在嘴角裂开的同时弄个黑眼圈吗?” 克劳德双手抱胸,“你毁了那段录像,神罗。”
路法斯给了他一个嗜血的微笑, “确实是我。”
克劳德向前走了一步。
“先生们,”曾打断了他,“我们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递过来一个包,克劳德并没有意识到他一直拿着这个包,“萨菲罗斯,你需要这个?”
萨菲罗斯伸手接过袋子。克劳德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萨菲罗斯都点头表示同意,就这样。
“至于你的第二个要求,可能比较难安排。”路法斯说,“对方有点……顽固不化。””
“我对细节不感兴趣。”萨菲罗斯说,“你只管安排好就行了。”
路法斯显然不喜欢别人像吩咐秘书一样对他说话,但克劳德却乐在其中,“瓦伦丁拒绝与你见面,除非他通过视频通信与克劳德通话。他的妻子要我以危害地球的战争罪审判你。”
克劳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听起来像是尤菲的话。
“那她可以待在家里。考虑到我想和他讨论的事情,她留在家里对大家都好。”
“为什么?”克劳德问。
“你自己安排时间。”鲁弗斯说,即使嘴唇流血,听起来也很威严。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新闻发布会的资料和初步日程安排。还有你的退休金。”
“我的什么?” 萨菲罗斯听起来有些愕然。
“神罗公司不会再拥有军事部门。”路法斯用他那完美的政客腔调说道。
“所以你要解散塔克斯?”克劳德嘀咕道。
路法斯没有理他,“除非你想另谋高就,当然我们也很乐意为你找到合适的职位,否则你应该领取养老金和退休金,包括危险津贴。以感谢你多年来为公司做出的贡献。”
克劳德想知道,几乎以一己之力打赢了一场出于企业贪婪而发动的非正义战争,然后又几乎结束了地球上所有生命的两次,这样的报酬是多少。也许比他的快递服务费要高,这是肯定的。
萨菲罗斯——如果会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意外之财感到高兴的话——什么也没说。
“设备没有备份记录。”曾说。克劳德发誓他被逗乐了,即使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以防你担心。”
克劳德丝毫不相信这句话—再骗我一次?—但这句话还是让他脸红了。他没有理会大家,径直走进厨房给自己弄点喝的,而曾则让萨菲罗斯确保包里的东西合身,如果不合适就告诉他。
“告诉斯特莱夫,只有外行才会把录音设备藏在家里的植物里。”鲁弗斯说,声音大得让克劳德听得一清二楚。
“克劳德。”
克劳德背靠着露台粗糙的木头,调整着手机。看到文森特时他笑了,对方皱着眉头,黑发遮住了他的脸。当混沌向他问好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尽管克劳德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不会说恶魔语。
“文森特,我还活着。”
文森特发出低哑的笑声:“直奔主题吧,斯特莱夫。好吧,我很高兴看到这一点,即使你像往常一样在做蠢事。”
“我尽力。”
文森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克劳德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嗯。” 文森特盯着他。还没等克劳德开口,尤菲的脸就从他肩膀上探了过来。
“克劳德,嗨!” 她友好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那个狗娘养的在哪儿,你怎么还没杀了他?”
“尤菲,”文森特阻止道,“我正要说到那部分呢。”
“这很复杂。”克劳德说。
两人都盯着他看。至于“复杂 ”是什么意思,克劳德会让他们自己得出结论。被恶魔附身的文森特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克劳德,”文森特小心翼翼地说,“当我们用复杂这个词来形容的时候……”
“不!你不可能是这个意思。真的吗?真的吗?” 雅菲看起来很生气——不过是对文森特,而不是对克劳德,“真不敢相信你赢了那个赌。我欠你两百吉尔?”
“两百?”文森特对妻子微微一笑,“五百。利息,尤菲。”
“他-我们-听着,我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刚来的时候,不记得任何,事情。”克劳德闭上了眼睛,“我真的不想谈这个。”
“没关系,”文森特接着说,“反正尤菲会杀了他。”
“尤其是现在他要了我两百吉尔。”
“五百。”文森特提醒她。
“你不会…又被精神控制了吧?”尤菲问道,“你没有黑魔法…?别这样看着我,文森特!我只是检查一下!” 她朝克劳德看了一眼,“对吧,克劳德?”
克劳德突然很想她——她,还有文森特,还有其他人。当然,在那场拯救世界的史诗之旅中,他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半信半疑自己是另一个人,其余时间他都惶恐不安,但那段旅程带给他的人——无论好坏——将永远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至少,直到他们因为他和萨菲罗斯上床而杀了他为止。
“我没有被精神控制。”克劳德叹了口气说,“这很复杂。”如果他说得足够多,也许人们就会放过他,不再要求他解释。
“如果这是个陷阱,”尤菲说,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我会结果了你。我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谁来找我。你会被割断喉咙。你们两个都是。”
克劳德丝毫没有怀疑。尤菲是克劳德认识的最危险的人之一,他绝对不会低估她,“这不是陷阱。”他向她保证,然后又想了想,“我觉得不是。萨菲罗斯没有理由要杀你。”
“哇,克劳德。”
克劳德发出沮丧的声音,用手捋了捋头发,“我会在这里的,尤菲,不会有事的。”
“会没事的,他说的。”尤菲瞥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了视屏的中心,有效地把文森特推到了一边。
“我们会去的,”文森特说,从他眼中的光芒,克劳德知道他不是指他和雅菲,“他想要什么答案,我都欠他的,因为我知道他要问我什么。”
“嗯?那是什么事?”尤菲问道,显然她不想私下再和丈夫谈这个问题。
“他的父母。”文森特说。
“哦。”尤菲说完便沉默了。
克劳德结束通话后呆在外面,凝视着远方,思考着。他必须和蒂法谈谈萨菲罗斯的事。他必须和所有人谈谈萨菲罗斯。而且不会很顺利。他有预感,蒂法不会问他是否被精神控制了,为了安全起见,她会直接出现并杀死萨菲罗斯。
叹了口气,他起身走了进去。“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艾莉丝。”他喃喃自语道。从他所站的地方看,他好像刚走出一个迷宫,又走进了另一个迷宫。
文森特·瓦伦丁,前塔克斯,现恶魔实体的宿主,站在希伦的客厅里,双眼红光闪烁地盯着萨菲罗斯,发出疑似咆哮的声音。
萨菲罗斯双手抱胸。他把刀留在了卧室里,尽管在克劳德让他把刀放在那里后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避免和克劳德说话,因为虽然他明白在这段关系中必须有一定程度的……妥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打算有风度地妥协。
文森特的黑发又长又乱,用一条红头巾挡住了脸。他深红色的斗篷底部布满灰尘,破破烂烂,下面则是一袭无情的黑衣。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与萨菲罗斯父母合影时的年龄一样大。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在我的印象中,你已经快六十岁了。”
“六十二岁。”文森特说。他甩了甩外套,把它扔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萨菲罗斯,“原谅我盯着你看。”
“你是想说我长得像我妈妈吗?”萨菲罗斯问,仔细地看着他。
“我没打算这么说,完全没有。”文森特说,“但你确实像。我猜这就是你想见我的原因。你母亲?”
“是的。” 萨菲罗斯转身走到厨房,朝桌子上文森特与露克蕾西娅和宝条的照片做了个手势。
文森特拿起照片,没有坐下:“我已经很多年没抽过烟了。”他说,这出乎萨菲罗斯的预料,“混沌讨厌那味道。”他放下照片,靠在桌子上,看着萨菲罗斯把水壶烧上茶,“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在一起。你们三个。”
文森特懒得否认,也懒得问清楚。他简短地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 萨菲罗斯直截了当地问,“他疯了。她——我对她一无所知,因为没人告诉我她的存在,但鉴于她自愿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我猜她自己也不是为人父母的典范。”
“神罗罪孽深重,”文森特低声说,“就像你父母的一样。我自己也是。”
萨菲罗斯挥了挥手:“省省你的道德等价交换吧,瓦伦丁。我对你赎罪的愿望不感兴趣。” 尤其是萨菲罗斯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也有这样的愿望。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但他务实的天性让忏悔听起来毫无意义。除非他能回去改变它们,否则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
文森特再次低下了头:“我在行政研究部工作时认识了露克蕾西娅。我被分配到科学部是因为神罗总裁知道我的家庭有科学背景。” 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我父亲是研究恶魔实体的,在一次实验中去世了。他当时正和一名研究生一起工作——我相信你一定能猜到那是谁。”
“我母亲。”萨菲罗斯平淡地说。这种感觉很奇怪,现在他知道母亲这个词指的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微笑唇和发型的科学家,而不是一个渴望成为神的外星人。
“是的,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老实说,我一直不清楚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但是露克蕾西娅——你的母亲——她非常……她和我认识的女人不一样。在我的经验里,女人都是妻子、母亲或佣人。我知道这很传统,但正如你所说,我比看上去要老。”文森特弯起嘴角,“露克蕾西娅很聪明,但神经质。” 他的目光再次触及萨菲罗斯,这时萨菲罗斯从炉子上拿起水壶,为两杯茶倒上热水。
“这可能会让你有点吃惊,瓦伦丁,但我已经知道了。”萨菲罗斯说。
文森特发出了一个声音,萨菲罗斯过了一会儿才把它归类为笑声:“除了加斯特教授,她也是神罗公司里唯一一个能忍受与你父亲长期共事的人。”
加斯特。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了。萨菲罗斯和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宝条教授和加斯特教授
萨菲罗斯在祭坛上杀死了加斯特的女儿,以召唤世界末日。
也许有些事情他确实需要赎罪。在他失踪之前,加斯特以自己的方式对他好。事实上,他是萨菲罗斯所知最接近父亲的形象。他的妻子曾给他带来一个玩具,宝条没让他留着,因为别傻了,孩子,泰迪熊不过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布料。他给了萨菲罗斯一张地形图让他研究。
萨菲罗斯把茶递给文森特。文森特因为多疑没有喝,但还是接过杯子,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捧着:“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们能够相容是因为你母亲对工作的痴迷。你的父母都是野心勃勃、无情务实、高度敏感的人。看来,他们的儿子也是如此。”
萨菲罗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被训练成最优秀的人。我别无选择。”
“是的,于是你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统治这个星球的神,然后试图毁灭它。”文森特提醒他,“显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萨菲罗斯很想反驳,但他无法反驳:“如果他们那么可怕,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罪孽深重。”文森特简单地说:“并不都与你的父母有关。我是个塔克斯。”他终于坐了下来,出乎萨菲罗斯意料的是,他喝了一口茶。也许他宁愿冒着被毒死的危险,也不愿谈起与露克蕾西娅和宝条上床的事。萨菲罗斯不能怪他,即使他们不是他的父母。
“很难解释我的成长经历有多保守,尽管……奇怪的是,我父亲对恶魔学很感兴趣。”文森特透过头发瞥了萨菲罗斯一眼,“剩下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想我告诉过你,我对你的道德陈词滥调不感兴趣。”萨菲罗斯说。
“你说的是赎罪。”文森特回应道,“这跟道德无关,真的无关。这只是……绝对的私人问题,我几乎不愿意和我的妻子讨论,更不愿意和当事人的儿子讨论。”
他这么说,而不是说我想杀的人,这让萨菲罗斯停顿了一下。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答案,而不是拖延:“也许你的恶魔会回答。我怀疑他没那么容易被冒犯。”
文森特的怒容很快变成了狰狞的笑容,让萨菲罗斯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文森特的眼睛炯炯有神,从这个声音低哑、说话大多轻声细语的人身上发出的笑声——以及伴随的声音——简直不似人类的声音。
“他不喜欢去想这件事,”那个声音说,笑得露出犬牙:“关于你那婊子养的母亲是如何勾引他的,宝条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加入了他们。让男人干他并不是我的主人认为自己会做的事,不过如果他说在那之前,或者在那以后从没想过,那是在撒谎。”
宝条还能和别人产生科学研究之外的联系,这个想法太荒谬了,萨菲罗斯都想笑了。恶魔似乎在等着萨菲罗斯对它说他母亲是个婊子提出异议,但他挥手表示不在乎。
萨菲罗斯说:“除了与我父母的关系之外,我对瓦伦丁的性史不感兴趣。”
“斯特莱夫感兴趣。”恶魔狡猾地说,“你怎么看?”
这让他一时感到惊讶,但也许不该惊讶。如果萨菲罗斯有自己喜欢的类型,那么克劳德很可能也有。瓦伦丁已经够吸引人了,忧郁的眼神、乌黑的长发,再加上恶魔的气息,更增添了几分危险。直到地老天荒克劳德都不会承认,但萨菲罗斯知道这是真的。
“这并不奇怪。”萨菲罗斯有点干巴巴地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我母亲勾引了瓦伦丁,被我父亲逮个正着,然后也加入了进来?”
“当初是你父亲提议勾引他的。”恶魔继续说道,身体前倾,一副急于八卦的样子:“你父亲喜欢他们漂亮又悲惨的样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嗯?”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杰内西斯从小富裕又娇生惯养,我很难称他为悲剧人物。安吉尔是我见过的最有教养的人。除非你指的是他们不幸的结局,那时候我们就是前战友,仅此而已。至于克劳德,我想,原则上他会反对把悲剧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萨菲罗斯呷了一口茶:“我同意他们都很有魅力,但我不认为我会用漂亮这个词。”
“你真没意思。”恶魔叹了口气说。它用分叉的舌头舔了舔茶水,没有拿起杯子,就像一只猫在喝碗里的牛奶。
“这话我听过。”萨菲罗斯看着恶魔的五官慢慢变淡,文森特的五官重新出现。他还没有完全变身,但这显然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萨菲罗斯,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了茶杯:“这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足够了,是的。”萨菲罗斯说,忍不住问道,“他说的那些话,你能听到吗?”
“像那样吗?是的。完全变身的时候,我往往会昏过去。我正在和把恶魔交给我的人的儿子谈论它,这多有意思啊。”
“关于那个。”萨菲罗斯说。他指了指杯子,“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惊讶你居然没有认为茶里有毒。”
文森特耸耸肩,又喝了一口:“你递给我的时候,混沌告诉我没事,他能从蒸汽里看出来。他觉得我中毒很不方便,就算这不会要了我的命。”
瓦伦丁的恶魔很有趣,但萨菲罗斯的目的是搞清楚自己的事:“所以我的父母引诱了你,你显然对此没有意见,然后……?”
“啊。”文森特清了清嗓子:“我-你可以想象,我从没想过我会和他们的孩子进行这样的对话。”
“嗯。”萨菲罗斯说。
“我们三个的关系非常亲密,但相对短暂。我并不喜欢和男人在一起,因为这种想法与我的成长经历背道而驰。再说一次,当时我才二十出头,现在我当然不会反对成年人自愿选择的事情-”
“这无关紧要。”萨菲罗斯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会因为你的看法而改变我的癖好,我不会,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对我的看法。”
文森特出人意料地笑了:“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萨菲罗斯可不爱听:“太好了。很高兴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优点。”
“你长得像你母亲,但你的幽默感却和他很像。”
萨菲罗斯盯着他看,不知为什么,这比想象宝条的浪漫关系更让他感到奇怪:“谁说我在开玩笑了?不管怎么说,就我注意到的而言,他似乎并不具备任何近似于幽默感的东西。”
“不,”文森特轻声说,“我明白,在……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也许他就不会有幽默感了。不过,是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很尖锐的人。”
“然后……?”萨菲罗斯问道。
文森特说:“后来一切都乱套了。”他向后靠在椅子上,目光定格在萨菲罗斯肩膀的某个地方。“她发现我知道她和我父亲一起工作,而且我父亲死的时候她也在场。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这件事让她找到了我,并结束了我们的关系。这真是不可思议,找到那个文件夹几乎就像是某种精神上的开关。”
萨菲罗斯想到自己在尼布尔海姆,想到杰内西斯在巴诺拉杀死了他的父母,顿时浑身冰冷:“也许是吧。”
文森特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眯起了眼睛:“什么?”
萨菲罗斯解释道:“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研究,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疯,就像你说的那样,认为我母亲是外星人,而我注定要成为神。特种兵计划即将结束,而神罗,我们可以说,已经为它的一等特种兵预设了方便的‘自毁’机制。”萨菲罗斯平静地注视着文森特,“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负责巴诺拉、拉扎德和神罗塔。我负责扎克斯·菲尔和尼布尔海姆。但我父亲不想让我死,所以我的精神程序是带着杰诺娃的头颅返回神罗,这样他就能获得她的细胞。他计划把这些细胞用在他用我和艾丽丝·盖恩斯伯勒的DNA创造的婴儿身上。艾丽丝·盖恩斯伯勒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古代人。”
“我的天哪!”文森特喃喃,他闭上了眼睛:“他想同时完成他和你母亲的工作。”
“恰当的悼念,嗯?” 萨菲罗斯继续说道:“但我被一个步兵杀死了,仅此而已。不过,我想说的是,在……开始‘S计划’的时候,宝条想用某种方法把你从我母亲身边弄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无论如何,你母亲都不会为了我离开他。我不止一次向她求婚,但她说她不能。”文森特躲在头发后面一会儿,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熟悉。知道文森特曾和他母亲在一起,这让他对自己的亲子关系产生了短暂的怀疑,怀疑宝条出具的他亲子关系的报告是否准确。
没关系。他对有没有父母不感兴趣,而且地球上肯定也没有人想认他这个儿子:“所以她发现了你知道你父亲死的时候她在场,”他问道,“然后……?”
“她很自责。我试图让她相信那不是她的错,但我……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确实要对此负责。” 他的眼睛再次闪烁,邪恶而明亮,“她和宝条告诉了我他们的杰诺娃实验计划,以及他们打算如何利用自己的孩子。我反对了,但他们不听。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如你父亲对我说的,这与你无关。”
“你确定我就是那个孩子?”
“是的。”文森特说。
“怎么确定的?”
“她怀孕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她身边,她——她总是告诉我她要给你取什么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意义。但开始输血后不久,她就病倒了。她把这归咎于长时间的工作和睡眠缺失,但后来她承认自己做了可怕的噩梦,梦见她的孩子会毁灭世界。”
两人隔着桌子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文森特才再次开口:“我承认,我以为这只是象征性的,她对自己给孩子注射外星细胞的行为感到后悔。但有一天,她在工作时突然晕倒了。我质问宝条,威胁说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狰狞地笑了笑:“宝条朝我胸口开了一枪,但她出现时我还有意识。他们吵了起来。这段记忆很模糊,这也能理解。我只知道,我最后被放在一个魔硄培养槽里。” 他叹了口气:“我想她是想让我离开,但又不想让我真的死掉。我记得她在实验室里告诉我,她很快就能让我出来。她离开了一段时间,我想她就是在那时生下了你。当她回来时,就是她给我注入混沌的时候。”
萨菲罗斯试图理解他所听到的:“你是说我出生后,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博士还在神罗公司工作?”
文森特露出了短暂的惊讶之色,这意味着萨菲罗斯没能像他希望的那样保持声音毫无感情:“嗯,某种程度上是这样。她当时不在米德加。”文森特解释道:“她在尼布尔海姆,你就是在那里出生的,然后宝条带着你回到了神罗。她留了下来,表面上是为了康复和继续在我身上做实验。宝条不让她见你,也不让她抱你。你一出生,他就把你带走了。”
“那么,除了为了怀上孩子,他也许从来就没有想要过她。”萨菲罗斯喃喃自语。
“我在培养槽里的记忆很少,因为浸泡在魔硄里会影响记忆。但我记得他有时会出现,有一次他还提到她继续用我写论文——他似乎为她感到骄傲。” 文森特的脸扭曲成怒容,“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文森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阴暗,“在我杀他之前。那时他向克劳德承认他是你的父亲,杰诺娃根本不是你的母亲。我想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想让我们知道即将毁灭星球的神是他的儿子”
这听起来更像是萨菲罗斯认识并厌恶的宝条:“所以我母亲留在了神罗公馆,然后我父亲带我去了米德加。你杀了我父亲,我母亲活着进入了洞穴。”
“杰诺娃细胞让她无法死亡,但我不认为她是为了求生而活着的。她对自己在你的命运中所扮演的角色感到无比愧疚。”
萨菲罗斯扬起眉毛,不以为然:“她应该感到内疚,但这似乎不像是内疚,更像是逃避责任。从你刚才告诉我的故事来看,这似乎是她的一贯作风。”
文森特点了点头:“是的,你的观察很敏锐。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她的这一点。我……我在神罗公馆里沉睡,因为我认为这是我的错。她的病,以及我没能阻止她在……在你身上的实验。”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我真的和她以及我父亲的基因相同,那么你除了最后死掉,什么也做不了。事实上,他们都没有杀你,这让我倾向于相信,他们对你确实有些感情,所以他们都不太愿意除掉你。”
文森特眨了眨眼睛,然后发出萨菲罗斯以为是笑声的声音:“是的,我想这是真的。不过你可别误会,萨菲罗斯。我曾经爱过你的母亲,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为那件事自责了很久。但现在我不会了。我也永远不会后悔杀了你父亲。”
“很好。” 萨菲罗斯观察着他,他知道从大局来看这并不重要,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他不是我父亲,而你才是呢?”他尽可能直截了当地说。
文森特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我也想知道。这也许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让我活着,但我不明白,如果她不是……”他转过头去 。
“对孩子本身有感情?” 萨菲罗斯问道。文森特没有回答,萨菲罗斯说:“你自己说的。她害怕我要成为的样子,不想承担责任。她带着你和她的论文躲到了尼贝尔海姆,把我留给了宝条,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怪她。”文森特说,声音里或许带着一丝旧日的戒备。
“这不是责怪的问题。”萨菲罗斯平静地说,“我想知道答案,现在我知道了。报告说我是宝条的亲生后代,我想这些文件可能是伪造的,因为他是文件的作者。尽管我很希望我没有分享到他的DNA,但我认为谁是我的亲生父亲可能也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 文森特的红眼睛闪了闪,“是这样吗?””
萨菲罗斯抬起了一只肩膀,“我的基因特征在这一点上是如此错综复杂,把它分解成各个部分是相当没意义的,不是吗?杰诺娃细胞、魔硄还有其他强化剂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工作。另外,根据你所说的,我比较确定宝条就是我的父亲。”
“因为你不会因为对他人行为的愧疚而把自己关起来二十年?”
这么一说,萨菲罗斯顿时怀疑文森特是不是克劳德的父亲:“部分来说,是的。我太执着了,无法做到释怀和宽恕。否则,我也不会三次死而复生,还因为怨恨同一个人杀了我这么多次而追杀他。”这也许不是全部原因,但现在也可以这么说。
“如果你想做测试,一劳永逸地证明这一点……这是我至少能为她做的。”文森特的嘴抿得更紧了,“我已经意识到她很会操纵别人,在某些方面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女人,但我确实爱她,非常爱。我会永远遗憾我没能做些什么。为了你。”他盯着桌子,“我在与你的对抗中有自己的立场,以后也会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希望事情能有所不同。”
“让我把话说清楚,”萨菲罗斯过了一会儿说,他受到的影响比他想承认的还要大,“如果你是我的父亲……如果你是我的父亲,这并不能改变我的所作所为,也不能阻止我。那时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我当然也不是你的责任。”
文森特抬起了头,他用一种令人惊讶的直率目光注视着萨菲罗斯。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很专注:“你本该是某个人的责任,”他狠狠地说,“相反,我太在乎她,她太在乎我,宝条太在乎他的实验。没人关心你。”
“够了。”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文森特的怜悯,萨菲罗斯站了起来:“你已经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事。”
“到底是什么?”文森特也站了起来,“我原以为你问我和你父母的关系是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但如果你没兴趣知道我是不是你的父亲,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萨菲罗斯几乎不打算回答。他走到通往室外平台的门前,一只手搭在玻璃上。这是在模仿他站在杰诺娃面前的样子,直到他感觉到手掌下的玻璃是温暖的。他可以对文森特撒谎,可以不回答,也可以说实话。最后,他选择了后者。
“我说过。我的基因构成本来就错综复杂,我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但我想我想要的是关于先天与后天问题的答案。我发疯是因为我的基因蓝图结构不允许有其他结果吗?还是我在失去了两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之后,就像我的父母在失去你之后一样,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身后的人沉默了。萨菲罗斯可以从身后的镜子里看到文森特。“你低估了我对你父母的重要性,萨菲罗斯。这张照片?”他拿起照片,知道萨菲罗斯能从窗户的倒影中看到他。“这可能是过去,但这也不是过去。失去一个人和违背他们的意愿把他们关起来是有区别的,因为你爱他们,但又放不下他们。”
也许不。你不会杀死你爱的人,克劳德低声说道。你会为了留住他们而发疯。
萨菲罗斯一言不发。
“不管怎样,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直在想,真实我到底还剩下多少。我不会对你撒谎,告诉你复仇和爱足以让我停止了怀疑。但它们帮助我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主要是后者,虽然我不能否认我杀死宝条时的满足感。”说到这里,文森特的恶魔之眼又亮了起来,“我很乐意为享受这种感觉而赎罪。但爱一个人……对我的帮助是无法估量的。”
“我觉得关于爱的陈词滥调和关于家庭的陈词滥调一样没用。”萨菲罗斯说,假装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中的不确定,“我会做测试的。但如果我是你的儿子,而你悲伤过度把自己埋在盒子里再过二十年的话,我不希望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文森特哼了一声:“好吧。虽然我不能保证你会被邀请回家过节。我妻子还是想杀了你。”
“恐怕她得排很长的队了。”萨菲罗斯说。他感到有些紧张,转过身,向文森特歪了歪头:“谢谢你。谢谢你亲自来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道谢让文森特大受震动。萨菲罗斯翻了翻白眼:“我的礼仪无可挑剔。这与我的理智毫无关系。”
“说到这。”咔嚓一声,萨菲罗斯发现自己正被文森特的枪管指着,“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如果你伤害了克劳德,我都会杀了你。”
“你做不到,”萨菲罗斯说,他想念着克劳德卧室床上的那把刀,“不过我相信你会的。”
克劳德,早些时候骑着摩托车离开房子,理所当然这个时候到家。萨菲罗斯和文森特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的感官都得到了强化。两人都没动,克劳德走进家门,发现萨菲罗斯正站在玻璃门前,文森特正拿枪瞄准他。
在外面骑了一天摩托车的克劳德满身尘土。他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泥土,脸上甚至发梢上也沾了一些。他把护目镜塞了上去,这让一些发丝更加高高竖起。
“你好,克劳德。”萨菲罗斯说,“文森特刚才在威胁我关于你的事。”
“别这样。”克劳德说,“没事的,文森特。反正你也不能拿糟糕的恋爱选择来教训我。我看到那张照片了,宝条?” 他做了个鬼脸,“至少你找到了尤菲。”克劳德终于把视线从萨菲罗斯身上移开,把手搭在文森特的肩膀上,“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我不太确定你的同伴是谁,但我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你真这么想,就该把枪收起来。” 克劳德对他的老朋友微微一笑,但笑得很真诚。萨菲罗斯仔细观察着他们两人,想起了恶魔冷笑着说出的斯特莱夫的事情,为自己的想法而恼火。
“习惯了。”文森特收起武器——在他衣服上的大量褶皱和许多口袋里,萨菲罗斯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你想在哪儿验血?我不确定神罗内部是否有人可以信任,但我不确定其他地方的准确性。一如既往,他们似乎拥有所有的科学家。”
“路法斯会确保测试的合理性和结果的真实性。” 萨菲罗斯说。他皱着眉头看着克劳德,“你没穿靴子吗?又没穿?你把地毯都弄脏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克劳德瞥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对双方的互动显得有些惊讶——显然,他以为会有生死搏斗,而不是因为克劳德没能把靴子放在专门为此设计的垫子上而发生的家庭争吵。显然,他从来没有和克劳德一起生活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会习惯他不停地说教。”
“嗯,我还没习惯你当过兵,却完全不会收拾自己。”
“你真的没疯。”文森特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这么说。”萨菲罗斯嘟囔道,“我很清楚自己是谁,做过什么,我……对重复过去不感兴趣。我不想终结世界的存在,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我只是不知道我是不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文森特潦草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去和克劳德说话了。萨菲罗斯猜想这是要传达一系列警告,并承诺如果萨菲罗斯再次发疯,就会给予支持,于是就由他们去了。他瞪着地上的泥土,然后找到扫帚扫了起来。
萨菲罗斯一直很确定自己不在乎是文森特还是宝条是他的父亲,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知道。也许是因为让克劳德杀了他,从而一劳永逸地结束他的存在——也许有人会说是上床——这个想法比起说是宝条,更多是文森特。
萨菲罗斯认为这并不重要。他的基因可能不是古代人的,也不是高贵的或神圣的,但它们仍然是一团糟。如果瓦伦丁发现自己的儿子几乎毁灭了世界,他可能会疯掉,但萨菲罗斯还是打算一探究竟。如果文森特想知道真相,萨菲罗斯会告诉他的。
他又饿又累,在收起扫帚时,他突然想到自己是多么像个人类。这比他恢复记忆后的感觉还要强烈,他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是文森特的存在让他有了这种感觉——文森特,和杰诺娃有相同的细胞,而不是生物DNA的话——抑或他和萨菲罗斯的过去以及他父母的联系。他想知道,如果他去了母亲因为内疚而把自己困在水晶里的那个山洞,会发生什么。她会跟他说话吗?克劳德一定知道洞穴在哪里,但萨菲罗斯在面对他认为是自己母亲的人时的表现实在太差了。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别管它。
克劳德回到屋里时,萨菲罗斯正在做晚饭:“你觉得文森特会是你的父亲吗?天哪,那也太奇怪了。”
“因为你想和他上床?”
克劳德正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瓶子大口喝水——至少他脱掉了靴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摘下了护目镜,所以头发更高更蓬松了。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在泥巴里打滚的陆行鸟。“什么?他娶了尤菲。”
“他以前和男人在一起过。”萨菲罗斯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谈论这件事:“我父亲。”
“看来你有响当当的背书。”克劳德哼了一声,然后靠在冰箱上,“你在吃醋吗?”
萨菲罗斯歪着头想了想。他以前从没吃过醋,杰内西斯偶尔也会吃醋。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安吉尔,不过也有一两次是为了萨菲罗斯:“我不确定这是什么原因。”
“呃,” 克劳德喝完了水,令人震惊地把瓶子扔进了回收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我没打算——这已经太复杂了。”他指了指他们两个说,“我不打算把其他人卷进来,让事情变得更糟。”
萨菲罗斯两步跨过房间,用身体把克劳德困在冰箱上:“很好。”他俯下身,轻咬克劳德的耳朵,“如果你这么做,我会杀了他们。”
克劳德推了推他的胸膛:“你不会的。你杀了谁,那就,就结束了。明白吗?”
“哦,克劳德。” 他笑了,抓住克劳德的手腕,把对方的手从他胸前拉开,然后猛地举过他的头顶,撞在冰箱的不锈钢板上:“你恨我的时候,从来也都没法摆脱我。你凭什么认为现在会有什么不同?”
“该死的。” 克劳德冲他咆哮着,但萨菲罗斯现在已经足够了解他,知道他眼中闪烁的热量不仅仅是愤怒:“你的豆腐惊喜烧起来了。”
萨菲罗斯全神贯注地盯着克劳德,都忘了炉子上的晚餐。他掐住克劳德的喉咙,用力地吻他,拼命地拥抱他。
克劳德一如既往地回敬他。
“你现在有姓了吗?”后来,他们在收拾碗筷时,克劳德问道。”我一直不确定宝条是他的名还是姓”
萨菲罗斯也不确定。除了 ‘教授’或 ‘博士’,叫他别的名字似乎很荒谬,“好像没有多少人跟我同名同姓,所以我不确定我是否需要一个姓氏。”
“还是需要。”克劳德朝他微笑,然后笑了,笑声很清脆,就像钟声:“如果你必须在萨菲罗斯·克雷森特和萨菲罗斯·瓦伦丁之间做出选择,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它们都很可笑。”
“你姓斯特莱夫。”萨菲罗斯指出。
“是啊,但你不能说不合适。也许你应该自己选一个。如果你愿意,我有几个建议,一大串呢。” 他笑了笑。
“我打赌你会的。”
他站在一片森林之中,荒芜的树木枝干像弯曲的骨头一样直冲云霄。
靴子下面的泥土干裂,毫无生气。头顶上,天空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燃烧着黄色的火焰,无情而炙热,他能感觉到额头上和制服领口下脖子上的汗水。
他走了一会儿,但没什么可看的,景色依然平淡无奇。只有死土、枯树和满是石头的干河床。
这时,他注意到开始下雨了。
萨菲罗斯伸出双手,看着水从指缝间流到地上。空气开始变得凉爽,天空也从火橙色微妙地转变成了风云灰。他低头看着水流抚平大地的裂缝,看着水流开始填满荒芜空旷的河床。
树枝纹丝不动,但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它们开始绽放。
他再次向下望去。他的脚边长出了一朵花,从新生的泥土里冒出来,高高地伸展着,完美无瑕,似乎没有受到风雨或泥土的影响。
“真奇妙。”他说,然后俯下身子。他没有碰那朵花,而是期待地看着它。
“我想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一个声音说,听起来莫名其妙,像是从花里发出来的,听起来也太得意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到时候呢。这不是很好吗?事物仍然鲜活而不是灭亡。”
“这只是个梦。”萨菲罗斯斩钉截铁地说,“一个明显的,梦。”
“显然,只有这样你才能注意到它们。”花朵说。
萨菲罗斯曾经把这朵花从地球上撕下来,但他没有再这么做。他不会再这么做了,他希望这朵爱管闲事的花知道他在考虑这件事:“这是你做的,对吗?”
“到时候你会想起来的。到那个时候来我的教堂吧。给我带朵花。”轻柔的声音变成了另一种声音,无尽的、不老的,但不是杰诺娃过去对他说话时那种血腥且带电的声音:“你无法阻止春天的到来,萨菲罗斯。”
在他的头顶,传来了轻微的隆隆雷声。
“我的那一部分永远不会消失 。”他知道,他能感觉到。水会灌满贫瘠的土地,树木会焕发生机,花朵会盛开,但他的内心仍会有风暴等待着肆虐,他还是会梦到火,醒来后尝到嘴里的灰烬。
“你也无法阻止冬天。”花儿说, “你能做的就是找个温暖的地方,等待春天。”
顽皮的植物没有再说什么陈词滥调。于是萨菲罗斯把脸转向暴风雨,闭上眼睛,品尝雨水的滋味。
注意到萨菲罗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气超过五秒时,克劳德的忍耐到了尽头。
他知道文森特的来访让萨菲罗斯很惊讶,主要是因为没想到文森特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他的父亲——显然他在意,因为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测试,并在新闻发布会后得到了结果。克劳德很清楚,萨菲罗斯对他的人性证据的反应不是如释重负就是义愤填膺。
但两天来他一直面无表情,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克劳德站了起来,把正在看的书扔到一边:“你欠我一场战斗。”
萨菲罗斯转过身来看着他,速度慢得让人毛骨悚然。满分十分,克劳德给了六分,这不是他在这方面最好的表现。“是吗。”
“是的。” 克劳德说 ,“你有,”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上一次,你把正宗交给我,要我在露台前用它杀了你。”
萨菲罗斯的表情隐约有些尴尬,如他应该表现的那样。“你想让我们比试一下?”
“是的。”还有两天,他就要带着萨菲罗斯去边缘城参加神罗总部的新闻发布会了。克劳德就是喜欢把困难的对话拖到最后一刻。
萨菲罗斯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克劳德。 他的动作如此优雅,让克劳德几乎屏住了呼吸:“你就不怕结局很糟吗?”
“还没有到结局,所以不怕。”克劳德说。
“我不是只说你。”萨菲罗斯说,他眼中的寒意缓和了下来,像个普通人那样眨了眨眼睛,“如果一开始战斗我就想杀你呢?”
“那我就阻止你。”克劳德耸了耸肩,“我不担心。穿上你所谓的制服,我们开始吧。”
萨菲罗斯翻了个白眼,走向卧室,克劳德也沿着走廊回自己的卧室。一想到——终于要和萨菲罗斯切磋了——他就感到一阵兴奋,也许他有点担心会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但不管怎样,他都能应付。
然后他看到了穿着制服的萨菲罗斯,心想这也许是个谎言。
萨菲罗斯本来就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即使在没有模仿大理石雕像的时候也是如此。但他柔和的五官加上那身熟悉的制服,让克劳德停下了脚步。
然后,克劳德想也没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半举起了剑。在走廊上。由于高度不够,一些石灰膏掉进了他的头发和眼睛里,但他没有把目光从萨菲罗斯身上移开好及时擦去它们。
萨菲罗斯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可别被我这身可笑的衣服吓到了,克劳德。”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也很像个活人,这让克劳德的逃跑或战斗本能缓和了下来,他总算弄干净了它们。
“抱歉。它太见效了,就是这样。这不就是重点吗?”克劳德向前走了一步,只是有点小心翼翼。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萨菲罗斯的脸,想起了那个把靴子上的泥土扫得干干净净的人,而不是那个用剑刺穿他胸膛的人。
“真可笑。”萨菲罗斯嘟囔道。
“那你为什么还穿着它?”
“是你让我穿的。”萨菲罗斯说。他伸出双臂。不知为什么,他的剑没有碰到天花板,“看,我顺从了你。”
克劳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靴尖轻轻敲着地板:“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穿上它。”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神罗的公关部,还记得吗?”
“嗯。”克劳德低头看了看穿过萨菲罗斯胸口的带子,在萨菲罗斯苍白的皮肤上看到了昨晚被自己的唇和指甲留下的发红的痕迹。这段记忆,再加上萨菲罗斯穿着整齐的战斗服,即使他不愿意,也让他有点头疼。
“杰内西斯穿了衬衫,”萨菲罗斯说,“但那是网眼的,我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它又不能提供任何保护,而且这些大衣已经够热了,不需要再增加毫无意义的层数。”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满,克劳德差点笑出来。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听到了什么,惊讶地抬头向萨菲罗斯眨了眨眼睛:“杰内西斯也有这件外套?” 他对杰内西斯充其量只有朦朦胧胧的记忆。
“是的,是红色的。安吉尔有一件蓝色的,但他把它放在衣柜里,我从没见他穿过。”
“你和你的特种兵男友们都有配套的外套。”克劳德慢慢消化着这个信息。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好吧,我被吓到了。”他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萨菲罗斯胸前的带子。
“这不是我的主意。”萨菲罗斯冲他哼了一声——确实地哼了一声。
克劳德没有回应,但他拽住萨菲罗斯交叉的皮带绳,亲了他一下:“我喜欢这双靴子。”
萨菲罗斯咬了他一口,显然还在生气:“我们走吧?你一心想进行的战斗,克劳德?如果你想上床,就把这裤子上的带子都解开。”
克劳德哼了一声,抽回了手:“来吧。”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准备参加决斗,他现在的紧张完全是为了确保自己在打架时不出丑。
他们来到后面的露台附近,面对面对决。还没等克劳德开口,萨菲罗斯就缓缓地举起右手,指向天空,然后手腕向后一挥。
这个手势与他们最后一次生死决战前,在边缘废墟的神罗大厦上所做的手势如出一辙。克劳德瞥了一眼天空,似乎在等待云层开始翻腾。
萨菲罗斯笑了起来。
这不是邪恶的笑声,也不是克制的笑声,而是真正的笑声,胸有成竹,充满了明显的喜悦。他甚至在笑。露出了牙齿。
克劳德恼怒瞪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以为萨菲罗斯会喷火:“你怎么了?”
“你脸上的表情。”萨菲罗斯放下手,又笑了起来:“那是对我外套的评价。” 他以典型的蓄势待发姿态把正宗换到肩上,静静地等待着:“怎么样?”
克劳德冲了过来。
和他们之前的决斗一样,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剑才接触在一起。接触后,两人都停顿了一下。克劳德等待着,萨菲罗斯半点头回应,于是他们又继续战斗。
即使知道萨菲罗斯并不想杀他,战斗的激烈程度也丝毫未减。萨菲罗斯是个可怕的战士,克劳德必须放下魔法,把更多精力放在步法上。萨菲罗斯主导着战斗,克劳德所做的一切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与往常和萨菲罗斯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无声的。空气中弥漫着他们刀剑相交的声音,但却少了萨菲罗斯戏剧性的独白。
这很奇怪,克劳德不能说他错过了这个,但这确实给战斗增添了不同的活力。尽管路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但他们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好玩。
萨菲罗斯并不想杀他,但也没有完全收敛自己的刀法,克劳德也被正宗砍伤了好几处。虽然只是擦伤,却让克劳德怒火中烧,打得更加卖力。
双方都能后空翻,其中一个还能飞起来,根本无法计分,但克劳德知道自己被打得很惨。
萨菲罗斯站在房子顶上,俯视着他。他在空中划出一刀,刀刃停在身侧,刀尖轻轻触地,摆出准备就绪的姿势。他在等待克劳德做出同样的动作,这是萨菲罗斯在战斗中做过的最令人警惕的事情。
克劳德想继续战斗,他对自己的拙劣演出恼火,但他的身体疼痛难忍,自从他与萨菲罗斯战斗以来,他的肺从未感到如此难受,因为萨菲罗斯没有收敛自己的刀法,还真的把他刺伤了。
克劳德摇了一会儿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拼命呼吸:“需要-一分钟。”他的话语夹杂在喘息中,但萨菲罗斯的听力足够敏锐,克劳德确定他听到了。
他从屋顶上下来,落在克劳德面前,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明预备役的样子——头发纠结在一起,脸色潮红——但呼吸一点也不急促。“你不炫技的话会表现得更好。”
克劳德直起身子,盯着他,喘得说不出话来,希望他的表情能让他的 “你在跟我说这个?”传达给对方。
显然,克劳德的质疑传达得很清楚。“你的优势在于你的速度和追踪目标的能力。当你把攻击复杂化,你就会失去重心,这会表现在你的进攻里。”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克劳德气喘吁吁道。
“我一向认真。”萨菲罗斯说。
“我们每次交手都是我赢,”克劳德提醒他,哪怕他还在喘气。
“这次不会了,”萨菲罗斯带着令人恼火的优越感冷笑着说。他向克劳德优雅地鞠了一躬,尽管带着笑意,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嘲笑他,“谢谢你的决斗,克劳德。”
“如果不是生死决斗,我们怎么能知道谁赢?”克劳德抗议道,虽然他和萨菲罗斯一样清楚谁赢了那场战斗,反正不是克劳德。
“流血的人是你。”萨菲罗斯指出,“进来让我看看伤得有多重。”
“只是擦伤而已。”克劳德嘟囔着,因自己受教而恼怒。他知道自己应该为他们的战斗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感到高兴,但他仍然对自己的拙劣表现感到恼火。
萨菲罗斯已经摆脱了刀、外套和胸前那些可笑的带子,在卧室里等着克劳德。克劳德把剑靠在墙上,看着床上的急救箱皱起了眉头:“真的没那么糟糕。”
“把衣服脱了,坐下。” 萨菲罗斯指了指床。他拿起一瓶水长长地喝了一口,对着床上给克劳德准备的类似瓶子点了点头。
克劳德还是觉得很烦躁,于是把上衣脱了下来。现在他的肾上腺素已经褪去,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背部和腹部被汗水刺痛。他瞥了一眼自己,皱起了眉头:“我都没发现你给我留下了伤口。”
“这是星球上最锋利的刀。”萨菲罗斯耸耸肩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欣赏我的克制。”
天哪,也许他应该这么做。克劳德盘腿坐在大床上,用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的手指打开了水瓶的盖子,一言不发,脑子里回想着刚才的战斗,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否像想象中那么糟。
“你很厉害。” 萨菲罗斯脱下靴子(对此,克劳德有点难过),解开带子,这样他就光着脚穿着黑色制服裤子了。他坐在克劳德对面的床上,打开急救箱,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克劳德的胳膊拉向自己,开始用浸满消毒药水的棉垫清理伤口。
克劳德觉得自己像个撒娇的新兵,也就做出了相应的反应:“随便你。”
萨菲罗斯将目光从克劳德手臂上的伤口上移开,与他对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看起来很生气。我是认真的。你很优秀。你没有当上特种兵,我想这与你的身高而非能力有很大关系。”
“是啊,他们是这么说的。”克劳德还记得自己被拒绝加入特种兵时的沮丧,但事后看来,他觉得这并不重要。“不过,已经足够扛枪为神罗公司献身,”他指自己当上了步兵,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思考过神罗公司会招募十六岁的孩子去打仗。”
萨菲罗斯翻转手臂,手指温暖而轻柔地掠过克劳德的伤口,确保它们不会太深:“步兵的意义一直是增加声势,仅此而已。”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实在无法反驳。当萨菲罗斯用消毒药水涂抹一个比其他伤口更严重的伤口时,他疼得嘶嘶直叫:“这地方叫希伦(Healin),居然没有治疗药水?”
“我会给路法斯差评。”萨菲罗斯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克劳德的手臂。“我想你是打算用前臂挡住我的攻击。我不会那么做。你的那把剑很大,而且很明显,你对依赖钝器创伤的武器情有独钟,你得想办法让它与你的进攻风格相匹配。”
克劳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像个新兵,是因为萨菲罗斯把他当成了新兵。他可以说是星球上最优秀的剑士,他把克劳德打得落花流水,但现在却在给克劳德指点如何改进。克劳德想,如果克劳德参加的是特种兵的训练,他也会这么做的。
上帝啊,萨菲罗斯在特种兵里也一定叫人难以忍受。他为扎克斯感到难过。但如果克劳德想要的是人类的萨菲罗斯……这可能是最真实的版本,完全充满了叫人恼火的说教。
“你-那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战斗的人。”克劳德缓缓说道:“如果你上次和我那样打,赢的肯定是你。”他握住萨菲罗斯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按在他们在边缘城战斗留下的伤疤上:“这本该要了我的命。但你没有,你没有像你应该做的那样杀了我。”
克劳德的皮肤上有一道轻微的伤口,就在他心脏的正上方,是他们今天战斗留下的。虽然没有流血,天亮后也会褪去,但这是一个明显的证据,如果萨菲罗斯把刀刺得很深,他就会刺穿克劳德的心脏。
“你没有像人类一样和我战斗。你像一个自认为不会输的神一样战斗。所以你才会这么做。”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他那双怪异的眼睛一直盯着克劳德。
“你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我,”克劳德继续说道。“赢的是我,因为你太傲慢了,以为自己不会输。”
“我告诉过你。过度复杂的进攻会让你难以追踪敌人。”萨菲罗斯抬起裸露的肩膀:“照我说的做,而不是照我做的做,嗯?”
克劳德还在琢磨这一新的认识:“在尼布尔海姆的战斗中,我赢了,因为你分心了,然后你又因为失血过多,无法阻止我用体重作为平衡。第二次,我有伙伴、魔石和魔法的支持。我们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决斗,只有我们两个人和我们的剑,是最后一次。你本应该赢的。”
克劳德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心脏上方的印记:“今天你像人类一样战斗,你……不真实。我赢不了。我几乎无法与你抗衡。”
“赌注还不够大。”萨菲罗斯说:“你做到的远远不止这些,克劳德。和特种兵单挑,相信我,你打得很好。”
如果他只有十六岁,听到萨菲罗斯称赞他的战斗技巧,一定会成为他那颗尚未破碎的心的秘密梦想。但他不是十六岁,他的心虽然没有破碎,却仍有伤痕:“谢谢。”
“你说的有道理,我想。” 萨菲罗斯把所有东西整齐地放回急救箱,然后扔掉了他用来清理克劳德几处伤口的东西,“前两次就不一定了——在尼布尔海姆,即使你半死不活,我也应该能解除你的武装。”
他当然会这么说。萨菲罗斯一直都很傲慢,即使在发疯之前也是如此。“噢,你不能。”克劳德嘟囔道,忍住了吐舌头的幼稚冲动。
萨菲罗斯走到床边站定,低头瞥了他一眼。“我知道,克劳德。” 他的目光触及了他用正宗留下的痕迹,神情莫测,“和塔克斯一样,我被教导要以杀戮为目的。那时我相信我最终会在塔上杀了你。”
“真让人放心。”克劳德干巴巴地说,“如果不是你开始说话,你确实能做到。你问我这是不是我之前所感觉到的疼痛,还告诉我这次我将不会忘记。”
萨菲罗斯伸手在伤疤上划过,目光灼热地盯着克劳德:“你忘记了吗?”
“没有。” 克劳德被抚摸得轻轻颤抖了一下:“你还让我跪下来乞求原谅。我该被原谅什么?我想问,但大楼正在倒塌。我想大概是我杀了你的事,但我对你的猜测显然都不对,所以-”
萨菲罗斯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仍在克劳德胸前的伤疤上来回划动:“把我带回来。”他语重心长地说。
“不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克劳德抗议道。
“当然是。永远是你。永远都是你。” 萨菲罗斯的手指在克劳德皮肤上新留下的痕迹上轻轻划过,这些痕迹已经渐渐消失了。克劳德打了个寒颤。“我生来就是个侩子手,克劳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其他事。”
“那就学吧。”克劳德说。他站了起来,身体因为他们的战斗而隐隐作痛,“但要继续跟我比试。我会进步的,总有一天会打败你,公平公正地。”
“没有人能靠公平战斗取胜。”萨菲罗斯说着,抬起手用拇指在克劳德的下唇上摩挲,“扎克斯以前经常这么说。他觉得这很有趣。”
克劳德听后微微一笑,咬了一下萨菲罗斯的拇指。扎克斯当然会觉得有趣。
“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萨菲罗斯继续说道,“从来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除非是关于任务。但他打过。有时是给我讲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有时是问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我的身份证,因为他无法进入有自动售货机的楼层,引用他的话就是,更好的自动售货机——萨菲。”
谈起扎克斯,克劳德还是很难受。他对这位朋友的感情很复杂,回忆、英雄崇拜、性吸引和钦佩交织在一起,令人困惑。不过,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谈论对扎克斯的感觉,但从萨菲罗斯的角度来了解他还是很有趣的。“他叫你萨菲?”
“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是听到杰内西斯或者安吉尔这么叫了我。”
克劳德很惊讶会有人这样称呼萨菲罗斯:“你们是朋友吗?我是说你和扎克斯。”
萨菲罗斯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他是这么认为的。”
克劳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呢?”
“我告诉过你,我生来就是个侩子手。我本不应该有朋友,但特种兵是一个整体,所以当安吉尔和杰内西斯加入成为一级特种兵时,我不可避免地会和他们交上朋友。”萨菲罗斯说,就像在背诵一份实验报告:“扎克斯是在他们被宣布死亡后晋升的。我并没有……并不想再让任何人亲近我,但我信任扎克斯。如果没有发生尼布尔海姆事件,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扎克斯·菲尔在尼布尔海姆被标记为被处决,萨菲罗斯没有杀他,四年后神罗部队替他杀了。克劳德想起扎克斯在枪林弹雨中死去的情景,不禁浑身发抖。
那是前总裁的命令,萨菲罗斯在他的办公室里杀了他。克劳德知道他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他还是很高兴。
“我要洗个澡。”他喃喃自语,“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萨菲罗斯对这一邀请显得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跟着克劳德走进了宽敞的浴室。当克劳德把他推到淋浴墙上时,把萨菲罗斯的头发缠在手腕上,然后跪了下来。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得到原谅,”克劳德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说,“只是两清了。”
他张开嘴,猛地扯了一下萨菲罗斯的头发,把萨菲罗斯要说的话变成了愉悦的嘶嘶声。他深深地、快速地含住了萨菲罗斯的阴茎,以残酷的效率让他达到了极限。当周围的水流下来时,他闭上了眼睛,头脑瞬间清醒,双手在萨菲罗斯肌肉发达的大腿上游走。
最终,克劳德颤抖着跪在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萨菲罗斯,双手撑在淋浴墙上。他的手腕上还缠着萨菲罗斯的头发,于是他拽了拽,说:“来吧。”
萨菲罗斯突然就在那里,在他身后压了上来,又暖又热又湿,他的阴茎铁一般长地顶在克劳德的屁股上。自从萨菲罗斯的记忆恢复以来,这只是克劳德第二次有被操的感觉,他把这归功于萨菲罗斯在战斗中公认的迷人能力,而不是他穿着那双靴子不穿衣服的样子。
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不过,他还是转过头,喃喃地说:“这是比绝望更好的礼物,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站在他身后,双手用力抓着克劳德的臀部,一边操着他。他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尽管脸上流着水。有那么一瞬间,克劳德发誓他看起来像是要笑出来。
“别勾引我纠正你。”他说,笑容像他的刀刃一样锋利。
克劳德打了个寒颤,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
克劳德的整个身体都因搏斗和做爱而疲惫不堪,但他发现自己当晚无法入睡。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被萨菲罗斯一肘打在肚子上,还被骂了一句“你要是睡不着,就去睡你自己的床吧,斯特莱夫”,还附带说了一通克劳德喝能量饮料的习惯是如何导致他睡不好觉的。
克劳德半信半疑地反驳道:“也许你应该让我更累一些。”
但这并没有奏效。
克劳德仰面朝天,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走来走去,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叹气,但最终萨菲罗斯侧过身来盯着他看。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足以照亮他的五官,他那双被强化过的眼睛微微发亮。
他显然很恼火:“我什么都没做。”克劳德嘟囔道。
“除了没睡觉。”
“你怎么知道?” 克劳德说,微怒地看了他一眼,“我几乎没动过。”
“在这颗星球内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萨菲罗斯开了口,声音夸张得有些不真实。
“哦,我的天哪!”克劳德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当我没问。”
“这种情况在杰内身上经常发生。”萨菲罗斯说,“他睡在中间,安吉尔注意不到他睡不着,因为安吉尔睡得像死人一样,但我总是注意到。然后,杰内西斯会抱怨我占了太多位置,可当我说我要睡沙发时,他就火了。我没办法吵赢他。”
克劳德被这个八卦吓了一跳,他说:“我没想到你会搞三人行。居然有人愿意?那听起来很费劲。”
“我不确定这种关系有多典型。”萨菲罗斯挪了挪身子,让自己也仰面躺着,双手放在脑后:“杰内西斯和安格尔从出现在神罗的那一刻起就在一起了。安吉尔和我成为好友,而杰内西斯一直想漂亮地赢过我,安吉尔后来解释说,这就是他版本的想要和我做朋友。”
“是啊,我明白人与人可以交朋友。”克劳德说,不过老实说,这是他比大多数人——包括萨菲罗斯——更晚才学到的一课,“是……其他部分……我有疑问。”
“性?”萨菲罗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兴趣,“你能说这个词,克劳德。之前在浴室里,你就很明确地告诉我要用力操我。”
克劳德从脑后抽出一只手,翻过来轻轻地打在萨菲罗斯裸露的胸膛上:“我是说恋爱的部分。虽然我也确实对怎么三个人做爱一无所知。”和一个人做爱已经让克劳德受不了了。尤其是和萨菲罗斯做爱。
“安吉尔给我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还说了一些关于喜欢梨和苹果的荒唐话题,然后我问他们我们是不是该上床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即使我不知道我们上床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克劳德惊讶地看着他:“那不是-他们不是你的第一次吧?”
“是的,他们是。” 萨菲罗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从小就受到看管,他们在我十八岁之前就把我送上了战场。因为在安吉尔和杰内西斯之前没有其他的一级特种兵,所以除了宝条和总裁坚持让我见的政要,我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
克劳德常常忘记,在一切发生前,萨菲罗斯是多么的年轻。在他小时候,萨菲罗斯就像一个不老的英雄,完美无瑕,拥有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和经验。而实际上,他才十几岁。“嗯。”
他本不想问,但突然很想知道:“你和扎克斯……?”
“不,从来没有。那时候扎克斯已经对艾丽丝情根深种了,而我……没有想过任何和性有关的亲密关系。即使是在杰内西斯和安吉尔离开之前,和他们在一起就已经很难了。之后,我就不感兴趣了。”
“以前为什么很难?”克劳德问道。
“每当有人碰我,尤其是我赤身裸体的时候,我都感觉不舒服。” 他的声音很平淡,“要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置身于那种环境中,并相信结果有所不同,这并不容易。”
当然了,克劳德曾在宝条的培养槽里待过一段时间,尽管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支离破碎,但他足以回忆起这位好博士来检查时的不愉快。作为神罗的得意武器,萨菲罗斯应该和宝条相处过很长时间,而他在那个时候也会更加清醒。
“我的身体从来就不是我的,要么是为了宝条的实验,要么是为了神罗高层检查他们的投资。”
克劳德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他没想到这一点,但这并不令人意外。诸神啊,神罗公司竭尽全力把萨菲罗斯变成了武器,理所当然,使他失去人性的一部分就是迫使他的思想和身体脱节。这是对他多年的故意虐待,难怪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被撕裂并重新抛到他面前时,他几乎陷入了疯狂。
这并不能免除萨菲罗斯的罪责,但加上宝条的“杀人开关”,就能很好地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克劳德第一次想起萨菲罗斯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对他说过,他所担心的是他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合理性有多么深信不疑,尽管那本质上就是疯狂。
克劳德不会让他认为自己是外星人的儿子或者古代人的神,就是这样。
“所以你的对象就是他俩和我,”克劳德转而开始思考这件事,“你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不这么认为。哪怕当我——当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会想女人。”萨菲罗斯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大概也做了保险,为了不让我因为生孩子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克劳德眉头一皱:“我觉得这不是他们能设计出来的吧?”
“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克劳德记得曾对萨菲罗斯说过,如果要成功,他们就必须是人。既然萨菲罗斯已经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克劳德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对此也很困惑。小时候我曾迷恋过几个女孩。后来我去了米德加,然后……我的训练班里有一个男孩。我们什么也没做,但我想过。然后我遇到了扎克斯。”
他们之间陷入了沉默。也许萨菲罗斯早就知道克劳德对扎克斯的迷恋。
“我从来没有和我认识的人发生过关系,”克劳德终于说了出来,“只有几次,大部分都是在酒吧认识的。他们想和我上床,因为我可以把他们按在地上,然后粗暴地对待他们。我本该对某些人都有兴趣,但我从来没有。除了艾丽丝,那是扎克斯的情感,不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让萨菲罗斯无聊得睡着了。但克劳德毫无疑问更清楚,萨菲罗斯对克劳德的关注度之高,是不会去无视他的。否则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混沌暗示说你喜欢文森特。”
克劳德很高兴天黑了,因为这让他的脸红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他很有魅力,是的。斗篷和打旋的头发。”
“还有那个恶魔的部分。让我猜猜。你也觉得路法斯·神罗和曾很有魅力。”
这两点都没错,但萨菲罗斯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真让人恼火。“闭嘴。”不过重点是要分享情史,所以他说:“是啊,好吧,他们都很有魅力。”天哪,克劳德希望那些录音设备真的都不见了。
萨菲罗斯轻轻地笑了,少了些邪恶的笑声,多了些安静的欢愉。“要知道你喜欢危险并不难,斯特莱夫。”
“那你呢?”克劳德问道,“除了三人行,你喜欢什么类型?”
“嗯。” 萨菲罗斯突然出现,跨坐在他身上,落下的头发挡住了窗外的一些光线,“我想应该是令人讨厌的健谈的夜猫子吧。”
克劳德吻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梦境看起来不同了。不再是龟裂的死地,不再是曾经流淌着生命之水的裂口,不再是树枝在鲜血般殷红的天空中愤怒地对峙。
有鲜花从泥土生发,有花朵抚慰贫瘠的树木,有满天的云朵,是的,谢谢你,萨菲罗斯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奇妙的小花儿。
她的名字还是让克劳德目光冰冷。萨菲罗斯想要(需要)的不是克劳德的冷漠。
“你好,萨菲罗斯。”
声音从身后传来,萨菲罗斯转过身。
是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看上去就像萨菲罗斯记忆中的那个他;红色的外套,乌黑的头发,狡黠的海绿色眼睛,还有他那满是笑意的嘴角。他正靠着一棵树,吃着一个苯苹果。当然,《Loveness》被夹在一只胳膊下。
“你好,杰内。”
他想起上次看到杰内西斯时的情景,他绝望而恐惧,化做了尘土。
你将腐烂。
“你的小风暴没有给你的单口相声足够的赞誉,”杰内西斯说,“那是一句几乎完美的话。” 他挥了挥手,“说到这里,老实说,我对整件事隐约感到有点尴尬。来世也没那么糟糕。安吉尔终于学会了怎么做菠萝派而不会烤焦。”他笑了,萨菲罗斯已经忘了他的幽默是多么迷人:“你生日的时候,我们会做巧克力覆盆子蛋糕。”
“你们没有。”萨菲罗斯说。
杰内西斯咧嘴一笑,那种刀锋般的笑容总是让萨菲罗斯想和他做爱:“你说得对,我们没有。” 他从树干上站直,环顾四周:“我偶尔也会被你的潜意识搞得哑口无言,萨菲罗斯。”
这样就有两个人了。“安吉尔怎么样了?”
杰内西斯歪着头:“还没准备好见你。”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他是多么可敬的人,而你确实试图摧毁这个星球。你知道,这一直是你的风格,不是吗?要么大干一场,要么滚蛋。”
萨菲罗斯无言以对:“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知道我爱你,不是吗?哦,我想你力求完美,我希望你有时会失败,因为完美是一种无趣。我羡慕你的完美,羡慕你那该死的华丽睫毛,但我爱你。” 看着他的表情,杰内西斯笑了。“因为安吉尔,我才知道什么是爱。人们总以为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当我们感受到它时就会知道。但事实上,我的银发世界毁灭者,如果没有人爱我们,当我们感受到爱时,我们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我们可能会认为那是另一种东西 比如说……恨。”
“有时确实如此。”萨菲罗斯说。他还记得杰内西斯最后用言语伤害他的情景,虽然他很擅长用剑,但言语一直是杰内西斯最好的武器。
“有时候确实是这样。”创世同意他的说法。他咬了一口苹果:“直到我们再次相见,萨菲。” 他鞠了一躬,但没有低下头。他向萨菲罗斯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离开了。
这是萨菲罗斯第一次不在噩梦里见到杰内西斯,也许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没有。
【这有意义。】他的花儿说,【这意味着一切。】
“萨菲罗斯?” 克劳德的声音从走廊里飘过来,“我们该走了。你需要我帮你解开那些带子吗?我一般比较擅长把它们弄下来,不过我可以试试-” 克劳德停在门口,盯着他看,“那不是你的制服。”
“那当然是。” 萨菲罗斯看着自己的倒影,把罗纹衬衫高领的拉链拉上。虽然他无法想象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但它非常合身。这件衣服的皮质太硬了,根本不可能是他的衣服:“这是一级特种兵的制服。这就是我 。”
“那是扎克斯的制服。”克劳德脱口而出,显然有些不安,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的,那是安吉尔的,也是我的。”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严格来说,我们是在成为二级的时候得到它们的。我想这并不重要,因为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你为什么戴着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
克劳德曾在照片上见过萨菲罗斯穿这身制服,所以萨菲罗斯也不清楚为什么亲眼见到对方会如此震惊。“我让路法斯给我带了一套。”
克劳德打了个响指:“啊,这就是曾给你的包里的东西。但为什么呢?”
“因为我拒绝穿着那套公关——你叫它什么来着?恋物癖装备?”
克劳德微微一笑:“是啊。”
“我有……不愉快的回忆,从我穿那件衣服的时候开始。” 萨菲罗斯最后一次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看起来更老了,前面的头发也更长了,但穿着制服的样子熟悉得足以让人感到安慰:“至少,它们不像其他的那样令人不快。”
克劳德靠在门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应该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说这个。”
“别傻了。他们不会让我说的。”萨菲罗斯把头发扎成了马尾,“他们说过一次,就这样。”
“你说了什么?”克劳德举起一只手,“等等,让我猜猜。是不是和以星球为船在宇宙中航行有关?”
萨菲罗斯向他挑了挑眉:“战斗时候的喋喋不休好像没有让你记忆犹新,克劳德。”
“那就是不行了?”
萨菲罗斯拿起剑,背在身后,收剑入鞘:“他们问我有多少伤亡,我用准确的数字回答了他们。”
“嗯。” 克劳德歪了歪头,“神罗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士兵阵亡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可有可无的炮灰呢。”
萨菲罗斯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曲解,然后想起克劳德的当兵经验并不包括五台战争:“伤亡不是神罗的。那次特别任务不是。”
“那他们……怎么?不想让你告诉世人,神罗的军队很强大?”
那次任务中,除了萨菲罗斯,没有其他人。“他们不想让我把敌人说成是牺牲品。这让敌人听起来太像人类了。”
克劳德的反应和萨菲罗斯猜测的一样,脸色微微发白,然后看起来很生气。“那当然。我怎么说的来着?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确切…?”他叹了口气,“是你做的。”
萨菲罗斯低下了头。他仍然记得那次任务,记得烟的味道和火的热度扑在脸上的感觉。他躺在丛林中,脸贴在被践踏的草叶上,而村庄却在燃烧。
他瞥了一眼克劳德,后者的眼睛正盯着别处。他想起自己也曾眼睁睁地看着村庄被烧毁。只不过放火的人不是克劳德。
“我们得谈谈离开这里后会发生什么。”克劳德说,“每当我觉得可以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对我和我爱的人做了什么。”
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梦境的回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你问我是否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我告诉你我不能,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我想起来了。”
“我原谅了你,我是认真的。” 克劳德抬起下巴:“你怎么想并不重要。”斯特莱夫(纷争)这个姓很适合他,但萨菲罗斯认为挑衅(Defiant)会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其他人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萨菲罗斯并不关心其他人,但这对克劳德来说很重要,这……显然很要紧,即使他并不喜欢:“我发现自己很难对无法改变的事情感到后悔。”
克劳德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我希望你不要道歉,除非你是真心的。如果你不后悔,那就是不后悔。我的内疚和后悔可能已经够我们两个人受的了。”
“你不应该。但我相信听到道歉也没什么用。尤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是的,有点没用。但我很感激你的表示,我想。” 克劳德推开了门 ,“如果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呢?”
萨菲罗斯向他走来,克劳德则走得更近了,在他们之间不可阻挡的引力。“这招以前管用过吗,克劳德?”
“你不再恨我了。”克劳德说。在萨菲罗斯反驳时,他举起了一只手,因为他的一部分确实恨克劳德,而且会一直恨下去。“或者,还有其他更强大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难道它还不足以让我离开吗?”
有时候我们以为那是恨,但其实不是。
“那东西,克劳德……不只是关于你的。它就是你。”萨菲罗斯伸出手,手指轻轻按在克劳德的伤疤上。那道疤痕提醒着他,即使他有机会结束克劳德的生命,他也没有抓住。
萨菲罗斯还记得那种感觉,在被权力、欲望和人类的贪婪毁掉的城市上空,就像众神在对撞。他在想,如果失去了克劳德,他该怎么办?克劳德是他不情愿的锚,将他牢牢拴在理智的边缘。
萨菲罗斯低下头时,克劳德的眼睛闪了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也许他的锚并不是那么不情愿。“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天空中的战斗,小云暴……那我就会给你。离开我,我们走着瞧。”
“你不会真的说,如果我们分手,你会再召唤一颗流星吧?”克劳德把两只手放在萨菲罗斯的胸口,但没有推开他。“还有,别再这么叫我了。我的名字已经够可笑了。”
“你的名字很适合你。你很喜怒无常。”萨菲罗斯慢慢地吻着他,享受着克劳德毫不退让的回吻。
“是啊,我是喜怒无常的那个。”克劳德嘟囔道,抬头瞥了萨菲罗斯一眼,眼神中的探寻比萨菲罗斯想象中的更加脆弱。“我不会离开你,但如果有必要,我也不会保证不杀你。”
“只要我们能两清。” 萨菲罗斯用手指抚摸着克劳德胸前的伤疤,似乎想透过厚厚的衣料感受到它的存在。“我想说实话,克劳德,而非你想听的话。”
克劳德不高兴地笑了笑,偏过头去,“我知道。我只是想确保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你的道德指南针还是别的什么。”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你不能,克劳德。即使是星球本身也无法将我的道德罗盘对准真正的北方,不管你背负着怎样的愧疚和悔恨,你的道德罗盘从未指向其他任何地方。”
一时间,克劳德看起来完全迷失了——他变得年轻,就像一个刚来米德加寻找荣耀的年轻步兵,却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找到荣耀。“那我是什么?”
“你是控制我内心黑暗潮汐的月亮。”
克劳德眨了眨眼睛,两下 ,“你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吗?”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发出了呆滞的笑声。“哇,哇。从月亮到你内心的暗潮。这……我一百万年也想不出来。”
“是的,因为我以前说过,你不擅长做这种事。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件我不珍惜的东西吗?” 萨菲罗斯用手捂着嘴假装打哈欠。
克劳德狠狠地打了他的肩膀一下。“你知道我的意思。”
事实上,他不知道。当时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想到他的那个梦,他暗自好笑。“那你怎么称呼它?”萨菲罗斯问道,“如果你决心要找一个比喻,你觉得什么比喻更好?”
“我就是那个阻止你做蠢事的人。”克劳德相当肯定地说:“怎么样?不需要比喻。看这多简单?来吧,我们得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那之后呢?” 萨菲罗斯去找他收拾好的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保留他穿过的衣服,但他没有别的衣服可穿。神罗可以把它当作退休待遇的一部分。
“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或者就像你说的那样,用我的潮汐控制月亮,这样你就可以……撞在沙滩上,而不会,呃,沉船什么的。”
萨菲罗斯背起了他的包:“我得说比喻不是你的强项,克劳德。”
“是啊,我觉得你也不擅长,不过好吧。我们走吧。”
萨菲罗斯确认了背上的正宗已在鞘中,跟着克劳德往外走。他把旧制服挂在衣柜里-但留下了靴子。
新闻发布会和萨菲罗斯想象的一样无聊。
路法斯为记者们安排了一个指定的见面地点,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玻璃墙和天窗上明晃晃地写着 “我们注重透明度,不剥夺地球的能量!”路法斯就像某位塞特拉一样精明,她总是在他的梦中出现,用她自然的隐喻来形容他。
萨菲罗斯惊奇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安静地站在穿着西装的某个人、站在印有神罗标志的讲台旁边。
他们为他设计的背景故事(或者用路法斯的形容“决定的”)是,萨菲罗斯在尼布尔海姆的反应堆爆炸中受伤,陷入昏迷状态,一度失去了记忆。他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直到最近一次意外,他的脑袋被敲了一下,才恢复了真实身份。
这一切都很含糊不清,也很荒唐,但也许没有真相那么荒唐。
“萨菲罗斯没有受到组织的善待,”路法斯用他平稳的声音说道,“他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特种兵,受训为我父亲统治世界的欲望执行秘密任务。他被从父母身边带走,作为武器培养。他是旧神罗电力公司赖以生存的暴力的象征,是我父亲对他帝国期望的体现。”
哦,看在众神的份上。萨菲罗斯的目光转向了克劳德,他正靠着后墙,就像在希伦那时靠在门口一样。甚至没有试图挪下脸上不屑的表情。
萨菲罗斯从容不迫地保持着中立的表情,暗自同意他的看法。听到自己被贬为神罗公司的工具,这让他很难受,但这也是事实。
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阳光,听着路法斯·神罗讲述他的过去,他从一个复仇心切、虐待欲十足的半神,变成了一个为保护人民而牺牲的英勇战士——这让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他一直都只是别人期望他成为的样子。
他的母亲想要的是一个试验品,而不是一个孩子。他的父亲——或者说抚养他长大的人——想要的是一个证明自己才华的证据。神罗公司想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生物武器,既能发动战争,又能在招募海报上露出漂亮的笑容。而杰诺娃想要一个毁灭的容器。
他的父母给了他野心,神罗的训练让他成为侩子手,杰诺娃让他想毁灭世界——但他到底是谁呢?
他不过是个傀儡,他听见自己嗤笑的声音。刹那间,他眼中的阳光宛如火焰。
也有别的,另一个声音喃喃自语。杰内西斯教他玩拼字游戏,安吉尔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克劳德帮他搭了一个露台,还和他一起下棋。
“那么在反应堆事故发生后,你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名的特种兵吗?”当路法斯说完并允许提问时,一名记者问道,“你没有在等待陨石到来,你的某个部分认为也许你可以阻止它?”
“不,我没想过要阻止它。” 这当然是事实。
旁边的路法斯顿时紧张起来,但还是保持着愉快的笑容:“萨菲罗斯还在处理失去记忆的问题,还在适应他离开的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不能彻底讲述他过去多年的行踪,我相信你们能理解。”
显然来自政治方面的压力足够给力,因为他们就像已经满足了求知欲那样不再问这方面了。他们问他现在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有什么打算。“你要回去做你以前做的事吗?我是说当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军人的时候。”
“我没兴趣再重温过去。”萨菲罗斯回答了记者的问题,但他看着克劳德说这句话。这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坦诚的歉意。
他不想再当傀儡、工具、武器、容器和神了。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看来是时候找出答案了。
新的神罗实验室位于地下,但并不阴暗。它们都是灯火通明、干净整洁的房间——至少在萨菲罗斯看来,没有上锁的门道或阴暗的角落。
他们在卡拉·沃恩博士的办公室见到了她。她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深色的头发梳成低马尾,没有穿白大褂,握手时很坚定,目光很直接。萨菲罗斯不知道有多少神罗公司的员工知道关于他的真相,但如果她负责这个项目,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克劳德是房间里唯一的无关者。萨菲罗斯在门口停了一下,对他邀请自己一起来的明显意图挑了挑眉。
“我只是在这里以防我需要击退你的黑暗潮汐。”他说:“你在处理自己家庭相关事情的时候可是劣迹斑斑。”
严格说来,这并不正确——他是在苏醒后被囚禁在边缘城时才知道露克蕾西娅的,而且他也没有杀任何人。但他还是坚持了这一点,克劳德则在他身后占据了一个半人高的位置——要么保护他,要么把他贯穿。
沃恩博士说:“我必须告诉你,这……这是我做过的最令人着迷,也最令人沮丧的基因分析。”
“神罗公司为什么要让你做基因研究?” 克劳德问道。
“嗯,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植物。”她说,看起来并不在意克劳德怀疑和警惕的语气:“事实上,我们依赖魔硄太久了,我们还在摸索它是如何变化和适应自然基因特征的。这就是为什么神罗总裁让我来检查你的情况。”
“你以为他知道得比自称总裁的那个家伙更清楚吗?”克劳德嘀咕道。
萨菲罗斯没有理他,他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路法斯不是他的父亲,但他仍然是他父亲的儿子:“在我的印象中,就现有的技术而言,生成这份报告相当简单。”
“是的,通常是这样的。”她同意道,“不过,既然我并没有递给你一张写有结果的纸,而是一张幻灯片,就应该能说明它有多复杂。”
萨菲罗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那我们继续吧。”
她指了指空白的墙壁,摆弄了一下电脑,调整了一下显然是投影仪的东西,然后去关灯。
“不,”克劳德断然拒绝,时刻准备去拿他的武器:“灯要一直开着。”
萨菲罗斯没有责怪他。这些实验室很不错,也很专业,但一想到要在黑暗中呆在神罗科学家的办公室里,他也觉得不舒服。
“我-好吧。” 她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可能在想为什么是克劳德陪萨菲罗斯来,而不是路法斯,“首先我要说的是,从技术上讲,你的测试结果并不能确定你生父的身份,所以很抱歉我没有给你一个简单的答案。”
萨菲罗斯笑了,虽然并不是特别开心。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个宽泛的结果,我敢肯定。”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你可以这么说,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就说这里有四个实验对象。主体A,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你的母亲;主体B是宝条。” 她指着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多色叠加……图案。萨菲罗斯想,这是他的 DNA,虽然很难理解这些不同的截断。“实验体 C 是文森特·瓦伦丁,实验体 D 是杰诺娃。有些细节超出了我的安全权限,所以我不确定我是否掌握了正确的信息,并用合理的解释整合出结论,但我会尽力。之所以没有结论,是因为在你的 DNA 样本中发现了来自所有四个实验对象的遗传物质。”
“呃,”克劳德说,“这可能吗?”
“嗯,我也以为不可能。”沃恩博士摇了摇头:“我做了四次测试,因为我以为结果出错了。但实际上是对的。你携带着露克蕾西娅·克雷森特月的DNA——作为唯一的人类女性,她是你的母亲。你身上还有杰诺娃的细胞,据我所知,那是你还在子宫里时,对你进行的实验所产生的。”
“之后实验一直继续了下去。”萨菲罗斯补充道。
“是的,我有……一些宝条教授的研究笔记,帮我理解我正在看的东西。” 她做了个鬼脸,“真是个怪物。我不想太针对个人,也不想在这里说不专业的话,但这些信息表明……”
萨菲罗斯对任何人的怜悯都不感兴趣。他看她的眼神更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继续。”
“杰诺娃的细胞是非人类的,但它们与你的人类 DNA 结构结合在一起。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它们就像……唔,怎么解释呢。” 她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好吧,这么想吧——杰诺娃的细胞变成了一种薄膜,覆盖在你的基因结构上,至于杰诺娃的细胞在与你的细胞……结合时,是存在于瓦伦丁先生还是宝条博士的细胞中,这就无从考证了。”
“所以,要么是露克蕾西娅被文森特搞大了肚子,胡州给胎儿注射了自己的DNA,要么就是相反?”克劳德清了清嗓子,“或者,我猜,呃,是别人注射的,因为文森特可能在魔硄水槽里。”
“我想问很多问题,但我不傻,而且很明显我不该问。”沃恩医生摇了摇头,“斯特里夫先生基本上是对的。你的 DNA 来自两个实验对象,但我无法知道哪一个在受孕时就存在。从外表上看,你似乎从你母亲那里继承了大部分外貌特征,其中许多特征被杰诺娃放大并改变了。”
私下里,萨菲罗斯认为他最初的直觉是正确的,宝条和露克蕾西娅就是他的亲生父母。虽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瓦伦丁的 DNA,这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很明显,他的母亲会这样干,但为什么呢?“谢谢你的解释。”
“当然,我不得不说,虽然这很让人困惑,但对于遗传学家来说非常有吸引力,特别是加上了魔硄。有趣的是,这让我想起了我正在为神罗公司做的一个项目-”
她还没说完。克劳德已经走过了半个房间,几秒钟内就拔出剑把她逼到了办公桌前:“无论你在计划什么,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行。把它们都丢掉,别想了。”
沃恩博士举起双手,试图远离克劳德的剑,直到她几乎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下腰,“我-我不是-”
“我不会再说一遍。神罗已经对他做得够多了,我不在乎你觉得这有多有趣。”克劳德几乎是在对她咆哮。
“我永远不会这样做,”沃恩博士睁大眼睛说,“我只是想说-你知道,也许我应该放手。如果我过界了,我为此道歉。”
“克劳德,”萨菲罗斯找回自己的声音后打断了他的话。克劳德为他辩护比测试结果更让他震惊,“我不会允许这里的任何人碰我,不然整栋楼都会被我们拆掉。”
“不会的,”克劳德面无表情地发誓,他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沃恩博士:“回去种你的植物,别来烦我们。”
“是,当然。”她又瞥了萨菲罗斯一眼:“我不会用这些信息做任何事,我保证。”
“克劳德,”萨菲罗斯说,加大了音量,“克劳德。”
克劳德放开了她,站在后面,把武器收进了鞘里。他用手捋了捋头发:“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他们俩就这样走了。
萨菲罗斯并没有代表克劳德向沃恩博士道歉——如果克劳德不道歉,那么萨菲罗斯当然也不会——但他感谢了沃恩博士的分析:“如果你能把它毁掉、忘掉,我将代表个人感谢你。”
“我真的觉得你高估了我这个疯狂科学家的抱负。”她说,已经明显恢复了平衡,“给你。”她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我的报告和研究结果,以备你不时之需。就当它已经从我的硬盘中删除了。反正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事情总是这样开始的,不是吗?” 萨菲罗斯喃喃,目光越过她,瞥向白板上的笔记,“只是后来才出了问题。相信我。”就这样,他和克劳德告辞了。
克劳德气冲冲沿着走廊向电梯走去,就像要去打仗一样。
萨菲罗斯仍被克劳德对他的维护震撼,他在想,在战斗或训练之外,是不是也曾发生过这种情况。在他们绕过路法斯等候的拐角之前,他抓住了克劳德的胳膊:“你不必认为我会害怕一个植物遗传学家。”
克劳德盯着他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一点光彩,但看上去仍然怒气冲冲:“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被神罗科学部门像研究标本一样研究的,不管是不是植物学家。”克劳德把胳膊从萨菲罗斯的掌控中抽了出来,“我们走吧。”
萨菲罗斯放开了他,心里还是不踏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克劳德来保护自己而受到如此大的影响。显然,克劳德不信任神罗公司的医生和科学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他不知道克劳德维护他,萨菲罗斯,而不是他自己,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这有意义】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这意味着一切】。
克劳德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沃恩博士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萨菲罗斯的基因特征很有趣,而克劳德却把她当成了决心毁灭世界的混蛋。
也许克劳德已经学会接受路法斯和他的塔克斯,即使不是朋友,至少也不是敌人。但神罗公司的科学家们就不一样了。
他太不安了,不想再和路法斯打交道,于是他让萨菲罗斯去,自己到外面去了。他们已经修复了陨星的纪念碑,并增添了星痕和他的朋友们与巴哈姆特·辛的战斗的内容。
那场战斗中,克劳德独自一人和萨菲罗斯在屋顶上。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凝视着纪念碑。在他的周围,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阵刺痛挠着他的后颈,他侧身瞥见一个影子落在他的身旁。
就在那一瞬间,克劳德想把它变成一个恰当而沉重的比喻。最后,他只说了一声 “嘿”,因为他又被萨菲罗斯出人意料的穿着吓了一跳。
这次是便装,牛仔裤和一件普通的黑色衬衫。克劳德很喜欢那身一等兵制服,因为这那是他在希伦认识的萨菲罗斯。大衣和高筒靴是他在战斗中认识的萨菲罗斯。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个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的人。“你从哪儿弄到这身衣服的?”
“路法斯。显然,他不希望我在公共场合穿得像个士兵。这不太符合他崭新的、更亲切的神罗的形象。”
克劳德的目光投向萨菲罗斯的后背,他的刀不见了。他眯起眼睛,虽然不一定能看穿隐藏它的魔法,但魔法就在那里,闪闪发光,就像捕捉到的阳光。这是一个隐藏咒语。
“路法斯想和你谈的是这个吗?你怎么穿着它到外面去的?”
萨菲罗斯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克劳德不知道他是否对自己能看到天空感到吃惊。“还有其他事情。他还想让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你的麻烦了。如果我引起了骚乱,而你又没能阻止我,在他找到能阻止我的人时,你就会成为替罪羊。”
“是路法斯的风格。”克劳德同意道,“他真的这样说?”
萨菲罗斯点了点头:“是的,他要我告诉你,他已经付了不少钱给你。”
“最好是这样。”克劳德嘟囔着,用手捋了捋头发。在明亮的阳光下,他眯起了眼睛。希林的树木较多,比起建筑物的反光表面和平坦的水泥街道,树木能更好地散射光线。“从一到十,十是陨星,一是你在尼布尔海姆告诉扎克斯他不能用龙皮做外套,你对他的威胁有多大?”
萨菲罗斯想了想:“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最适合做评价的人。”
“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阳光洒在他的银发上,依然扎着马尾,衬托着他的脸庞。他的睫毛浓密而黝黑,皮肤异常苍白。即使穿着普通人穿的衣服,也丝毫不逊于常人。
他是美丽的。他是致命的。他漫无目的,这意味着他很危险。
“我警告过他不要插手不需要他的地方。”
“嗯。” 克劳德等着,“你的隐喻呢?”
萨菲罗斯的嘴抿得更紧了。没有什么比恼怒更能让他看起来像个人类了,克劳德觉得这或许是件好事。“我说我的刀记得他家人的血,如果他不滚远点,就得步他父亲的后尘。”
“哦。”克劳德说,想了想,“还不错。”
萨菲罗斯非常正式、优雅、缓慢地向他鞠了一躬,还做了一个扫臂的手势。“我对你的认可感到无比高兴,克劳德。”
克劳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啊,太好了,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你觉得关于你父亲……父亲们的信息怎么样?” 他还是不太确定。
“我仍然相信宝条是我的父亲,而我的母亲——出于某种原因——确定我也带有文森特的 DNA。”
“是啊,但为什么呢?”
萨菲罗斯仰望着天空。即使光线对他造成了困扰,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我也不知道。我想只有露克蕾希娅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克劳德点了点头,一个小孩差点撞到他时,他利落地退到了一边。“你会告诉文森特吗?”
“是的,我会告诉他我发现了什么。”萨菲罗斯说,“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宝条和露克蕾西娅结过婚。我有宝条的 DNA,他从小把我养大,所以我想严格来说,他应该是我的父亲。”
克劳德刚想再问一个问题,就看到一个黑发的模糊身影正朝他们走来——和那个小孩子不同,他不会侧身躲开。克劳德还没来得及大声警告,那个黑头发的模糊人影就冲向了萨菲罗斯,拳头飞舞,目标是内脏和其他脆弱的部位。
“蒂法!不,嘿-蒂法,没事的,住手!”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可怕的画面:他最好的朋友被男友的长刀杀死,躺在为男友战败而立的纪念碑上。但是萨菲罗斯并没有拔刀,他只是自卫,克劳德急忙把她拉开。
克劳德的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然后他的腹部挨了一拳。
“别以为下一个不是你,斯特莱夫。”蒂法怒喝道,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蒂法,”他龇牙咧嘴地说,“我们能换个地方做吗?”
“当然可以,让我们看看去北部大空洞需要多长时间,嗯?或者,第七区?或者,嘿,我知道了!我们去尼布尔海姆吧!哦,但我们去不了,对吧?因为它不在那儿,这个该死的怪物把它给烧了。”蒂法怒气冲冲地转过身,面对着萨菲罗斯。
好吧,神罗公司重建了它,并在里面安排了演员,但克劳德并没有提醒她。他感觉她没心情听他纠正。
“去别的地方逛逛。”克劳德说着,把芬里尔的钥匙扔给了萨菲罗斯,“别把我的摩托车弄坏了。”
“死在火里吧,你这个狗屎混蛋。”蒂法咆哮道。
“洛克哈特女士,”萨菲罗斯说,礼貌地点点头,仿佛这是普通的打招呼。他瞥了一眼克劳德:“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克劳德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因为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不好。
蒂法转身朝他走来,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很大。
“怎么了?”
“第七天堂,你们两个,现在。”她指着萨菲罗斯 ,“不管你用不用你那把刀,你这个怪物,如果你不老实,我会用六种方法让你完蛋。”
“恰当的补充,”萨菲罗斯说。他举起钥匙,一言不发地扔给了克劳德。
“蒂法——”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酒吧见吧,总之。”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克劳德知道要她离开的代价有多大。
克劳德用钥匙打开了酒吧的门,他们比蒂法先回来,他努力不去想一路上的情景:萨菲罗斯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他们在边缘城的街道上穿行。
此时此刻,再想承认他不喜欢与萨菲罗斯亲近的感觉也太蠢了,他们并没有试图杀死对方。他的负罪感比平时更强烈,他知道这是因为蒂法的反应。为了留住萨菲罗斯而失去所有他关心的人、所有与他并肩作战的人,这值得吗?
蒂法看到关于萨菲罗斯的报道时,她一定正开门开到一半。电视开着,虽然是静音,但克劳德可以看到新闻节目下方滚动播出的新闻。
神罗公司称,前一等兵萨菲罗斯被发现还活着,但在反应堆爆炸后失去了记忆……
萨菲罗斯似乎对自己出现在电视上完全不感兴趣——伴随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他们正在播放他作为特种兵在五台战争期间的旧宣传片。
克劳德还记得小时候在尼布尔海姆看那段录像时的情景,他希望自己长大后也能像萨菲罗斯一样成为一名战士,这样镇上的居民就会接受他。
“她疯了。”可能这是个轻描淡写的说法,但克劳德并不是最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不管是他自己的感情,还是别人的感情。
“嗯。” 萨菲罗斯坐在吧台上,研究着他。当蒂法攻击他时,他并没有拿起刀,甚至没有还手,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他穿着便装,看起来完全陌生,但也出奇地……正常。甚至是温和。
这是假象,而且底下有着潜在的危险。“你知道一旦你伤害了别人,我们就有麻烦了。你知道的,对吧。”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是她先攻击我的。”
“在尼布尔海姆的时候就是你先动手的。”克劳德提醒他。他走到吧台后面,开始洗杯子以恢复心态。即使酒吧还没开张,也总有杯子要洗,有事情可做有助于他思考。
令他惊讶的是,萨菲罗斯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开始擦干刚洗过的杯子。这让克劳德想起了他们在希伦的时光,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说话:“蒂法可能去见艾丽丝了。我是说,去艾丽丝的教堂。她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
萨菲罗斯把晾干的玻璃杯和其他玻璃杯一起放在架子上。克劳德看着他把所有的杯子整齐地摆在架子上,就像有强迫症一样。也许,导致他们最后鏖战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家务风格完全不一致。
蒂法走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在吧台后面工作。她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我应该先听一听,”她面无表情地说,“那就说吧。”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克劳德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怎的,为爱上萨菲罗斯而道歉——萨菲罗斯就站在那里——听起来像侮辱,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真相,也许?”
电视上正在播放当天新闻发布会的片段。他看到萨菲罗斯穿着他以前的制服站在路法斯旁边,一想到存在过多少个萨菲罗斯,而有多少个萨菲罗斯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隐喻上的——克劳德就一阵头晕目眩。蒂法了解这个怪物,全世界都了解这个战士,而克劳德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两者。但他也知道那个穿着牛仔裤的男人,他正在偷偷地把所有玻璃器皿按类型摆好。
“我们……正在努力。”
蒂法对克劳德公认糟糕的解释能力翻了翻白眼。“我之所以没有在纪念碑前把他的头打爆,是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关心你的安危。埃琳娜跟我说过无数次,他刚出现的时候没有撒谎,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来了,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我的酒吧里,因为我不能-”她断断续续地说,看起来又生气了。
“你可以问他,”克劳德说,“他就在这里。”
蒂法转移了注意力,研究了萨菲罗斯很长时间,“你看起来——看到你这样很奇怪。就好像你不是一个疯狂的怪物,而是一个正常人。”
“制服没有让我变得疯狂。”萨菲罗斯说。
听到他的声音,蒂法全身都绷紧了。玻璃碎裂、桌子翻倒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舞,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以你承认你疯了。”
“我认为,假装我所做的事情是出于理智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萨菲罗斯平静地说。
“宝条在他的大脑中植入了一个触发器,以摧毁尼布尔海姆。”克劳德指出,他知道自己听起来像是在为萨菲罗斯找借口,但他认为蒂法应该知道他们的小镇为什么会被摧毁。他快速地解释了一番,蒂法面不改色地听着。
直到他说到宝条想利用萨菲罗斯的 DNA 和杰诺娃的细胞让艾丽丝怀孕。
“那个狗娘养的,”她轻声怀着仇恨发誓,“可怜的艾莉丝。”她再次瞪着萨菲罗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然,你完全没必要杀她。不过我猜你会说你只是在执行杰诺娃的旨意什么的来搪塞过去,对吗?”
“我是在执行杰诺娃的意志,但我不想推脱什么。”萨菲罗斯说,“我不完全清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洛克哈特女士,但我无意博取你的好感。我来这里是因为克劳德,我想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我不认为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蒂法说,“除非你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 她眯着眼睛看他,手指在吧台上敲打着,“你会吗?如果可以的话?”
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我觉得像这样的问题很难回答。也就是说,假设性的。”
“那你不又觉得相信你妈妈是外星人而你是神很难?”
萨菲罗斯说到这里确实有点畏缩:“我承认我当时很偏执,但这并不能改变我把它看作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并按照我所相信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行动的事实。”
“尽管那很疯狂。”蒂法直截了当地说。
“毫无疑问是的。”萨菲罗斯说。
“艾丽丝……我去了她的教堂。我不停地咆哮,但她对我该怎么做的回答非常明确。她说,我应该倾听。我应该相信克劳德。”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第一条我做到了,但第二条我不能保证。你简直是在与敌人同床共枕。”
“你也是。”克劳德抢先道。
可想而知,这让她很生气。她从吧椅上跳起来,用手指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脸涨得通红:“你怎么敢?没错,埃琳娜是个塔克斯,但她没有试图毁灭世界,没有杀我的朋友,没有杀我的家人,没有烧毁我的家乡!”
“但神罗差点就用自己的方式终结了世界。”克劳德指出,“你在给路法斯·神罗公司好处,相信这个新的神罗电力公司不会重蹈覆辙。神罗公司造成的破坏比萨菲罗斯更大。”
“克劳德,你不会真的认为这是一码事吧?”
“不,因为我根本不相信神罗公司。”克劳德把沾满水的手放在柜台上,他很失望他们把所有的杯子都洗了。他有点想开始从架子上取其他杯子,只是为了找点事做。
“那你相信他吗?”她要求道,朝萨菲罗斯努了努下巴。
“是的。”克劳德耸了耸肩,“我知道你觉得没道理,但我相信他。”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萨菲罗斯:“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或者着没有克劳德的阻止,你一个人待着超过一个小时,就会毁掉整个世界?”
萨菲罗斯的嘴巴抿得更紧了,他的眉头在一瞬间撇了下来,“我向你保证,在我这里米德加会很安全。”
“边缘城,”克劳德哂笑着纠正道,“你想要摩托车的钥匙?”
“不,我正好有地方要去。” 萨菲罗斯从吧台后面走出来,在蒂法面前停了一下:“我对统治世界或毁灭地球毫无兴趣。我并不是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破坏性的冲动,但我再也无法接受成为任何人的傀儡、容器或武器的想法。如果你不能相信其他的东西,也许你可以相信这个——如果我开始表现出想成为神的症状或统治世界的意图,克劳德知道他应该怎么做。”萨菲罗斯把目光投向了克劳德,“我相信他这次会信守承诺,把我永远送进生命之流。”
“这次?”蒂法歪着头问,“他什么时候没试过这么做?好像他试过,但从来没成功。”
“现在会了。”萨菲罗斯说。
“为什么?”蒂法问,声音尖锐,“为什么以前不成功,现在却成功了?”
萨菲罗斯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以前对克劳德的感觉只有恨。这种仇恨和我的意志力让我无法与生命之流融为一体。”
“好吧,那又怎样?”蒂法是个很实际的人,她对形而上学没什么兴趣。克劳德知道她这一点,如果没有例外的话。
“我对克劳德的感情,”萨菲罗斯说,语气又僵硬得像个机器人,“比仇恨更强烈。”
蒂法看起来并不一定相信这句话,不过克劳德也不能责怪她。她走到萨菲罗斯面前,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坚定,毫无畏惧:“如果他做不到,我们都会杀了你。我不在乎你是否爱他,他是否爱你。如果你需要回到生命之流,我会亲自送你过去。明白了吗?”
萨菲罗斯略微偏了偏头:“我从没考虑过其他的。克劳德?”
“我会找到你的。”克劳德说。他的意思也不仅仅是等他和蒂法说完话。
“我毫不怀疑。”萨菲罗斯轻声说道。这句话不像气势汹汹的宿敌,更像是在接受挑战,让克劳德不禁面红耳赤。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然后萨菲罗斯转身,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离开了酒吧。
门关上后有几秒钟的安静。然后,可以预料地,蒂法开始说话了。
“你不觉得这是个陷阱吗?他不是在操纵你,或者是在控制你的思想?”
“我不认为这是陷阱,他也没有控制我的思想。”
“那就解释一下。”蒂法要求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要么是愤怒,要么是泪水,“解释一下你怎么会让他碰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想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亲眼看到他杀了艾丽丝!”
克劳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累了,蒂法。我厌倦了和他战斗,厌倦了试图让他消失,但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永远都不会消失。我们以某种我无法解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但我们所做的只是抗争。看看都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我们……不反抗了。”
“这就是爱上绑架者的某种心理状态。”蒂法抢先说道,“我不知道那叫什么,米德尔综合症还是什么,我曾经读到过。不过这是不健康的。这点我很清楚。”
“我不是大家想的那种人。”克劳德轻声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不是那种无私的、每次地球受到威胁都会拿起剑的英雄。”
“好吧,没人真的想这么做。”蒂法耸耸肩说:“但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克劳德。我们做了正确的事,而这并不容易。”
“从来都不容易。”克劳德纠正道,“我知道,蒂法。但这不意味着我不累。”
“克劳德,你觉得你只配得到他吗?”蒂法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某种形式的惩罚吗?”
这也许是真的,也许曾经是,但克劳德摇了摇头:“不,他恢复了记忆,把剑交给我,让我杀了他。我原谅了他,这……当我那么做的时候,我一直背负的很多负罪感,也因此得以消除。”
“那你怎么确定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当个拯救世界的牺牲品?你不是说你已经厌倦了吗?”蒂法争辩道。
“也许我厌倦的不是为地球和我所关心的人做些好事,而是厌倦了总是在刀刃的尽头做这件事。”他肯定是在萨菲罗斯身边待得太久了,才会想出这一招。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不是事实。
“诸神啊,克劳德,我当然明白你厌倦了战斗。但你为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呢?你就不能让他滚吗?”
克劳德盯着她:“以前有成功过吗?”
“你从没试过战斗之外的方式,你怎么知道不行?” 她抬起下巴看着他,“我觉得问题出在他不肯放你走,那不是……那不是爱,那只是另一种迷恋。”
克劳德闭了一会儿眼睛,看到萨菲罗斯站在神罗大厦的楼顶,听到那个声音说我永远不会成为回忆。也许当时他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这是事实。他一直都知道。“我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因为我……我觉得我也放不下他。”
“因为你担心他会尝试一些可怕的做法,对吗?”
克劳德总是会担心这一点,就像萨菲罗斯总是想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一样。“我们彼此平衡,”他说,“以前,我们总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不一定非要那样,至少现在不是了。”
“听起来你还是没什么选择,克劳德。”她说。
“如果你以前和我一样,就有选择。蒂法,我知道这说不通,但那里……有些东西存在。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我想有机会看看我是否能拥有它。为了我自己,也许这很自私,但我情不自禁。”这是他最难承认的部分。他不想让萨菲罗斯离开,因为克劳德需要他。
她点了点头:“上帝知道我希望你快乐,克劳德。我只是……是他,你说有一种混沌的命运将你们牵引在一起,而你却希望它的破坏性比以前小……”
突然,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有克劳德·斯特莱夫风格的一句话,尽管它让我想尖叫,想把瓶子砸你脸上。”
克劳德瞪了她一眼,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有点脸红,老实说,他可能无法反驳。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他,你想和他在一起。”
克劳德真的很想结束这次谈话。此时此刻,他宁愿再去找路法斯·神罗:“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她的注视沉重且凝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倒塌的神罗塔上空一样,被千丝万缕的绳索束缚着,他看不见的人,他无法打破的承诺,以及这个世界对他刀锋的力量和头脑的敏捷的依赖。看到萨菲罗斯那完美的脸庞,属于他的堕落天使又回来了,为这个克劳德无法停止拯救的世界而战。
上帝啊,也许他的殉道者情结真的比他愿意承认的还要严重。但事实并非如此,克劳德必须相信,即使他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知道这一点。
“你是怎么做到的?”蒂法低声问道,“克劳德,你是怎么原谅他的?”
“因为憎恨他的所作所为……这只会让他成为一开始就能做出那些事的怪物。”克劳德寻找着解释的方式:“就像我说的。我厌倦了战斗。当他在那里的时候,当他不记得做了什么事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本来的样子。他仍然是那个人,他给我讲回收利用的知识,建露台,教我下棋。他吃素,讨厌黑巧克力,我从没见他吃过加工糖,一次也没有。他以前也谈过一次恋爱。”
克劳德意识到蒂法在盯着他看,他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暴露得太多,很尴尬,但和她进行这样的对话……感觉很好。或者说,一旦他克服了羞耻和尴尬,就会感觉很好。
“我觉得你只是喜欢危险的感觉。”她嘟囔道。
克劳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萨菲罗斯知道我喜欢过文森特和路法斯时也是这么说的。”
“天哪,你为什么不跟文森特勾搭在一起!”她把双手举得高高的:“如果你当时那么做的话,我们就可以避免这整个可怕的局面和这次谈话了。”
“呃,因为他娶了尤菲,记得吗?而且我不像我男朋友和文森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三人行。”
“你刚才说他是你男朋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曾想过你和路法斯会不会在一起,我还记得我当时想那会很糟糕,因为……呃,他是路法斯。但是,你却不得不开始和你的宿敌约会。”她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相爱呢,我和你?”
“因为我们喜好相同。”克劳德指出:“我打赌埃琳娜下棋赢了你,而你觉得她不仅带着枪,还知道怎么用很性感。”
蒂法做了个鬼脸,打了他的肩膀一下:“我们每次下棋都是她赢,是啊,好吧,枪很性感。但我们对她做什么、为谁做还是有分歧。虽然我想我……有点理解她想要原谅过去。我想相信她为一家吸取了教训的公司工作,就像我愿意相信你爱上了一个已经吸取教训的男人一样,但我对此还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这超出了他对她的预期,让他感觉有点糟糕,就好像如果他愿意的话,也许他应该给她更多的信任,就像,给萨菲罗斯的那样。“我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谢谢你没留字条,”她说,声音很危险,“哦,等等。要除掉你跑去希伦那次,混蛋。”
“那不是我状态最好的时候。”克劳德同意道,“我会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路法斯这几个月给了我不少钱,所以钱不是问题。”
“我会让你住在这里,但我……不能。还不行。”
“我知道,蒂法。我知道,蒂法。我真的明白。”
她把玩着吧台毛巾磨损的边缘,低头凝视了它一会儿:“文森特真的是他父亲吗?”
克劳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耸耸肩:“这很复杂。我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萨菲罗斯的亲子关系有问题。他想知道是不是埃琳娜说的。
蒂法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文森特来见萨菲罗斯的时候带着尤菲。更确切地说,是尤菲不让他独自出门。他把尤菲留在了这里,回来后就把亲子鉴定的事告诉了我们。”
克劳德只能想象尤菲对此的感受:“我猜这件事并不顺利。”
“嗯。尤菲讨厌神罗,这是事实,但她确实有一些有趣的话要说。她说,萨菲罗斯把她的国家烧成灰烬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什么英雄。但他在这里一动手,我们就开始叫他怪物了。我知道这是观念的问题,但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没错,五台战争主要是通过宣传打响的,但他们都信以为真。现在人们知道得更清楚了,但这并不能抹杀神罗公司在寻找魔硄过程中犯下的暴行。
“我想,只有我们这样做,地球才能继续前进。”克劳德说,“也许我们都应该停止战斗。神罗、我和萨菲罗斯。”
“也许是的。”蒂法同意道,她走过来拥抱了克劳德:“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原谅他或接受这一切,哪怕是不再认为这是个陷阱。但我会……尝试。为了你。”
“谢谢你。”克劳德回抱了她一下。这不是他们经常做的事,但他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尤其是事情的状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艾丽丝会原谅他,不是吗?”蒂法说,她的声音闷闷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在他动手之前,她就已经原谅他了。”克劳德想起了艾丽丝跪在祭坛上,死亡从天而降时她脸上平静的表情。
蒂法抽出手,用双臂环抱住自己。“我觉得你是对的,关于向前看,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把他送回生命之流,我会去的。然后,艾丽丝就可以自己对付他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成交。”克劳德说,“谢谢你。我知道这不是……呃,容易,或者说,理想。”
“我想你今天的话已经用完了,”蒂法说,她的笑容很温柔,“去找你的男朋友好吗?他一个人在外面呆得越久,我们就越有可能要再建一座纪念碑。”
克劳德皱起了眉头:“这一点都不好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蒂法摆了摆手:“找到地方就告诉我,好吗?你不能以此为借口消失,克劳德。我们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克劳德点了点头,然后走向明亮的阳光。他并不认为萨菲罗斯在制造混乱——事实上,他非常肯定这恰恰相反,又或者他只是如此希望。
无论如何,他知道他该去哪里。
萨菲罗斯离开第七天堂时,一度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留在附近,直到他想起克劳德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这很好;他不习惯担心另一个人的安全,这已经是个巨大的精神雷区了,他正在积极地保护克劳德的安全,而不是痛苦而缓慢地杀死他。
甩开思绪,萨菲罗斯朝旧神罗塔的废墟走去。为了建造新的建筑,它已经被清理了大半,但他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它以前的样子:贪婪和企业自恋的象征,一座从阴暗城市中升起的发光方尖碑。
萨菲罗斯考虑过展翅飞上塔顶,但这样做毫无意义。也许他会想到与克劳德的战斗,也许他会想到自己在神罗公司的控制下被拴住的岁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善他的心情,也不可能让他做出什么特别好的决定。
过去已经成为废墟,不管是字面意义上的还是具象意义上的,他可以像被遗忘的末日天使一样飞越过去,也可以继续向前走。
在希伦把正宗交给克劳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原以为等待他的将是死亡和伴随而来的遗忘,而这种遗忘在某些时候似乎是幸福的。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仍然是个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战士。
他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增强的感官可以捕捉到其他行人的窃窃私语。
真的是他吗?
是啊,看看他的头发,还记得那些海报吗?
我还以为是我妈妈编出来的呢。
.……神罗在五台的所作所为太可耻了,太可怕了。
这是他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最多的感慨,他们以为自己听不见。如今,公众对神罗公司的看法可能还算正面,但那是路法斯·神罗的新公司,对地球友好的神罗公司。
公众对萨菲罗斯的神罗公司的看法就没那么好了,虽然这么想会让他怒火中烧。路法斯很聪明,他赦免了他,但仍然把他当作老一辈的一员,使新神罗与之前的公司有了更大的区别。
和以前一样,没有人接近他。尽管萨菲罗斯声名显赫,神罗也急于为他塑造一个形象,但他从未在米德加的神罗塔以外的地方长时间逗留。允许他穿着便装在城市里游荡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只有少数几次和安格尔、杰内西斯一起这么做过。
萨菲罗斯走到教堂前停下了脚步,自己也承认这就是他的目的地。他静静地站在街上,看着这座建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否来过这里。这是旧第五区,而教堂是唯一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地方。
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脖子,由于他的头发扎成了马尾,他的脖子裸露在外。萨菲罗斯用路法斯给他的钱付了五gil的入场费,没有理会收钱的年轻人的结巴,径自走了进去。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把剑。
萨菲罗斯站在昏暗的教堂里,怒火冲天,刹那间他又回到了尼布尔海姆,手按在培养槽上,渴望像魔硄在血管一样里流淌。到头来,这也是一种毒药。
“对不起,先生。”
有东西拽住了他的衣服。萨菲罗斯浑身颤抖着,自从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回来后,他就一直都着极度强烈的毁灭欲望。他低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孩,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发光,眼缝在扩张;按理说,孩子应该尖叫着从他身边跑开。
相反,她庄严地抬头望着他,举起了一朵花:“你想要一朵吗”
萨菲罗斯对她眨了眨眼睛。他挣扎着回想着被拒绝时的愤怒和痛苦,回想着在尼布尔海姆感受到的疏离,回想着那把剑刺穿他的身体,让他飞进电网、坠入反应堆核心时的感觉。他想把这座教堂变成废墟,不管它是不是圣地。
这个小女孩和古代人一点也不像,但她手里拿着的那朵花——看起来和他梦中的那朵花一模一样,那朵花从泥土里长出来,和他说话。
萨菲罗斯不相信自己的言语,所以他点了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些gil。他不顾手指的细微颤抖,努力控制着自己。
小女孩摇了摇头,把花塞到他手里:“不,没关系,我想把它送给你。你的头发很漂亮。”她羞涩地笑了笑,飞快地向外跑去。
萨菲罗斯这时才注意到,教堂里只有他一个人。阳光洒进来,反射在破坏剑的剑身上,剑身因为风吹日晒而微微生锈。他轻松地走到平台上,盘腿坐在曾被他毁坏的剑刃旁,手捧鲜花。
他的怒气消散了,只剩下空虚;这让他想起了就在去尼布尔海姆之前,他以为自己会离开神罗公司,但他知道,无论他多么希望他们离开,他们都不会让他走。
他在尼布尔海姆绝望地想找其他对象,找其他主人来效忠,现在看来毫无意义。他很难再回忆起内心的确信之火,那疯狂的亮光就像灯塔一样照耀着他,并承诺带领他走出黑暗。
“你好。”
萨菲罗斯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古代人女孩。她的头发很奇怪地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头发,衬托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双手紧握在胸前。她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他用剑刺穿了她的心脏的那一天,在她死去的时候,他还得意地大笑。
他和她四目相对,但还是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能坐下吗?”
萨菲罗斯瞥了一眼教堂四周。外面的喧闹声、车流声、喇叭声和人声都已消失。教堂内部安静而沉寂,午后的阳光照耀着破坏剑和它周围的水池。花朵看起来非常鲜艳,黄得灼目。
“我死了吗?”萨菲罗斯没有回答,而是询问。请求坐下休息。总是如此开始的。
艾丽丝歪了歪头:“你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我在这里?”
他朝教堂指了指,教堂里安静得有些奇怪,鲜花的颜色也不真实,突然间,似乎到处都是鲜花:“不,因为我在这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我可以坐下吗?”
如果她接受了他来这里为结束她的生命向她道歉的事实,并带他回到生命之流,那再合适不过。毕竟,是她把他从生命之流中拉了出来,那她也能让他重返其中。
他挪了挪身子。对抗不可避免的命运毫无意义。他在她的黄金年龄夺走了她的生命——她也有权夺走他的生命。她没有在祭坛上畏缩,那他也不会。
“你戏真多。” 她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环顾四周,依然面带微笑:“这里很可爱,不是吗?真高兴还有人来这里。你还没死,萨菲罗斯。事实上,远没有。”
她的声音很甜美。他还记得带她去被遗忘之城时,他是如何咆哮着谈论古代人。她对这个星球来说太纯洁了,她的死不会白费,她会加入生命之流,而他会为他们的灭亡复仇,这些话也许是杰诺娃说的;但他自己对正确的确信就像他刺进她心脏的刀刃一样。
她从未乞求或请求他不要杀她。在他的记忆中,她几乎没和他说过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默默祈祷。他皱起眉头,回归前的记忆开始在他脑海中清晰锐利起来:“是你。是你把我从生命之流里带出来的。”
“是的,你和你的憎恨让它变得漆黑。”她说。她指着水面:“看到了吗?”
他向下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他的眼睛和嘴巴都变成了黑洞,就像他之前做的安吉尔和杰内西斯的噩梦一样。黑色的触须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缠绕着他的头发和手腕,它们似乎是从他的眼睛和嘴巴的黑洞里长出来的,还有他胸口中心的洞,那里本该是他的心脏。
萨菲罗斯举起一只手臂,看着自己。在他自己的眼中,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这就是你眼中的我吗?”
“不再是了。” 她对着水面点了点头:“你看。”
他又看了看,倒影已经变了。仍有一些墨色的触须附着在这里和那里,大部分在他的头顶。从他的心延伸出来的那根已经不见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也完全正常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倒影,看上去像是一缕细细的黑烟,不过他摸到的只是自己的头发。
“现在情况好多了,”她用甜美的声音说。她就像生前一样可爱,但身上那种不老的气质让萨菲罗斯隐约感到不安。
她就是你曾经以为的自己。他竟然会这么想,真是奇怪。
“你和我……我们做了一个交易,”他缓缓说道:“我想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而你想让我活下去。为什么?是为了惩罚我对你做的事吗?”
“不是,但我知道你可能会这么想。”她对他微笑。她的眼神深邃无比,力量在过去和现在都比他强大得多,“这是忏悔。一个赎罪的机会。”
“为什么?” 他发现自己不得不把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开;无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那都让他头晕目眩。“我试图毁灭这个星球,为什么它不对我做同样的事?”
“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如果你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艾莉丝把膝盖抱在胸前,“扎克斯向你问好,他想来看你。”
毫无疑问,是来教训他的。萨菲罗斯盯着那朵花,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倒影。黑暗的触须还在那里,他又拂了拂,当然这没能驱散它们。
然后,他看着她的倒影,看到了他本来的样子。
光从她的眼睛、嘴巴和心里涌出。温暖的光,那是他寻找杰诺娃时想要的一切,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是错的。杰诺娃是灾厄,她想利用他,把他烧成灰烬,就像他差点以她的名义对星球做的那样
“星球认为,如果你知道什么是爱,你就会悔改,你将有机会生活在光明中,而不是用黑暗污染生命之流。”
她以前就告诉过他,杰内西斯也说过,在他的梦里。
我们被期望当感知到爱的时候就理解爱,但如果我们本身就对爱一无所知呢?
“你把我以失忆的状态送回来,而记忆的触发点……”他闭上眼睛,用力拉扯着断开的记忆丝线。“那就是考验。”
“哦,是的,没错。”她笑了,声音轻轻地落在他的周围,温暖如雨。“星球也有想要教会克劳德的事。不过是的,如果你无法赎罪,克劳德就会杀了你。然后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这也是成功。”
“但是克劳德没有杀我,而且我……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黑暗,它并没有消失。”他瞥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把这些事告诉她很重要。它可能不会控制他,但它仍然存在。
“不,但正如我对克劳德说的,它就像毒药。它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你体内排出。它有时会改变你。” 她用一双无尽的眼睛仔细地研究着他,“它可能永远不会消失,但这就是问题所在,萨菲罗斯。你出于仇恨和恐惧做了很多事,其中有些并不是你的选择。但星球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你伤害过的人原谅了你的罪过,也不能抹去你的过去。你知道被憎恨、恐惧、利用、抛弃的滋味;你不知道不出于你杀人能力被爱、被需要、被钦佩是什么感觉。现在你知道了。”
“这似乎有点老套,”他说,“你不觉得吗?”
她又冲他咧嘴一笑,偏了偏头:“也许吧。但星球给了我们所需要的教训,所以也许你得到了什么。既然你对光明有所了解,你还会选择与黑暗为伍吗?”
“我应该大声回答吗?”他问,“星球希望我现在就作为某种誓言做出这个选择吗?”
“你已经选择了。”她甜甜地说:“在无数个微小的方面,你已经选择了。这不是誓言,这就是生活,生活在其中。每一天,萨菲罗斯,你都必须做出选择。你将背负内心的黑暗,你将选择不再是过去的你。你要与之抗争,这并不容易,但你现在已经证明,你能赢。”
萨菲罗斯从未指望过任何事情会一帆风顺,在与内心复杂的本性进行长期斗争时更是如此:“我并不完全理解,鉴于我所做的一切,我为什么值得得到这么多。”
“我知道你不理解,这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也许有一天你会的,你的生命和其他人一样宝贵。” 她歪了歪头,“但事实依然存在,无论你是否理解。现在选择权都在你手中,而以前并非如此。”
她点头表示,从他的存在到训练,再到成为灾厄的武器,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计划者们呢?他们会像他一样得到忏悔的机会吗?
“那我的父亲呢?我的母亲呢?是不是每一个想要毁灭一切生命的人都会得到这种神的干预?”
她伸出手,非常小心地把他的头发从脸上捋下来。他楞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能够得到。不管你信不信,萨菲罗斯,你确实想要。你内心的某种东西想要赎罪,即使你可能永远不会相信。”
他不确定自己信不信,但可能吧。他寻找杰诺娃是为了某种目的,为了能够继续存在。“说到我的父亲 为什么我有两个父亲?”
“两个父亲,两个母亲,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你已经看到了选择杰诺娃和宝条的后果。”她含糊地做了个手势,“现在看看你选其他人时会发生什么吧。”
“文森特被恶魔附身了,而我母亲是个有责任心问题的疯狂科学家。”萨菲罗斯提醒她,“他们都不是理想的选择,你要明白。”
“好吧,”艾丽丝耸耸肩说,她清了清嗓子,“人无完人。”
这确实。
“就像我说的,你的内心将承载这一切。宝条的野心、文森特的黑暗、杰诺娃的力量和露克蕾西娅的不负责任。但你也会拥有宝条的智慧、文森特的忠诚、杰诺娃的天赋和露克蕾西娅的毅力。一切都是一种选择,萨菲罗斯。选择成为哪一方,并且放下另一方吧。”
他点点头,静静地思考着。几分钟后,他感到身旁一阵寒意袭来,她离开了。花儿依然美丽,光线依然动人,但此处的神圣已经褪去。
萨菲罗斯看着手中的花和身边地上的剑,知道她是对的。不管是好是坏,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是时候去完成它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做。他想了一会儿,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说出来,摒弃了他一贯的装腔作势。
“我很抱歉夺走了你的生命,艾丽丝,”他轻声说道,“我不该夺走你的生命。”
萨菲罗斯俯下身,将花朵放入水中。水流将它卷起,像收走祭品一样带走了它。宛如祈祷。
克劳德在角落里找到了他,他正站在扎克斯的剑旁。
“我有话要对他说。”克劳德走到他身边后,萨菲罗斯打招呼道:“他和安吉尔。但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他们想听的话。”
“别问我,”克劳德说,“我不擅长聊天,而且今天说得也太多了。”他看起来很疲惫,萨菲罗斯猜想他和蒂法的谈话让他耗费了很多精力。但他看向萨菲罗斯的眼神充满了深意,“你看起来有点不同。”
“上次你这么说 是因为我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因为它让你看起来像人类。” 克劳德观察着他:“发生了一些事,吧。”
萨菲罗斯叹了口气。他很想告诉克劳德——他的良知、他的指南针、他的对手而不是他的宿敌——但也许不在这里,“我产生了一次……幻觉。或者说是一次拜访,我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来自艾丽丝。”
克劳德一动不动,目光滑向教堂地板上生长的零星花朵:“你说她名字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萨菲罗斯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去摸剑,但他没有:“我不是告诉你刚才我看见她了吗,在这里?”
克劳德耸了耸肩:“这是她的教堂。我在这里也见过她。她在水里治好了星痕。” 他瞥了萨菲罗斯一眼:“她和扎克斯,我在门口看到过他们。扎克斯向我招了招手。”
克劳德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那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克劳德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挥手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猜我们再见面时他会告诉我的。”
那确实很像扎克斯,可能还伴随着某种音效。萨菲罗斯靠在冰凉的石头上:“你想让我告诉你她说了什么吗?”
克劳德的手指轻轻划过破坏剑的剑柄。“如果你想的话。我是说,我已经知道她原谅你了。”
萨菲罗斯歪了歪头:“是吗?她可没提过。”
“她可能觉得你已经知道了。”克劳德瞥了他一眼:“她死的时候我在场,记得吗?事情还没发生,她就已经原谅你了。她也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
这似乎很有可能。萨菲罗斯想到了扎克斯和安吉尔。除了噩梦里,他们还没有和他说过话,也许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不过他觉得扎克斯不会花很长时间。他可没什么耐心。
“你想让我给你一点空间吗?” 克劳德的声音平静而恭敬。
萨菲罗斯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对他们俩说什么。”
“可能,那什么……你很抱歉?”
是吗?他为安吉尔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知道他的老朋友和情人想要的道歉不是有关安吉尔的堕落的,而是关于萨菲罗斯的崩溃和随后企图毁灭世界的行为的。对他来说,这仍然纠结成一团,他没法去解开这个结,而且他对神罗的感情也不适合道歉。
但是扎克斯……
“我应该听你的,”萨菲罗斯说,将注意力和精神集中在剑上。这次他确实碰了一下,但很轻:“我本该请求你的帮助,而不是把自己关在那座宅子里迷失自我。”
也许这并不重要,萨菲罗斯可能会直接杀死扎克斯,而不是解除他的武装。即使萨菲罗斯没有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没有把零碎的信息拼凑成一个错误的信息整体,而是向扎克斯求助,他可能也还是会发疯。
但据他对扎克斯·菲尔的了解,扎克斯会希望萨菲罗斯至少试一试。
什么也没发生,但萨菲罗斯感到从剑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那一刻,剑似乎在发光。扎克斯更愿意当面交谈,而不是通过生命之流,萨菲罗斯确信这一点。他瞥了一眼克劳德,示意他已经完成了交流。
克劳德清了清嗓子,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剑,仿佛它是一只陆行鸟。“呃,再见,扎克斯。”
萨菲罗斯哼了一声。
“你才是在这种关系里话更多的那个。”克劳德指出:“准备好了吗?”
“嗯。”萨菲罗斯回到了教堂的主体里。他瞥了一眼放在水里的花,那朵花已经顺流而下,来到了其他人面前。刹那间,他的视线变得朦胧,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一个祭坛。空气中弥漫着甜美芬芳的味道。
克劳德跳到他身边,他停了下来,望向花坛。他一定也注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香味。他举起一只手致意:“再见,艾丽丝。嗯,谢谢,那个……你知道的。” 他的靴子在地上蹭了蹭,萨菲罗斯在现实生活中还从未见过真人这么做。他看上去瞬间比自己年轻了十岁——睁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和凌乱的金色短发,脸上微微泛着粉色,好像很不好意思,“我想蒂法只是很庆幸不是路法斯。”
萨菲罗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想问。
克劳德用手捋了捋头发,拽了一会儿他的一撮发丝。“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他听起来又像他自己了;安静、久经沙场,还有点疲惫。老实说,萨菲罗斯更喜欢他这样。天真和年轻是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两样东西。
当他们离开教堂时,一阵轻柔的声音跟了出来——可能是轻笑,可能是叹息。也许只是风声。
但花香仍在。不知怎的,似乎还夹杂在他的头发里。
他在尼布尔海姆的图书馆里。
所有书都变成了色情小说。
萨菲罗斯翻阅着其中的一本——书页上的男人有着物理上不该存在的身体,走路的时候没有任何摩擦——等待着脚步声。听到脚步声后,他翻开一页,说:“我早该知道你会等得不耐烦。”
“唉,萨菲。你真的毁了我的魔发,伙计!” 声音洪亮而亲切,还带着一丝亢奋的渴望:“你喜欢我的新图书馆吗?不会让你发疯,但可能会让你发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口号需要改进。”萨菲罗斯说,奇怪的是他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他对着书页上描绘的行为挑了挑眉毛。扎克斯显然和克劳德一样,对高筒靴和长剑情有独钟。
“如果你不准备见我,我可以回去。”扎克斯嘀咕道。
“很惊讶听你这么说,扎克斯。”萨菲罗斯合上书,用手指抚摸书脊。他穿着自己的制服——克劳德认为那是恋物癖装备,但扎克斯肯定对他印象最深的打扮就是这个——他手套上的黑色皮革在浅蓝色书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沉。
书脊上用很小的字体印着《扎克来世如何威风凛凛,萨菲罗斯不再害怕转身 》。
萨菲罗斯摇了摇头,把书放在书架上一本写着《我喊你了结果克劳德被一箭穿心他还没成年你真的很难过》的书旁边,终于转过身来。
“你的书名可以更简洁一些。 ”
扎克斯靠在书架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脚踝交叉。他的样子看起那么熟悉,很难让人记起萨菲罗斯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过他了,不管这十年里他是睡着了还是疯了。“工作正在进行中。你看起来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没那么疯狂了。”
萨菲罗斯瞥了一眼:“是的。”
“啊,萨菲。听着,我知道你……这么说吧,我知道我不应该试图干涉-你知道的。我的剑。但是,就像…我我做的那样。我锤了它一下,希望一切顺利。”扎克斯咧嘴一笑,“嘿,也许我该用这个当头衔,嗯?”
萨菲罗斯嗤之以鼻:“嗯。”
“总之,是我不好。结果让克劳德干掉了你也是我的错。那个……我有点后悔。我是说选词。那太古早了,来自我玩过的一款格斗游戏。”
“这就是你被训练要求做到的。”萨菲罗斯说:“消除威胁。他做到了。我不是因为缺少被杀的体验才回来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那个选词。逊毙了。” 扎克那双经过魔硄强化的眼睛是紫色的,萨菲罗斯已经忘记了它有多么引人注目。
“艾丽丝也超喜欢的。”扎克斯说着,眨了眨眼睛:“你的男朋友也是,是在他还是你男朋友之前。”
“你梦里和活着都一样令人讨厌,”萨菲罗斯说。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地毒舌,他知道。但这可是扎克斯。 “说到克劳德……不是我不感激你的来访,但是他想见你。鉴于我们的……过去,我很惊讶你会先找我。”
“唉,艾丽丝有这么多规矩。” 扎克斯做了个鬼脸,举起双手:“就好像,哦,当然,我可以跟克劳德谈一次,因为有一场战斗,他需要我的帮助!然后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和你说话,但我不能就这样和克劳德混在一起,聊他对我的好感有多有趣。”
萨菲罗斯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失败了:“这是艾莉丝的规矩?”
“算是吧。在死后她就像神罗的反面。也就是说,她实际上很关心,并且制定了规则来确保事情不会——你知道的。” 说到这里,扎克斯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对萨菲罗斯来说毫无意义,“去他妈的。”当萨菲罗斯明显不明白时,他澄清道。
“你想对我说什么?” 萨菲罗斯问道。
“我很高兴你对艾丽丝说了对不起。我不能-我真的为此生了你很长时间的气。尽管她一直和我说,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样做是最好的,你被杰诺娃附身了。我当时就在尼布尔海姆,我不想责怪你,但是……”
“你知道我找过她。”萨菲罗斯最后说道。扎克斯比大多数人都更明白这一点,甚至包括克劳德。
“是的,我是说,我现在明白了。事后诸葛亮和生命之流的智慧什么的。”看着萨菲罗斯的眼神,扎克斯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起来,“还有古代人女朋友,超棒的。”
突然,书架和木板掉了下来,他们站在外面的悬崖上。在他们身后,米德加拔地而起,那是一座棱角分明、毫不妥协的城市,柔和的灯光由被剥夺的能量构成。一只寄生虫正慢慢扼杀星球。
萨菲罗斯看到扎克倒在雨中,浑身是血。克劳德跪在他身旁,面容稚嫩而恐惧,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太空洞了,头发上沾满了血迹。克劳德的纯真总被鲜血和死亡所锤炼。难怪萨菲罗斯喜欢他。
“我是说,那是有史以来最完美、最悲伤、最恐怖的死亡,对吧?”扎克斯在他身边说,他看着他最后的时刻,带着萨菲罗斯发誓应该被定义为深情的微笑。“我是说,别误会我的意思,萨菲罗斯。我也希望能多一点尊严,但你知道在他们抓住我之前,我坚持了多久吗?真了不起,伙计。史诗一样啊,我告诉你。”
“这并不让我感到惊讶,”萨菲罗斯说:“你总是生机勃勃,坚韧不拔。”
“充满了什么,安吉尔会这么说。”扎克充满感情地赞同道。他看着萨菲罗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萨菲罗斯终于说了出口。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从采石场里挖出来的石头。
“萨菲。”扎克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捏着。尽管萨菲罗斯知道这是一场梦,但他仍然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我们是朋友,一直都是。”
梦境开始消散,米德加的尖锐边缘模糊成奇异的光影,就像萨菲罗斯正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看着他们。
“嘿,萨菲罗斯斯,”扎克的声音说道,不知为何有些刺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他耳边响起的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很难向盗窃癖解释双关语吗?”
萨菲罗斯醒来时,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因为他们总是从字面上理解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隐约带着胜利的喜悦,但有点倦意。
“嗯。”克劳德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困惑又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半夜自言自语是‘发疯警告信号’清单上的一项吧?”
“我知道。继续睡吧,克劳德。”
他从没被扎克斯开过玩笑,一次也没有。也许这是一次,在另一份清单上。一个好的清单。
明早他得问问克劳德。
六个月后
克劳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屋子,无力地擦拭着脸上滴落的水珠。他浑身湿透了,从他并不尖细的发梢到溅满泥水的靴底。他还冻僵了,因为虽然严格来说现在是春天,但显然卡姆还没有收到通知。
不过,克劳德并不想抱怨。因为他有些担心,春天的温暖迟迟不来,可能是星球在提醒他不要再捣乱了,提醒的对象是克劳德的男朋友
克劳德的男朋友和文森特·瓦伦丁一起坐在厨房的餐桌旁,神采奕奕,浑身干爽。
“克劳德。”文森特举起杯子打招呼。
萨菲罗斯的问候是坚定地要他脱掉靴子,表情微妙,“你没有雨衣吗,克劳德?”
文森特咳嗽了一声,试图掩饰笑意。
“嗨,文森特。” 克劳德懒得回应萨菲罗斯。不过,他还是开始脱靴子。
“萨菲罗斯说你送货去了?”文森特喝着茶问道。
他们俩看起来都很暖和,光是站在那里挣扎着脱靴子,就让克劳德打了个冷战。“嗯哼,去朱诺。那里的天气也没好到哪去,中间的任何地方也是。”他好不容易才脱下一只靴子,却又差点滑倒在水坑里。
萨菲罗斯站起身,走到入口处,克劳德正把海一样那么多的水和泥滴在他们的地板上。“别这样。”当克劳德想要争辩时,他说,站在那里,双手交叉,等待着。
他闻起来很香,克劳德虽然很恼火,但还是很高兴见到他。他很想拥抱萨菲罗斯,但他通常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做——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公开示爱的人——但把对方弄得一团糟也很有趣。在形式一转斗殴的十分钟前,事情肯定会变成他不愿在某人面前发生的样子。
……那个某人是文森特。
克劳德无法把朋友当成自己的岳父。
克劳德把一只手搭在萨菲罗斯的肩膀上来保持平衡,同时脱下靴子,把湿透的羊毛袜也一并扔掉。他换下另一只靴子和同样湿透的袜子,然后把护目镜、夹克和手套扔在门边的长凳上。
“我不会脱光的。”他对萨菲罗斯说。
萨菲罗斯指出:“你的裤子都湿透了。”
两人对视着。僵持不下。
文森特甚至懒得掩饰他的窃笑。
萨菲罗斯伸手抓住了他挂在门边挂钩上的羊毛大衣。这件大衣足够大,云穿上它后,就可以脱下裤子,而不会闪到文森特。
“我恨你。”克劳德毫无征兆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有些水溅到了萨菲罗斯身上,他感到很欣慰。
萨菲罗斯指了指通往生活区和其他地方的门。“去换衣服吧。我去给你泡茶。”
不出所料,克劳德嘟囔着说他不想喝茶(他确实想喝),然后向文森特挥了半挥手,就朝屋里走去。羊毛大衣很厚,很暖和,小客厅里还生着炉火。克劳德忍不住停下脚步,一边走楼梯去卧室,一边暖和了一会儿。
这栋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文森特是他们唯一的常客,他很少在这里过夜——尽管这栋房子严格来说是属于他的。克劳德把包扔在地板上,走进旁边的浴室,包的材质显然比克劳德的衣服耐用得多。
房子很简单,上层是一间卧室和一个浴室,下层是厨房、起居室、半浴室和洗衣房。有一个有顶棚的建筑供克劳德停放芬里尔,还有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旁边是一些杂草丛生的田地。这栋房子坐落在小镇的远端,这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邻居。考虑到他们经常发生一些命运般的战斗,这也许是件好事。
克劳德把萨菲罗斯的外套扔在床上,然后脱掉内裤,踱进浴室。幸好浴室已经装修过了,他可以洗个澡,而不用等着浴缸里的水满了。克劳德站在喷头下,让温水驱走雨水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以及不知何时附着在皮肤上的污垢和泥土。
洗干净后,他穿上了一条纯棉的黑色裤子和一件T恤衫,外加一件对他来说有点大的毛衣和一双干净的袜子。他用毛巾擦干头发,拿起萨菲罗斯的外套,回到楼下。
当他把萨菲罗斯的外套挂回门边的衣架上时,厨房里静悄悄的。克劳德的靴子和湿衣服都不见了,可能在洗衣房里。玄关的地板很干净,没有泥巴。克劳德揉了揉眼睛,然后走到桌边,在显然是为他准备的热气腾腾的茶杯旁坐了下来。
茶杯上有只黄色的陆行鸟,上面写着“Kweh!”,玛琳送给他的,因为她觉得“很像你的头发”。这是他从第七天堂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也是他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克劳德也许永远不会大声承认,但他有点喜欢茶。只是因为黑巧太冷了。他用手捂住杯子,过长的毛衣袖子垂在手上。
“谢谢。”他对萨菲罗斯说,后者点了点头。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想到稍后要好好打个招呼,克劳德感到一阵温暖的期待。
“你的旅行顺利吗?”文森特问道,带着笑意,似乎听出了两人的交流。他也许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看到他们在一起而没有感到难以置信、厌恶或愤怒的人。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克劳德受了不少教训,萨菲罗斯也经受了来自这些人的威胁。到目前为止,每个人都还活着。在克劳德看来,这是一场胜利。
“嗯,是啊,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住在朱诺。” 克劳德做了个鬼脸,喝了口茶,“这那里太乱了,而且好像没人知道建筑物上的数字。我觉得他们是根据日子编的。”
人们陆续离开米德加老城,回到边缘地带的小城镇,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乡村虽然没有被怪物占领,但危险仍然存在,而且很多城镇已经废弃太久,人们无法确定建筑的安全性。卡姆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口一直保持稳定的城镇之一,尽管深海之地事件给它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尤菲怎么样了?”克劳德问文森特。
“怀孕了。”文森特说。
克劳德差点被茶呛到:“哦。那是——嗯。我应该为你高兴,还是……?” 克劳德又匆匆喝了一口,以免自己再说出什么来。
文森特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露出了一丝微笑。“是的,你应该高兴。她很开心,只要她不怪我害她孕吐。我……嗯,担心她。你可以想象这有多好。但是……是的,我很高兴。”
克劳德笑了:“那我也是。”他狡黠地瞥了萨菲罗斯一眼,“啊,你要当大哥了。”
萨菲罗斯瞪他:“你觉得这很幽默。”
克劳德拒绝为此感到难过,因为这是事实。当萨菲罗斯把遗传学家提供的材料交给文森特,并重复她的研究结果时,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既不想也不希望他们共享 DNA 的现实会产生任何形式的期望或义务。
文森特一如既往地表情凝重地听着,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老实说,克劳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几天后,文森特带着一串卡姆房子的钥匙回到了他们的临时住处。
文森特直截了当地对萨菲罗斯说:“我对期望和义务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建立某种关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克劳德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能像对待他那样对待你。”
克劳德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但他理解对方的心情。不管怎样,萨菲罗斯同意了,现在文森特有时会过来吃饭,最糟糕的情况是尴尬,最好的情况是安静愉快。尤菲还没陪文森特来过,不过克劳德不知道是她干脆拒绝了,还是文森特不想带她来。
萨菲罗斯承认他并不一定把文森特当成自己的父亲,但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对这个词的联想并不一定好。
“路法斯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文森特问他,“萨菲罗斯说你正在考虑。”
一个多月前,路法斯就神罗公司的一项新举措联系了克劳德,这项举措旨在向许多城镇伸出援手,希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让它们做好居住的准备。米德加很拥挤,克劳德可以理解,如果所有人口都集中在一个地方,由神罗再一次统治,可能会出现问题。
克劳德认为,路法斯想要确保政府缺乏制衡机制让一家公司在垄断资源的基础上有效地统治了地球的情况不再发生这件事确实说明了用心良苦,尽管他并不完全相信路法斯的举动是纯利他的。
路法斯曾问过克劳德,他和萨菲罗斯是否有兴趣去尼布尔海姆监督小镇的重建工作——这一次不需要演员。克劳德了解这个小镇的历史,他和萨菲罗斯可以解决任何纠缠于此的怪物的威胁,在有魔硄反应堆的地区,尽管这些反应堆并不活跃,但仍然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萨菲罗斯对工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与里夫·图斯提讨论过外围村镇的能源问题。这些能源既不依赖于魔硄,又不会破坏地球或再次掠夺其资源。路法斯似乎认为他们能在这个项目上合作愉快。虽然克劳德在一般原则上喜欢拒绝路法斯,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有道理的。
越多的城镇和村庄恢复了生机,就意味着他可以去更多的地方送货。克劳德不觉得有谁会相信他说的他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适合他的流浪癖,他喜欢一个人呆着。在过去的六个月里,萨菲罗斯陪他去了几次,他并不介意有人陪,克劳德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克劳德说,“你回过尼布尔海姆吧?我是说,陨星事件之后。”
文森特瞥了萨菲罗斯一眼,但如果这个小镇或提到那场失败的灭世灾难让对方感到不安,萨菲罗斯也没有表现出来。文森特点头回答:“是的,但只是神罗老宅。它被地底军团摧毁了,但我记得小镇的其他部分还在。被遗弃了,但还在。”
克劳德想了想,觉得回到那里很奇怪。他已经不再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乡了,因为他成长的尼布尔海姆已经不复存在。在灰烬上重建的小镇是神罗公司的地盘,他怀疑这些建筑的构造是否足以抵御几年的寒冬和无人维护的夏日。
但他确实理解路法斯希望独立城市建立政府机构的理由,哪怕只是为了防止权力像以前的神罗那样被整合。此外,克劳德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萨菲罗斯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否则对方很可能会因为无聊而再次发疯。
“路法斯说,神罗旧宅归我继承。”萨菲罗斯说,“我想它只会变成一堆废墟。”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建它,住在那里。” 克劳德对文森特笑了笑,“我们可以在地下室为你准备一间客房。棺材什么的。”
文森特低着头,躲进大衣的高领里,把明显的红晕半遮半掩地藏在头发后面。克劳德不止一次见过萨菲罗斯做同样的事。“嗯,好吧,也许只是一张普通的床。尤菲有幽闭恐惧症。”
克劳德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喝茶。
几分钟后,文森特告辞了。克劳德跟着他走到门口。“跟尤菲说恭喜什么的。她在第七天堂吗?”
文森特点点头:“我想她……可能想快点见到他。萨菲罗斯是我的……亲人……这意味着他也会和我们的孩子有关系。”
克劳德眉毛一挑。他本以为情况会恰恰相反,尤菲会更加坚决地不让五台恶魔接近她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亲戚。
“家人对她来说很重要。”文森特说,做了个鬼脸。“怀孕让她情绪激动。别告诉她是我说的,这也会让她下手更重。”
克劳德一直不清楚他那个沉默寡言的朋友怎么会和吵闹暴躁的尤菲在一起——他认为是在深海危机期间发生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文森特的幽默感就像-
嗯,就像萨菲罗斯有幽默感一样。克劳德摇了摇头。他们真的有相似处。
文森特伸手拉了拉克劳德身上的毛衣:“我会告诉尤菲,你穿萨菲罗斯的衣服就像她穿我的一样。也许这样她就不会那么想杀他了。”
克劳德皱了皱眉头,挥开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你还有别的衣服。让她给你买件新斗篷,别再穿破衣服了。”
“让萨菲罗斯给你买件合身的毛衣,还有一件雨衣。” 文森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克劳德在客厅里找到了萨菲罗斯,他正在往火堆上添根木头。他一直等到萨菲罗斯离开火堆,才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拽了拽:“嘿。”
萨菲罗斯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地用紧绷的表情盯着他。他们之间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除了壁炉里的火,还有其他温暖的东西。“你想去尼布尔海姆。”
克劳德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不想谈这个——他宁愿做点别的事,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有规律的性生活,而他离开了,总共也就一个星期;去第七天堂看了看蒂法、玛琳、巴雷特和丹泽尔,然后去接人,再送人去朱诺。
“我讨厌按路法斯的想法走,你知道的。”
“是的。” 萨菲罗斯观察着他。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睛深处闪烁着火花;这一点,再加上他严厉的表情,让克劳德强忍住内心的不安。“我也一样,如果你听真话的话。但你想走。”
克劳德想了想。他想去,又不想去——他对所需的工程技术一无所知,除了对老家的过时知识,他想象不出自己除了体力劳动还能做出什么贡献。这倒不是问题,他对用双手工作的想法很满意。
那有什么问题?你害怕和萨菲罗斯一起去那里吗?怕你们的感情不够深厚?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生你的气。”克劳德靠近了些,他的手从萨菲罗斯的头发伸到了他的胸口,手掌停在了他的心脏上方。他抬头看着他。“我们之间的事……现在还不错。你知道吗?”
萨菲罗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微笑。“你真浪漫。”他伸出拇指在克劳德的下唇上摩挲着。
克劳德哼了一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但这个奇怪的亲昵动作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知道是太快了还是怎么了。”
“你真的认为现在是我们回到那个被我发疯烧成灰烬的小镇的好时机吗?”萨菲罗斯问道。他瞥了一眼远处的火堆,“我自己……对去那里有点忐忑。但这与你和你的反应无关。我已经猜到你会有负面反应,我接受这个事实。”
“我很高兴我们中有人能接受。”克劳德狡黠地说。萨菲罗斯虽然很夸张,但距离务实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如果他这样做了的话。
“我担心我的脑海中可能还残留着触发器的影响。”萨菲罗斯解释道,“我知道杰诺娃已经不在旧反应堆里了,宝条也死了,我在走出过去的阴影方面也取得了一些……重大进展。可这仍然让我……担忧。”
别人都会以为萨菲罗斯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不想去尼伯海姆的原因。但克劳德非常了解他,知道他的想法恰恰相反,他想他自己相反的天性也能理解这一点。
他简短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想你可能需要找点事做。” 克劳德再次伸手抓住萨菲罗斯的头发,使劲拽了拽,“与此同时,我自己也想做点什么。”
萨菲罗斯吻了他一下,双手抓住了克劳德的肩膀:“是什么?”
“嗯。”克劳德把手伸进萨菲罗斯的长袖衬衫里,渴望感受手掌下的肌肤,“我不知道是想和你做爱,还是想让你和我做爱。”
“来试试,”萨菲罗斯对着他的嘴低声道,“看看我允许哪一个。”
他真让人生气,允许,的确如此。克劳德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然后扑了上去。
萨菲罗斯最后把他干倒在墙上,克劳德的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双手紧紧掐住萨菲罗斯的头发。如果这也算输的话,那么也许输并不像克劳德一直认为的那么糟糕。
至少这次是这样。